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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柏将空的每根发丝都视作圣物珍藏,囚禁所有接近他的女性。

空识破她的疯狂后,在月光下温柔低语:“小兔子需要笼子。”

当安柏颤抖着献上刻有“空的狗”的项圈,空却将它戴回自己颈间。

“现在,你是主人的主人了。”

优菈撕碎了记仇本,钟离望向蒙德叹息:“最坚固的契约,以心为牢。”

————————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蒙德城门古老的石砖上,蒸腾起雨后潮湿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安柏·赫塔,蒙德城最明艳的侦查骑士,此刻却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背脊紧贴着冰凉粗糙的墙壁。

她低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弓弦,发出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夕阳的金辉将她的影子在石地上拖得又细又长,如同一支引而未发的利箭,指向吊桥的方向。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吊桥尽头,沐浴在暖金色的光晕里时,安柏紧绷的脊背像被无形的线猛然拉起。

她脸上瞬间绽放的笑容,灿烂得足以灼伤旁人的眼睛,比果酒湖最耀眼的粼粼波光还要晃眼夺目。

“空——!”那声呼唤带着几乎破音的雀跃,她像一团被疾风点燃的火焰,红色的身影划破空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热度扑了过去,“欢迎回来!”

旅行者空的金发间还沾着星落湖未干的水汽,肩甲上蒙着一层来自风龙废墟的细碎沙尘。

他唇边习惯性地噙着温和的笑意,自然而然地张开手臂,接住了这团热情奔放的火焰。

然而,在安柏纤细却异常有力的双臂紧紧环抱住他腰身的刹那,空那双总是盛满温和笑意的金色眼瞳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锐光。

少女的拥抱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近乎窒息的力道,仿佛要将他的肋骨生生勒断,嵌进自己温热的血肉里,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安柏,”空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如同拂过蒲公英草原的微风,他一只手安抚性地轻轻拂过她后颈散落的碎发,“你等很久了吗?”

“才没有!”安柏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后退一小步,脸颊上迅速漫开一层不自然的红晕,如同熟透的日落果,

“只是…只是刚好巡逻到这里!对吧,优菈?”她急急地转头,指向城墙上方的了望台,寻求一个佐证。

浪花骑士优菈·劳伦斯正环抱双臂,冰蓝色的长发在晚风中微微拂动。

她居高临下,那双仿佛凝结了千风冰晶的眼眸,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在安柏和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精准地钉在安柏那只藏在背后、正无意识地用力绞紧着自己红色披风一角的手指上。

“确实。”优菈的声音如同碎冰滚落石阶,清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某人从午饭后就像块被钉在这里的望夫石,足足站了三个小时。这个仇,我记下了。”

她刻意加重了“望夫石”和“记下”的字眼。

空低低地笑出了声。安柏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几乎要跳起来:

“优菈!不是说好不说的吗!”她慌乱地转向空,双手无措地在身前摆动,语速快得像被风史莱姆追赶,“真的…真的只是顺路!我发誓!”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入她暖棕色的眼瞳,将那琥珀色的眼眸映照得如同融化的蜜糖,温暖而纯粹。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温暖澄澈的琥珀深处,空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未能及时藏匿的慌乱。

这种近乎惊恐的情绪,绝不应该属于蒙德城那个永远开朗得像小太阳、精力充沛的侦查骑士,尤其当这“侦查”的对象,恰恰是他自己时。

“我相信你。”空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信服力,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安柏柔软的发顶,指尖顺势若有若无地掠过她发烫的耳垂,“要一起去猎鹿人吗?我请客,算是犒劳我们尽职的侦查骑士。”

“当、当然好!”安柏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仿佛塞进了两颗最璀璨的星辰,刚才的慌乱被纯粹的喜悦冲散。

她雀跃地转身,脚步轻快地为空引路,像只终于等到了主人的快乐兔子。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旅行者凝视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鹰隼,落在了她那个印着可爱兔兔伯爵图案的背包边缘——那里,不经意地露出了一小角深紫色的布料。

那抹紫色,与三天前,他在须弥教令院宏伟的智慧宫穹顶下,偶然瞥见的一位匆匆走过的学者身上所穿的袍子,一模一样。

午夜时分,蒙德大教堂顶端的铜钟发出十二声悠远深沉的鸣响,浑厚的声波在寂静的夜空下晕染开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一道比夜色更沉静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风,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西风骑士团总部大楼,侦查骑士安柏的办公室窗棂。

清冷的月光穿过高耸的彩绘玻璃窗,在安柏收拾得异常整洁的桌面上投下斑斓陆离的色块。空像一道沉默的阴影,精准地移动到办公桌前,目标明确地拉开了第三个抽屉。里面没有寻常的文件报告,只整齐地排列着七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每一个瓶身上都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上面用娟秀的字体标注着日期。

空修长的手指依次拂过瓶身。

第一瓶,里面装着几颗饱满的蒲公英籽,带着风起地特有的清新气息,日期正是他半年前离开蒙德、踏上前往须弥旅程的那一天。

第二瓶,是几块闪烁着微弱星光的星银矿石碎屑,冰冷坚硬,日期记录着他从龙脊雪山探险归来,向凯瑟琳提交那份详细勘探报告的日子。

第三瓶……空的指尖在触碰到最后一个瓶子时,微微一顿。

里面是几片早已失去鲜活水分、颜色黯淡的帕蒂沙兰花瓣,干枯而脆弱——日期,正是三天前。

那天,祖拜尔剧场那位舞姿曼妙的舞者妮露,在演出结束后,曾将这朵象征着须弥智慧与美丽的花朵,亲手别在他的衣襟上。

瓶子下面,压着一本厚实的笔记本。空将它取出,在月华下翻开那泛黄的纸页。

当他看清那些密密麻麻、用不同颜色墨水写下的字迹时,他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痛。

「星落纪元 x月x日:他在风起地那棵古老的巨树下睡了一小时十七分钟。

风很温柔,吹动他金色的睫毛,像阳光下振翅欲飞的晶蝶翅膀。真想…用巨大的玻璃罩把整棵树都藏起来,只有我能看见。」字迹温柔,带着少女的憧憬。

「x月x日:那个叫柯莱的女孩!她居然敢伸手去拉他的袖子!须弥的巡林员都这么不懂分寸、不知廉耻吗?

好在我的兔兔伯爵足够吓人,把她赶跑了…下次,下次如果再敢靠近,是不是该用火箭直接烧掉她那件碍眼的绿色斗篷?」墨色加深,字迹开始用力,带着明显的刻痕。

最新的记录墨迹尚未干透,力透纸背,几乎要将纸张撕裂:

「x月x日:蒙德城的母*们!又在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盯着他看!图书馆的丽莎…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整整三秒钟!该死!该砍掉哪根手指好呢…无名指?还是那根总爱撩拨书页的食指?」

字里行间弥漫着浓稠的、几乎要滴落下来的恶意与占有欲。

窗外!一声突兀而清脆的瓦片碎裂声骤然划破夜的寂静!

空的身形如同离弦的劲矢,瞬间从桌边弹射至阳台。

目光如电,穿透夜色,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黑影正狼狈地从骑士团屋顶边缘翻下,肩胛处赫然插着一枚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锥!

“她往风神广场方向跑了!”优菈冰冷而急促的声音裹挟着夜风从上方传来,“那疯子刚才一直在偷窥你的房间窗户!”

空眼神一凛,周身风元素力无声涌动,青色的气流缠绕足尖。

他如一道疾风掠过蒙德城高低错落的屋顶,几个起落,便在猎鹿人餐馆后巷那堆满酒桶的逼仄角落截住了那个踉跄奔逃的黑影。

空动作干脆利落,反手扣住对方肩膀,将其狠狠按在冰冷潮湿的石墙上。

被按住的袭击者吃痛地仰起脸,月光照亮了一张布满泪痕和惊恐的年轻脸庞。空认出来了,是白天在庄严的西风大教堂前,那个羞涩地将一束洁白塞西莉亚花塞进他手中的见习修女。此刻,她的嘴唇被一种特制的强力胶带死死封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纤细的手腕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挣扎勒痕,眼中蓄满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不断滚落。

“安柏干的?”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动作迅速地撕开封住少女嘴唇的胶带。

胶带剥离的刺痛让修女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崩溃地紧紧抓住空胸前的衣襟,语无伦次地哭喊:

“她…她说我闻过你身上的味道…说那是亵渎…要把我关起来…关到永远都闻不到的地方…”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调,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大,惊恐万分地看向空的身后,“救命——!她又来了!”

一道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兔兔伯爵玩偶,如同地狱投来的火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宁静的夜色,直扑修女苍白的面门!

空的反应快如闪电,腰间无锋剑瞬间出鞘,剑光一闪,精准地将那个咆哮着扑来的燃烧玩偶劈成两半,燃烧的碎屑如火星雨般纷纷扬扬落下。

就在火星四溅的刹那,安柏的身影如同复仇的火鸟,从旁边酒馆的斜屋顶上一跃而下!

弓弦在她手中被拉至满月,弓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支凝聚着炽热火元素的箭矢,箭头直指地上瑟瑟发抖的修女。

“为什么护着她?”安柏的声音依旧带着她特有的甜美,如同蜜酱胡萝卜煎肉上淋着的诱人糖浆,然而那双在阴影中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眸,瞳孔却缩成了两点令人心悸的猩红,

“她闻过你衣领的味道了…沾上了别人的气息…脏了的东西,必须彻底烧掉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利。

燃烧的箭矢离弦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厚实、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墙轰然拔地而起,矗立在箭矢与修女之间!

冰与火猛烈碰撞,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和漫天蒸腾的白雾,细碎的冰晶如同钻石粉末般四散飞溅。

冰屑纷飞中,优菈的身影如同守护的坚冰,挡在了安柏面前。

她手中的松籁大剑剑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笔直地指向自己曾经挚友的咽喉,声音因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安柏·赫塔!你疯了吗?!”

侦查骑士歪了歪头,火焰在她燃烧的瞳孔里跳跃、舞蹈,映照着她脸上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带着一丝兽性的虎牙:

“疯?我在帮空打扫垃圾哦。”她的笑容加深,甜蜜中淬着剧毒,“优菈,你也要…当垃圾吗?”

琴·古恩希尔德团长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氛围。

空气中漂浮着提神熏香燃烧后疲惫的烟圈,袅袅盘旋,却驱不散那份压抑。

金发的骑士团长正用指节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将厚厚一叠信件推到坐在对面的空面前。

每一封信的火漆印都遭到了粗暴的破坏,边缘残留着被灼烧过的焦黑痕迹和蛮力撕扯的裂口。

“最近三个月,”琴的声音低沉,浸满了深深的倦意和一种无力感,

“所有匿名举报你涉嫌在蒙德境内走私深渊教团危险魔法物品的信件,无一例外,在送达我或者凯亚副团长之前就被截获了。”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起初,我们只当是无聊的恶作剧,直到昨天……”她顿了顿,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张被揉捏得皱巴巴、几乎不成形的纸张,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上是用一种近乎完美的笔迹模仿而成的违禁品交易记录清单,落款赫然是空的签名。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纸张右下角边缘处,一个用红墨水随手涂鸦的、歪歪扭扭的兔爪印记。

空的目光在那熟悉的兔爪涂鸦上停留了片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安柏深夜伏案,咬着笔杆,聚精会神地一笔一划临摹他字迹的样子。

她或许会一边模仿,一边偷偷地抿嘴笑着,脸颊泛红,为能够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将他牢牢圈禁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幸福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骑士团内部已经正式立案,开始对你展开秘密侦查。”

琴的手指关节重重地敲在厚重的橡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咚”声响,每一下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但在这之前,空,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是当事人。”

窗外,孩童追逐嬉闹的清脆笑声隐约传来,无忧无虑,与室内的沉重形成刺眼的对比。

空恍惚了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初到蒙德的那一天。

那个像小太阳般活力四射的少女,也是这样奔跑着,莽撞又充满朝气地一头撞进他怀里,红色的兔耳发带调皮地扫过他的下巴。

那时的风带着清甜的苹果香气,她呼吸间都是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

“不是她。”空的语气平静得出奇,他拿起那张伪造的清单,手指灵巧地将其折叠成一只纸飞机,然后手腕轻轻一扬。

纸飞机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精准地投入了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中。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去,洁白的纸张迅速蜷缩、焦黑、化为灰烬。

“笔迹模仿得太过完美,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他淡淡地补充,“我写‘空’字时,最后一笔总会习惯性地向上挑起一点,像收剑的剑尖。这张纸上,没有。”

纸飞机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琴的目光却锐利地捕捉到了他抬手瞬间袖口下露出的一抹刺眼白色。

她猛地伸手,隔着桌子按住了空正要收回的手腕,指尖触碰到那圈粗糙的绷带边缘:“你受伤了?”她的声音陡然紧绷,“安柏弄的?”

“训练时不小心擦伤而已,没什么大碍。”空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子,遮住了手腕。

那绷带下掩盖的,是三天前在骑士团训练场,安柏“不小心”射偏的一支火箭擦过小臂留下的燎泡,此刻仍在隐隐作痛,渗出灼热的液体。

而更深、更隐秘的疼痛来自肋骨下方——就在昨天,她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扑过来拥抱他时,藏在她袖口里的一柄淬着幽绿寒光的锋利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只差分毫就要捅进他的肾脏。

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和撕裂般的剧痛,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感官深处。

琴的叹息沉重得如同蒙德暮色时分的铅云:

“就在今天早上,丽莎在图书馆中毒了。症状很凶险,她说…喝了你派人送去的苹果酿。”

团长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个空非常熟悉的马克杯——杯身上印着他亲手画给安柏的、咧着大大笑容的兔兔伯爵图案。

然而,此刻这个马克杯的杯柄被硬生生捏碎了,露出陶土的内壁。那粗糙的内壁上,赫然刻着一个被小心心包围着的字母组合:“A & K”。

“安柏的专属标记。”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将那些碎裂的陶片扫进桌角的垃圾桶里,动作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粗暴,

“她似乎…非常迫切地,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怀疑你,将矛头指向你。”

空沉默着,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上残留的一小片陶片,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刻痕。

多么拙劣又直白的嫁祸啊,简直像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举着沾满黏腻果酱的小手,天真又执拗地大声宣告“不是我吃的”。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安柏此刻可能正躲在门外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屏住呼吸,紧张又兴奋地偷听着办公室内的对话。

她的心脏会因期待而狂跳,脸颊因激动而潮红,既病态地渴望看到他陷入被众人怀疑指责的泥潭,又扭曲地期盼着他能激烈地为自己辩解,向她证明只有她是唯一“信任”他的人。

“陪她演场戏吧。”空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他伸手将臂上渗血的绷带缠得更紧了些,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明天是风花节庆典前的最后一次大型彩排,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嗯?”琴抬起疲惫的眼。

“骑士团储备库里,最烈性的麻醉药粉。”空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近乎冷酷的弧度,“要那种…沾上一点,就能让一头野猪睡上三天三夜的。”

“锵锵锵!蜜酱胡萝卜煎肉来啦——!”安柏哼着欢快的小调,像只轻盈的蝴蝶,端着热气腾腾的餐盘,带着一股浓郁的焦糖甜香和肉脂的芬芳,小跑到空坐着的餐桌旁。

精心烹制的肉排在特制的蜜酱包裹下,在烛光中闪烁着诱人的、晶莹剔透的光泽。

“猎鹿人莎拉最新研制的独家秘方!”她献宝似的将餐盘推到空面前,脸颊因为兴奋和厨房的热气泛着健康的红晕,“她说只给我第一个尝鲜哦!连迪卢克老爷都没这口福呢!”

空没有立刻动刀叉,只是慵懒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深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

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柏:“这么殷勤?安柏,该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般的调侃,金色的眼眸却如同探照灯,锁定了安柏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安柏握着餐刀切肉的手猛地一僵,锋利的刀尖在昂贵的骨瓷盘子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怎…怎么会!”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过分灿烂,如同强行撑开的向日葵,极力掩饰着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空可是我最…最重要、最信任的伙伴啊!”她几乎是喊出了“伙伴”这个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伙伴?空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此刻显得如此讽刺的词汇,目光平静地掠过安柏下意识地用裙角擦拭掌心汗水的动作。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发梢带着新卷出的俏皮弧度,后颈处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散落下来,在烛光下如同融化的巧克力丝带。

当他终于拿起刀叉,将第一块裹满诱人蜜酱的肉排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时,他清晰地看到安柏小巧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吞咽着紧张的口水。

她叉子上原本叉好的一块肉排,“啪嗒”一声,失手掉回了盘子里,在寂静中发出突兀的轻响。

“好吃吗?”她上半身不自觉地前倾,身体语言充满了急切的探询,那双暖棕色的瞳孔在摇曳的烛光下剧烈地颤动着,如同风中挣扎的烛火,

“头…有没有觉得头晕?”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空握着酒杯的手突然一松,精致的玻璃杯“哐当”一声砸在铺着洁白桌布的桌面上,鲜红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迅速在桌布上漫延开来,形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他另一只手猛地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痛苦地紧锁起来:

“这酒…不对劲…”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沉重地栽向桌面。

“成功了!”安柏失声尖叫,那声音里混杂着狂喜、解脱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

她像装了弹簧般从座位上弹射起来,身后的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瘫倒的空身边,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贪婪,小心翼翼地拂开他垂落在额前的金色碎发,指尖流连过他紧闭的眼睑、高挺的鼻梁、失去血色的嘴唇。

“终于…终于…”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空的脸颊上,“终于只剩下我们了…永远…”

冰冷的、带着新皮革气味的束带,以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勒紧了空的手腕。

空闭着眼睛,放松全身肌肉,任由安柏吃力地拖拽着他沉重的身体。

后脑勺在通往地下室的木质楼梯上磕碰了好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忍着没有出声。

直到地下室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铁锈、潮湿泥土和陈年灰尘混合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他才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正常人感到毛骨悚然。冰冷的石墙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他的画像。

有些是偷拍的照片,角度刁钻,捕捉了他各种不经意的瞬间;

更多的则是手绘的素描,笔触细腻得可怕——他沉睡时静谧的侧脸轮廓,战斗中挥剑时绷紧的肌肉线条,甚至喉结滚动的弧度都被炭笔细细地、一遍遍地描摹过。

无数张画像之间,用鲜艳刺目的红绳彼此串联、缠绕,如同一个巨大而病态的蛛网。

红绳上,钉着各种各样令人匪夷所思的“纪念品”:

他曾在骑士团食堂用过的、缺了个小口的茶杯;

一把在冒险中折断的、他早已丢弃的无锋剑剑柄;

甚至还有几缕用红绳精心绑好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的金色发丝。

“欢迎回家。”安柏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冰凉的手臂像蛇一样环抱住空的脖子,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和颈侧,温度高得如同一个正在燃烧的病人。

沉重的铁链发出哗啦的碰撞声,空低头,看到自己两只脚踝被两个坚固的铁环牢牢锁住,铁链的长度经过精确计算,只够他走到房间中央那张铺着崭新床单、看起来异常突兀的铁艺双人床边。

“喜欢吗?”安柏松开他,像个急于得到夸奖的孩子,献宝似的举起一个手工缝制的、有些粗糙的玩偶——那玩偶赫然是兔兔伯爵的样子,但布料用的却是他曾经穿旧的一件深色披风。

玩偶两颗纽扣缝制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空洞而诡异的光泽。

“以后我每天都会给它换新衣服,”她痴迷地抚摸着玩偶,声音温柔得令人心头发寒,

“就像每天…都能打扮你一样…”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懊恼地低呼,

“啊!糟了!我忘记准备晚餐了!空,你饿不饿?一定饿坏了吧?”

不等空回答,她又像一阵风似的,跌跌撞撞地冲上了通往地面的楼梯。

确认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空才侧过头,不动声色地将一直压在舌根下、浸透了浓烈麻药而未被吞咽下去的那一小块蜜酱肉排吐在了床单的褶皱里。

原来骑士团总部大楼这间废弃的地下储物室,早已被她秘密改造成了这样一个扭曲的“爱巢”,而那些复古的铁艺装饰,仅仅是因为他在某次闲聊中,随口提过一句“璃月有些老宅的铁艺窗花挺有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清冷的月光才艰难地从墙壁高处那个狭小的气窗缝隙里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小片惨白的光斑。楼梯上终于再次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不成调的哼唱。

安柏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炖锅回来了,浓郁的奶油蘑菇汤香气弥漫开来,但其中却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得有些诡异的药草气味——那是强效催眠药草碾碎后的味道。

“饿坏了吧?我煮了你最爱的奶油蘑菇汤!”安柏的声音里充满了单纯的喜悦,她小心翼翼地盛起一勺浓汤,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才递向空紧闭的嘴唇,“来,张嘴…”

铁勺的冰凉触感碰到唇瓣的刹那,空紧闭的眼睫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倏然睁开!

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如同骤然点燃的熔金,锐利、清醒,没有丝毫迷蒙!

“啊——!”安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手中的汤勺脱手飞出,炖锅也“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浓汤溅得到处都是,瞬间浸湿了她精心缝制、缀着蕾丝花边的裙摆。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逃离,手腕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

“为什么装睡?!”安柏如同受困的小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尖叫着挣扎,指甲在空紧握她手腕的手臂上抓出数道深深的血痕,

“放开我!明明…明明差一点就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空毫不费力地扭转了她的身体,将她的脸强行转向了光秃秃的冰冷石壁。

就在那面粗糙的墙壁上,一片清晰的光影正在无声地播放——那是通过元素力驱动的微型投影设备投射出的画面。

画面中,浪花骑士优菈·劳伦斯正面若寒霜,带领着几名全副武装的西风骑士,正在仔细搜查安柏在骑士团宿舍的房间。

诺艾尔正费力地从安柏那张铺着可爱兔子床单的床铺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铁皮箱子。

箱子被粗暴地撬开,里面的物品在灯光下暴露无遗:

几个空空如也、杯沿留有干涸茶渍的茶杯;

一卷卷染着暗红血迹、明显使用过的绷带;

还有七个玻璃瓶,每一个瓶身上都清晰地贴着日期标签!

“骑士团已经对你正式立案侦查了。”空低沉的声音贴着安柏因恐惧而变得冰凉的耳垂响起,如同恶魔的低语,满意地感受着她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偷藏我战斗后留下的血痂?私藏深渊教团才有的违禁致幻草药?非法拘禁西风教会的见习修女?”

他每说出一项罪名,就感觉掌下纤细手腕的温度降低一分,那具娇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墙壁上的投影画面骤然切换,变成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录音设备操作界面。

空空着的那只手伸出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安柏自己那癫狂、扭曲、充满恶毒恨意的声音,瞬间从石壁的四面八方涌出,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这间充满她“爱意”的地下囚室里盘旋、回荡:

“…那个丽莎的手指…搭在他肩上三秒…三秒!该砍掉哪一根好呢?…无名指?还是那根总爱翻书的食指?…砍掉!通通砍掉!…”

“…那个须弥的贱人柯莱!竟敢拉他的袖子!烧死她!用火箭烧掉她的斗篷!让她在火里尖叫!…”

“…只有我能闻他的味道…只有我能碰他…把他锁起来…锁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永远…永远…”

“不…不是的…”安柏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能无力地蜷缩在空冰冷的怀抱里,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他肩头的布料,留下深色的湿痕,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空…太喜欢了…喜欢得快要死掉了…”

“喜欢到要杀了我?”空的声音冷得像西风之鹰巢穴终年不化的寒冰。

他捏住安柏颤抖的下巴,强硬地抬起她的脸,逼迫她直视那残酷的投影屏幕——

琴团长正一脸沉痛地展示着她精心伪造的那份“空走私违禁品”的文件;

而画面一转,迪卢克老爷站在晨曦酒庄灯火通明的化验室里,指着手中一份报告,声音透过投影清晰地传来:

“匕首上萃取的剧毒成分,与深渊教团‘腐殖之毒’样本完全吻合。来源确认。”

“按照蒙德律法,”

空的指尖如同冰冷的刀刃,缓慢而充满威胁地划过安柏纤细脖颈上跳动的颈动脉,感受着那根脆弱血管在他指下疯狂地搏动,像一只被猛禽利爪按住的、濒死的知更鸟,

“他们最终会判你什么?绞刑?还是…永无止境的、不见天日的囚禁?”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却在下一秒点燃了绝望的疯狂!

安柏猛地仰起头,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她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空钳制着她下巴的虎口上!

尖锐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那就一起死!”她趁着空吃痛松手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翻身将他死死压在冰冷的铁艺床架上!

不知何时,她手中竟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剪刀!冰冷的刀尖带着死亡的寒意,精准地抵在空脆弱的喉结上!

“死在这里!死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永远——!”

沉重的铁链在激烈的挣扎中哗啦作响,撞击着冰冷的石壁和铁床架,发出刺耳的噪音。

空仰躺在那里,剪刀的尖端刺破了皮肤,渗出一颗细小的血珠。

然而,他金色的眼瞳深处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种奇异而冰冷的火焰。

他看着安柏那双被泪水、疯狂和绝望彻底淹没的眼眸,突然,唇角勾起了一个近乎温柔的、却令人骨髓发寒的微笑。

“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奇异的蛊惑力,仿佛在邀请她共赴一场甜蜜的深渊。

话音未落,在安柏惊愕不解的目光中,空那只沾着自己虎口鲜血的手,猛地握住了她持着剪刀的手腕!

然后,在安柏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中,他牵引着那只手,将锋利的剪刀尖,狠狠地刺进了自己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

“噗嗤!”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安柏雪白的骑士制服前襟,那刺目的红如同在雪地上盛开的死亡之花!

“你疯了?!!”安柏触电般松开手,剪刀“当啷”一声掉落在石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疯狂,她手忙脚乱地去撕扯空的衬衫,想用布料堵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可怕伤口,手腕却被空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再次死死擒住。

“现在,”空的声音因失血而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仿佛刚刚被刺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你多了一项杀人未遂的重罪。”

他染血的指尖带着粘稠的温热,在安柏因为极度震惊而变得一片空白的掌心,缓慢而清晰地画出了一个扭曲的锁链图案,

“但只要你答应…成为我的共犯…”他的声音如同恶魔在耳畔低吟,“我就告诉骑士团…告诉所有人…这一切,都是我逼你做的。”

共犯。

这个词如同最甜美的蜜糖,又如同最有效的解药,瞬间注入了安柏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在黑暗泥沼中沉沦的心脏。

所有的恐惧、疯狂、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扭曲的狂喜和归属感冲刷殆尽。

她眼中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泪水冲刷掉的是混乱,留下的是病态的、彻底的臣服。

“好…”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一种扭曲的虔诚,她颤抖着俯下身,滚烫的唇瓣带着咸涩的泪水,无比珍重地吻上他锁骨下方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狰狞伤口,

“我当…空的共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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