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绫华在璃月港的阴影里绞杀愚人众时,血溅上了她雪白的襦袢。
她对着染血的布料弯起甜蜜的嘴角:“空君,你看,我为你清理了害虫呢。”
当她在玉京台小院用刻着神里家纹的锁链扣住昏迷的空时,冰凉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
“那位总务司的甘雨……就是用这双手碰你的角吧?”剪刀刺入空的虎口瞬间,她舔去涌出的血珠,“这样疼吗?可我的心……比这疼千倍啊。”
群玉阁的审判席上,她突然将染血的刀塞进空的手中:“请亲手为您珍视的‘永恒’……送葬吧。”
空却俯身吻去她唇边的血痕:“我宽恕你的罪——代价是你的枷锁,将是我血肉铸成的牢笼。”
离岛码头的告别时刻,她袖中的银链悄然缠紧他的手腕:“早点回来哦,否则……”
贝齿厮磨着他的耳垂:“我会把稻妻的雷暴,酿成淹没璃月的蜜酒呢。”
————————
绯红的花瓣,带着神樱树特有的、近乎凝固的沉重暗香,无声地飘落在神里屋敷幽深的庭院里。
月光穿过精致的木格窗棂,在茶室光洁的乌木地板上投下几道冷清的银辉。
神里绫华端坐于光影交界之处,姿态是刻入骨髓的优雅,如同那些被供奉在神社深处的白瓷人偶。
她的指尖,冰凉得失去了往日的温润,正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掌中那块来自璃月的石珀。
那是空穿越狂暴雷海,抵达稻妻的铁证。
它曾被他贴身携带,带着他的体温和旅途的风尘,最终珍重地放入她的掌心。
如今,石珀在她手中坚硬、冰冷,像一块来自深渊的寒冰,无情地汲取着她指尖的温度,也汲取着她心底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暖意。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他滞留璃月,音讯渐稀。
每一次托马从终末番的情报网中带回关于他的只言片语,都像一根细小的冰针,悄然刺入她的心房,留下看不见却持续蔓延的寒痛。
“小姐。”托马的声音在茶室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踌躇。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纸门,将一枚小小的信笺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
信笺上熟悉的字迹,却带着一种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潦草匆忙。
“旅行者大人昨日协助甘雨小姐镇压了层岩巨渊深处躁动的魔物,一切安好。”
“安好?”
绫华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唇边漾开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像是初冬湖面凝结的第一层薄冰。
她手腕轻旋,“啪”的一声,袖中那柄从不离身的折扇应声展开。
素白的扇面上,几尾水墨勾勒的金鱼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种奇异的幽蓝光泽,仿佛被困在纸面下的深潭,徒劳地摆动着尾巴。
“安好……”她重复着,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目光却穿透了纸门,落在庭院里那棵孤零零的樱树上,
“可他的信里说……甘雨小姐的麒麟角沾染了战斗的尘灰,他亲自为她擦拭。那般珍重,那般温柔……”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那只被她握在左手心、刚刚奉上过温热清茶的薄胎天目茶盏,竟在她纤细的五指间生生捏碎!
锐利的瓷片瞬间刺破了她柔嫩的掌心,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沿着她雪白的手腕蜿蜒而下,滴滴答答,洇染在月白色的襦袢袖口,迅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她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痛楚,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血色污迹,又抬眼望向茶室角落那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
镜中的女子,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唯独眼角精心描绘的胭脂,此刻晕染开来,如同啼泣的血痕。
然而,那失去血色的唇瓣,却极其诡异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甜蜜到令人心头发寒的弧度。
“空君,”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
“你总说我该端庄自持,如同神樱般不可亵渎……可是啊,”
她抬起受伤的手,指尖轻轻拂过镜面,留下几道模糊的血痕,
“若连你的目光都留不住,这‘白鹭公主’的虚名,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呢?不过是一座华美而冰冷的牢笼罢了……”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如同秋风拂过枯叶,自身后的屏风处传来。
屏风被轻轻拉开,神里绫人披着象征社奉行家主身份的深色羽织,悄无声息地步入茶室。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清冷的身影。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矮几上碎裂的瓷片和染血的布巾上,随即缓缓抬起,精准地锁定了妹妹的眼睛。
那对平日里清澈如冰湖的眼眸深处,此刻正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令人不安的暗流——
是深不见底的思念,是灼烧一切的焦躁,更是一种即将失控的、冰封千尺下的疯狂。
绫人蹲下身,动作沉稳而利落,小心地拾起那些沾着绫华鲜血的锋利瓷片。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稻妻锁国令已解,社奉行需与璃月七星尽快重建贸易通路,稳定民生。三日后,使团启程前往璃月港,你随行。”
他将最后一块染血的瓷片放在布巾上,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直直刺入绫华瞳孔深处翻腾的漩涡,话语清晰而沉重:
“但绫华,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我们神里家的立场。此行为公,非为私。若你在他面前……”
“兄长多虑了。”绫华轻声打断了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冽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一场幻觉。
她从容地取过旁边备好的干净绷带,一圈一圈,有条不紊地缠紧自己仍在渗血的手掌。
动作流畅而优雅,每一个结都打得一丝不苟。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挂起了那副稻妻民众所熟知的、清冷如薄雪初覆般的完美微笑。
“我此行,只会让空君明白一个事实——”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锐,“在提瓦特浩瀚的星空之下,唯有我神里绫华的刀鞘,才是他永恒的归处。”
璃月港的灯火,如同天神不慎打翻的宝石匣,将无数璀璨的光点倾泻在深沉如墨的海面上,随着波浪的起伏明明灭灭,构成一片流动的星海。
喧嚣的人声、船只的鸣笛、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和食物的浓香,交织成这座繁华港口永不落幕的乐章。
万民堂里,更是热闹得如同沸腾的锅底。
庆祝镇压层岩巨渊魔物成功的宴席正酣。
“来来来!功臣!尝尝本大厨最新研发的绝云椒椒爆炒岩史莱姆凝液!保证让你一口飞升!”
香菱端着热气腾腾、颜色火红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菜肴,绕过围着锅巴打转的胡桃,精准地放在空面前的桌上。
锅巴“呜噜噜”地欢叫着,叼着一大块辣肉窝窝头蹦蹦跳跳,一个没留神,胖乎乎的身体撞在了正试图给空倒茶的胡桃身上。
“哎哟喂!”
胡桃一声夸张的惊呼,手中滚烫的茶水泼了大半,全数淋在空胸前的衣襟上。
“哎呀呀!旅行者!湿身了湿身了!”
胡桃立刻放下茶壶,整个人几乎扑到空身上,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一块素白的手帕,
动作夸张地就往他湿透的胸口按去,细长的手指带着朱红蔻丹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她凑得极近,那双梅花瞳在灯火下闪烁着狡黠又暧昧的光,红唇轻启,吐气如兰,
“啧啧啧,瞧这狼狈样儿~客卿大人今早可说了,今夜星象大吉,尤其宜‘亲近贵人’呢!
旅行者,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往生堂新推出的‘三生三世’情侣往生套餐?
买一送一,童叟无欺哦!现在预定,还附赠本堂主亲自撰写的赞美诗一篇!”
她的话语带着胡桃特有的、半真半假的戏谑和撩拨,引得桌边的行秋、重云等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空有些无奈地扶额,下意识地想推开一点距离,却被胡桃缠得更紧。
那带着蔻丹的手指带着灼热的温度,在他胸前湿透的布料上摩挲擦拭,气氛一时有些暧昧的粘稠。
就在这一片喧闹欢腾之中,万民堂临街的雕花木窗外,一道纤细的身影静立如幽灵。
璃月港璀璨的灯火在她身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她手中那把素白如雪的纸伞,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收拢。
伞尖,无声地滴落下一滴暗红色的液体,迅速渗入青石板路的缝隙,消失不见。
不远处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散发着潮湿霉味的暗巷深处,几团更浓重的黑影在蠕动,伴随着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冰元素残留的刺骨寒意。
神里绫华就站在巷口,月光吝啬地只照亮了她小半张侧脸,另一半则完全隐没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她雪白的襦袢下摆,赫然溅上了几道刺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痕,如同雪地上骤然绽放的妖异红梅。
与她此刻的处境形成极致反差的,是她那涂得异常精致、嫣红饱满的唇瓣,在阴影中勾勒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美感。
她的脚边,一个穿着愚人众制式服装的壮硕男人蜷缩着,身体诡异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颈侧被一柄收在鞘中的太刀死死抵住,冰冷的刀鞘纹饰硌着他的喉骨,几乎让他窒息。那柄刀,正是神里流代代相传的名器——桜吹雪。
“听着,”绫华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珠滚落冰面,清脆、冰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
“回去告诉你的同僚,还有那些躲在阴沟里的渣滓。”
她微微俯身,凑近那张因恐惧和窒息而扭曲的脸,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点不化的寒星,
“再有人胆敢用肮脏的邪眼,污染他战斗过、守护过的土地——”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代替尾音的,是刀鞘裹挟着冰冷的劲风,以迅雷之势狠狠重击在男人的后脑勺上。
沉闷的骨肉撞击声在狭窄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男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一滩烂泥般彻底瘫软下去,失去了所有声息。
绫华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绣着精致家纹的木屐踏过男人昏迷的身体,仿佛只是跨过一截微不足道的枯枝。
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襦袢下摆沾染的、来自不同愚人众成员的斑驳血渍,
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小盒精致的胭脂,借着巷口微弱的月光,对着掌心那面小小的、镶嵌螺钿的随身镜,仔细地、一丝不苟地再次为唇瓣补上那抹嫣红。
动作优雅得如同在神社中完成一场神圣的净仪。
做完这一切,她将胭脂盒和镜子收回袖中,深吸一口气。
当那口气息吐出时,她脸上所有属于暗巷的冰冷、杀意和扭曲的兴奋,如同变戏法般瞬间褪去,被一种泫然欲泣的、脆弱无助的哀伤所取代。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迅速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在长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迈开脚步,走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万民堂大门。
木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笃笃”声,与刚才暗巷中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吱呀——”
万民堂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喧闹的声浪扑面而来。
围坐的众人愕然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女,她微微喘息着,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冰蓝色的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眼中含泪,如同被风雨摧折的梨花。
“空——!”
一声饱含了无尽思念、委屈和绝望的呼唤,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瞬间击穿了所有的喧嚣。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折翼的白鹭,
带着扑簌簌的泪光和破碎的气息,猛地扑进了坐在主位、胸前衣襟还湿着的旅行者怀中!
她纤细的手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领。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每一丝颤抖都传递着极致的哀恸。
“空……空……”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稻妻的樱花……全都凋零了!一夜之间……全都谢了……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而出,瞬间沾湿了他胸前的布料,与之前胡桃泼洒的茶水混在一起。
少女悲戚的哭泣在喧闹的万民堂里显得如此突兀又令人心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香菱惊愕地捂住了嘴,行秋和重云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连一向嬉闹的胡桃也收敛了笑容,有些无措地看着。
空的身体在绫华扑入怀中的瞬间僵了一下,那浓烈的血腥味——
虽然被极淡的樱花熏香所掩盖,但依然被他捕捉到了——让他心底猛地一沉。
然而,少女那崩溃的哭泣和绝望的话语是如此真实,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口中艰涩地挤出几个字:“绫华……别哭……”
可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落在她单薄的背脊上时,环在他腰间的那只冰凉小手,五指却猛地收紧了!
隔着薄薄的衣料,那修剪得圆润、却带着可怕力量的指尖,如同五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掐进了他脊背的皮肉之中!
那力道之大,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占有欲和惩罚意味,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里!
尖锐的剧痛猝然从后背炸开,让空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安抚的动作也僵在半空。
与此同时,少女埋在他颈窝里的唇,吐出的气息是滚烫的,带着泪水的咸涩,可那贴着他耳廓的、用只有他能听到的气声说出的话语,却冰冷彻骨,如同淬了毒的冰棱:
“没有你的春天……空……没有你的稻妻……比永恒的雷暴……更荒芜啊……你怎么……忍心……”
那冰冷的气息和话语,与他怀中颤抖哭泣的温热躯体形成了最恐怖的割裂。
背脊上的剧痛提醒着他这脆弱表象下隐藏的可怕力量。
空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他抱着她,感觉像是抱住了一块裹着丝绒的寒冰,美丽、脆弱,却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致命寒意。
万民堂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此刻都变得遥远而虚假。
玉京台地势颇高,远离了港口码头的喧嚣,只余下清冷的月光和花草在夜风中摩挲的细微声响。
空为神里绫华安排的这处僻静小院,青砖黛瓦,花木扶疏,本是极好的修养之所。
然而此刻,这方小小的天地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意之中。
院落四角,几处看似随意摆放的、刻满冰霜符文的晶石,正幽幽地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无声地构筑起一个坚固的元素结界,将内外彻底隔绝。
空躺在卧房内柔软的床榻上,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底部,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挣扎。
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带来一阵眩晕。喉咙深处火烧火燎,残留着一种奇异的、带着樱花清甜却又隐隐发苦的味道。
那是绫华为他斟的“樱花酿”——他最后的记忆,便是她含着温婉笑意,亲手递过来的那杯色泽诱人的酒液。
“空君,一路辛苦了,喝杯家乡的樱花酿,解解乏吧。”
那温软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可此刻,身体感受到的却是彻骨的冰冷和沉重的束缚。
他猛地一挣!
“哗啦——!”
清脆冰冷的金属碰撞声瞬间刺破了昏沉的意识。手腕和脚踝处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以及被强力禁锢带来的、皮肉被勒紧的钝痛!
空倏地睁开眼,昏黄的烛光刺入眼帘,他适应了片刻,才看清自己四肢被拉开,固定在床榻的四角。
手腕和脚踝上,赫然扣着四道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秘银锁链!
锁链的每一环都异常精致,上面清晰无比地镌刻着神里家代代相传的椿花纹章——
那是社奉行、是白鹭公主的象征。此刻,这象征荣耀与守护的家纹,却成了囚禁他的冰冷刑具。
冷汗瞬间浸透了空的内衫。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床沿。
神里绫华就跪坐在那里。
她换上了一身更为家常的月白色单衣,冰蓝色的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挽起,而是松松地垂落下来,几缕发丝柔顺地贴着她白皙的颈侧,更添几分慵懒柔媚。
她手中拿着一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银剪,正低着头,极其专注地、小心翼翼地为他修剪着指甲。
烛光跳跃着,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那双冰蓝色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她神态安详宁静,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笑意,仿佛正在进行的并非囚禁,而是一件充满爱意的日常照料。
“绫华!”空的声音因为惊怒和虚弱而嘶哑,“放开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嘘——”绫华竖起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抵在自己饱满嫣红的唇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吵闹的孩子。
她没有抬头,目光依旧专注地凝在他的指尖上,银剪的寒光随着她灵巧的动作轻轻闪动。
“别动哦,空君。”她的声音如同月光流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指甲长了,容易伤到自己呢。”
她哼起了一首古老而熟悉的稻妻童谣,调子轻快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发簪早已不知去向,一缕蓝色的发丝随着她哼唱的动作,不经意地滑落下来,带着冰凉光滑的触感,轻轻拂过空裸露的锁骨。
那冰凉的触感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那位总务司的甘雨秘书……”绫华手中的剪刀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
烛光下,她的脸美丽得惊人,冰蓝色的瞳孔里却像封冻了万载寒冰,倒映着空惊怒交加的脸庞,“你就是用这双手……”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被锁链禁锢的手上,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碰过她的角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那一直在他指甲边缘游走的银剪尖刃,毫无征兆地、带着一丝残酷的精准,猛地刺入了空左手虎口柔软的皮肉之中!
“呃——!”
剧烈的锐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空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被冰冷的锁链狠狠拉回床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鲜血立刻从被刺穿的伤口中涌了出来,鲜红的液体迅速染红了虎口,沿着他修长的手指蜿蜒滴落。
绫华脸上的温柔笑意丝毫未变,甚至更浓了些。
她松开剪刀,任由它插在空的虎口上,俯下身。温热的、带着樱花气息的呼吸拂过空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颊。
然后,她伸出了舌尖。
那柔软、湿润、带着人体温度的舌尖,如同最亲昵的爱抚,轻轻地、缓慢地舔舐过他虎口上涌出的鲜血。
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如同信徒在品尝圣餐,将那些温热的液体悉数卷入口中。
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她的眼神却因此而奇异地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迷醉的光彩。
“疼吗,空君?”她抬起头,唇瓣沾染着属于他的、鲜红的血迹,如同涂了一层妖异的唇脂。、
她伸出染血的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望进空因剧痛和愤怒而缩紧的金色瞳孔深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委屈和控诉:
“可是这里……被你遗忘在这里的时候……比这疼上千倍、万倍啊……”
那柄银剪还深深嵌在他的皮肉里,剧痛持续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而她的话语,带着血腥味的亲吻,以及那双盛满了疯狂爱恋与无边痛苦的眼睛,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任何人灵魂冻结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院内凝滞的空气。
脚步声停在紧闭的房门外,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厚重感。
“神里小姐。”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男声。
是钟离。
他并未推门,指尖似乎只是在门框上轻轻一触,那里便瞬间凝结出一片细小的冰晶,随即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震碎,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以永恒禁锢旅者,如同将清泉强行封入冰冷的琥珀——纵使形态得以保存,其鲜活的生命力,终将在凝固中走向干涸。”
房间内,绫华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缓缓地、带着一种优雅的残忍,将插在空虎口上的银剪拔了出来。
空的闷哼被她用指尖轻柔地按了回去。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并未开门,只是隔着薄薄的纸门,望着外面那个颀长沉稳的身影轮廓。
“永恒?”她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冰晶在琉璃盘上滚动,清脆又冰冷,混着房内锁链因空的挣动而发出的轻微铮鸣,
“那么,尊贵的帝君大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尖锐,“您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门外的身影似乎凝滞了一瞬。
绫华的笑容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妖冶,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那个尘封在璃月古老传说里的名字:
“若当年……您能将归终女神,牢牢锁在珉林温暖的怀抱之中,而非放任她在孤云阁冰冷的守望里凋零……她是否……还能为您……绽放出最后的笑颜?”
“轰——!”
一声沉闷如雷霆的巨响!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来自门外!
小院门口那几级厚重的青石台阶,在绫华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猛然砸中,轰然炸裂!
碎石激射,烟尘弥漫!
一股磅礴如山海倾覆、厚重如万古磐岩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透过薄薄的纸门,轰然压向整个房间!
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纸门外,钟离那双亘古不变的、流淌着熔金般光辉的龙瞳,在烟尘弥漫的阴影中骤然收缩,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冰冷的怒意与一丝被刺穿亘古岁月的……痛楚。
三天。
仅仅三天。
玉京台小院那场惊心动魄的囚禁与对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声而迅速地扩散到了璃月权力最巅峰的所在。
群玉阁,这座悬浮于璃月港上空、象征着天权星无上权柄的华美宫阙,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气息。
并非公开的审判,而是一次核心人物参与的、最高规格的密会。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浩瀚的云海与璃月港的繁华盛景,但室内的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凝光端坐于主位,鎏金的烟斗在纤长的指尖缓缓转动,袅袅的轻烟模糊了她脸上惯有的精明与从容,只余下深沉的凝重。
她的目光扫过圆桌旁的众人:面色沉郁的刻晴,眼神中带着不忍与忧虑的甘雨,神色复杂、眉头紧锁的旅行者空,以及被两名千岩军精锐护卫(或者说看守)在侧、依旧一袭白衣、却面色苍白如纸的神里绫华。
绫华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安静得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
“诸位,”凝光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打破了沉寂。
她并未看任何人,目光落在桌面上。
她手中的烟斗轻轻敲击了一下面前那方价值连城的玉雕桌面,发出清脆却冰冷的一声“嗒”。
“事情的严重性,已无需赘言。今日,只为厘清事实,以定行止。”
她的目光转向甘雨。
那位半仙的麒麟秘书,此刻紧抿着唇,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难以置信,更有一丝深切的悲哀。
她沉默地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留影机关,轻轻放置在桌面上。
随着她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元素力,留影机关发出一阵细微的机括转动声,一道清晰的光影投射在众人面前洁白的墙壁上。
画面晃动了几下,稳定下来。场景赫然是璃月港一条僻静的后巷,时间是黄昏,光线有些昏暗。
画面中心,是活泼的往生堂堂主胡桃。
她似乎正蹦蹦跳跳地哼着歌,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要去什么地方。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巷口时,异变陡生!
数道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棱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和墙壁暴射而出!
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几道幽蓝的残影!
胡桃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惊叫一声,身体本能地向后跃起,手中食盒脱手飞出。
但那些冰棱仿佛拥有生命,瞬间交织变幻,眨眼间便在她身周构筑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晶莹剔透的寒冰牢笼!
将她死死困在其中!
画面清晰地捕捉到了胡桃瞬间惊愕、随即愤怒拍打冰壁的脸庞。
她似乎在大声呼喊着什么,但留影机无法记录声音。
而就在冰牢成型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冰牢之外。
白衣胜雪,冰蓝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正是神里绫华!
她站在冰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蓝色的瞳孔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与平日温婉的“白鹭公主”判若两人。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冰牢中气急败坏的胡桃,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被关在笼中的、聒噪的鸟儿。
几秒钟后,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淡蓝的冰元素光芒,似乎在加固这个囚笼。
光影在此刻定格、消失。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凝光烟斗中烟草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胡桃堂主,”凝光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打破了沉默,“虽行为跳脱,却是我璃月往生堂之主,更是旅行者重要的伙伴。
更遑论,她对璃月,亦有不可忽视的功绩。”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终于落在了低着头的绫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质问,
“神里小姐,这就是稻妻社奉行、名门神里家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指空多次在稻妻帮助神里家)同伴的方式?”
“啪嗒。”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地的声响。
是绫华。
一直低垂着头的她,不知何时抬起了脸。一滴鲜红的血珠,正从她紧抿的唇角渗出,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她雪白的衣襟上,迅速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目光没有看凝光,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越过圆桌,
直直地、死死地锁定在空那张写满震惊、痛苦与难以置信的脸上。
她的眼神空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火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异变再生!
一道威严、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紫色雷霆虚影,毫无征兆地自绫华腰间悬挂的、那枚象征神之眼的刀镡上骤然浮现!
虚影迅速凝实,显露出一位身披甲胄、手持梦想一心、面容模糊却散发着无上威压的女性轮廓——正是统御稻妻的尘世执政,雷电将军的意志投影!
整个群玉阁大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沉重的神威如同实质般压在所有人心头,连凝光握着烟斗的手指都微微收紧。
“神里绫华。”
雷电将军的虚影发出声音,那声音如同九天雷霆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冰冷、宏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汝之妄行,令稻妻之‘永恒’,蒙受不洁之尘。汝,可知罪?”
“尘?”
绫华突然笑了。
那笑容在她苍白染血的脸上绽开,如同冰天雪地里骤然盛开的血色红梅,妖异而凄绝。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猛地动了!
不是辩解,不是求饶。
她那只一直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自己脖子上那根闪烁着幽冷光芒、刻满椿花纹章的秘银锁链——那本是束缚她的象征——五指骤然发力!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坚固无比的秘银锁链,竟被她以血肉之躯生生拽断!
断裂的锁链如同失去生命的蛇,颓然垂落。
而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右手顺势探入怀中,再抽出时,一道刺目的寒光已然握在掌心!赫然是她从不离身的短刀!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在空目眦欲裂的嘶吼声中,在凝光、刻晴等人惊骇的抽气声中,在雷电将军虚影骤然凝实的雷霆威压下——
神里绫华双手倒握短刀,将闪烁着寒芒的刀尖,对准自己心口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在死寂的群玉阁大厅里显得如此清晰,如此惊心动魄!
鲜血如同骤然决堤的洪流,瞬间从她心口的位置汹涌喷出!
纯白的单衣前襟被迅速染成一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猩红!
如同寒冬最凛冽的风雪中,一株红梅以最惨烈的方式怒放!
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额角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然而,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燃烧生命、毁灭一切也毁灭自己的疯狂光芒。
她踉跄着向前一步,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将那柄深深刺入自己心口的短刀的刀柄,猛地塞进了完全呆滞、如同被雷霆劈中的空的手中!
“嗬……嗬……”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染红了她的唇齿。
她望着空那双因极度震惊和痛苦而彻底失去焦距的金色瞳孔,脸上绽放出一个染血的、凄美到极致的笑容,如同破碎的琉璃在阳光下最后的闪光:
“将军大人……您赐我‘白鹭’之名……期望我……高洁……自由……”
鲜血不断从她嘴角涌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可您……可曾知晓……笼中的鸟儿……早已……被……折断了双翼啊……”
她喘息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眷恋地锁在空的脸上,用尽最后的气力,吐出破碎却清晰的诅咒:
“现在……请……请亲手……为您珍视的……那份‘永恒’……送葬吧……”
话音未落,她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被黑暗吞没。
染血的身躯如同被狂风吹折的白鹭,无力地向下坠落。
“绫华——!!!”
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终于从空被巨大震惊和恐惧扼住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所有理智的束缚!
他猛地甩开手中那柄沾满她心头热血的短刀,“哐当”一声砸在光洁的地面上。他张开双臂,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在神里绫华的身体即将重重摔落冰冷地板的瞬间,空的双手终于接住了她。
那轻盈的身体此刻却重得像要压垮他的灵魂。
他紧紧地、颤抖地将她冰冷染血的身躯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间最易碎也最珍贵的宝物。
“不……不!绫华!看着我!睁开眼!”
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血丝,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下意识地调动起体内属于妹妹荧的、充满生命气息的草元素力,试图为她止血疗伤。
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光芒从他的掌心涌出,温柔地包裹住绫华心口那可怕的伤口。
然而,就在草元素力接触到她血液的刹那,异变突生!
嗡——!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冰冷刺骨却又饱含着极致混乱情感的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猛地从绫华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顺着空输入的草元素力,狂暴地逆流冲入了他的脑海!
“呃啊——!”空痛苦地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和汹涌澎湃的情感所淹没!
他看到了——稻妻,镇守之森,那个他离开的寒冷雪夜。
绯红的樱花早已凋零殆尽,只有无尽的、冰冷的落雪覆盖着大地。
绫华独自蜷缩在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冰蓝色的长发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她抱着双膝,身体在寒风中剧烈地颤抖,单薄得如同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
只有那双空洞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的冰蓝色眼眸,在雪夜里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
大雪无声地飘落,覆盖了她,也仿佛要埋葬她。
他看到了——神里屋敷,她的闺房。
无数个深夜,她枯坐在灯下,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偏执地摩挲着他离开前留下的、早已被翻看得边缘卷起的信笺。
信笺上那句他亲笔写下的承诺“此生必归”,被无数滴滚烫的泪水反复晕染,墨迹早已模糊一片,如同她那时破碎的心。
她纤细的指尖一遍遍描摹着那模糊的字迹,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看到了——最黑暗、最令他灵魂震颤的画面!昏暗的烛光下,绫华独自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她,眼神空洞而疯狂。她缓缓拿起一把小巧的胁差(短刀),刀刃在烛光下闪烁着寒芒。
没有犹豫,她撩起衣袖,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
刀锋落下,毫不犹豫地在腕上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梳妆台上铺开的一张特制的、印着椿花纹饰的婚书上!
她蘸着自己的鲜血,在那象征着永恒契约的婚书上,一笔一划,无比清晰、无比执拗地描摹着誓言:
“白鹭与旅者,共生共死,永世不渝。”
手腕上的伤口在草元素力带来的幻象中一次次出现,旧的刚结痂,又被新的刀痕覆盖……
婚书上的血字,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痛苦、绝望、深入骨髓的思念、毁灭一切的占有欲、以及对“永恒”近乎献祭般的执念……
无数种极端的情感如同狂暴的冰风暴,在空的识海中疯狂肆虐、冲撞!这是她深藏心底、从未示人的炼狱!
是她所有疯狂行径的源头!
草元素力的光芒依旧在绫华心口闪烁,努力修复着那可怕的创伤。
空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苍白冰冷的脸颊上,与她嘴角的血迹混在一起。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带着咸涩的泪水,无比轻柔、无比虔诚地吻去她唇边那抹刺目的鲜红。
当他抬起头时,那双金色的瞳孔深处,所有的震惊、恐惧、愤怒都已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深渊般燃烧的决绝火焰。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不容动摇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群玉阁大厅,穿透了凝重的空气,也穿透了雷电将军虚影那冰冷的注视:
“我宽恕你的罪,绫华。”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冰冷的身躯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怀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最终落回她紧闭的双眸,一字一句,如同刻下亘古的契约:
“但代价是——从今往后,你的枷锁,即是我血肉铸成的牢笼。”
......
数月时光,如同离岛外奔涌不歇的海潮,裹挟着稻妻特有的湿润与微咸的气息悄然流逝。
离岛码头上,人声鼎沸依旧,商船的桅杆林立,帆影交错。海鸥的鸣叫混杂着水手的号子,海风卷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神里绫华站在码头边缘,海风吹拂着她冰蓝色的长发,发丝轻柔地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和微红的脸颊。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绣着精致椿花纹路的淡紫色吴服,外罩一件轻薄的月白色羽织,衬得她肤色如玉,气色温润。
数月前群玉阁上那惊心动魄的惨烈与疯狂,仿佛已被这温柔的海风吹散,只留下眼前这幅娴静美好的仕女图。
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为面前的空整理着衣襟。
她的动作轻柔而仔细,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抚平每一道细微的褶皱。
最后,她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御守,深蓝色的缎面,上面用金银双线绣着两只相依相偎、引颈长鸣的仙鹤,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一路顺风,空君。”她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似水的光,将御守仔细地系在他腰间的束带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那温婉的神情,如同任何一位送别远行爱人的妻子。
“夫人,”旁边一个正在往船上搬运货物的壮硕水手,看到这温馨一幕,忍不住咧嘴笑着打趣,
“您再这么依依不舍地系下去,先生可要错过这趟船的启航时辰啦!咱们船长开船,那可是雷打不动,帝君来了也等不了的!”
绫华闻言,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朵娇艳的红云,如同早春初绽的樱花。
她羞涩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微微侧过身,仿佛不敢再看空,也不敢再看那打趣的水手。
然而,就在这低头羞涩的瞬间,在宽大袖袍的完美遮掩下,她那只纤纤玉手却如同最灵巧的蛇,悄然滑入了空的袖口内侧。
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手腕温热的皮肤。
紧接着,一道细若游丝、闪烁着秘银特有冷光的链索,如同拥有生命般,无声无息地从她袖中滑出,极其灵巧地在他手腕上缠绕了两圈!
那链索纤细异常,几乎如同精心编织的丝线,上面细细密密地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蓝紫色光晕的雷光石碎晶,与秘银的冷光交织,显得神秘而华贵。
链索的两端,并非锁扣,而是两枚被精心雕琢成小巧的、相互衔尾形态的鹤形玉扣,玉质温润,中心却隐隐透出一抹奇异而温热的、如同生命律动般的血红色泽——
那是经过特殊秘法熔炼、蕴含着他们彼此心头精血的共生之玉。
冰冷的银链缠绕上手腕的触感,让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垂眸,对上绫华那双抬起的、依旧含着羞涩水光的冰蓝色眼眸。那眼眸深处,除了浓得化不开的依恋,还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以及一丝只有他能读懂的、如同深海漩涡般不容置疑的占有。
“早点回来。”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声低语。
温热的气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樱花冷香,拂过他的耳廓。
贝齿轻轻张开,带着一丝惩罚般的力道,厮磨着他敏感的耳垂,留下细微却清晰的麻痒刺痛。
“否则……”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情人间的甜蜜威胁,尾音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病态的甜腻,
“我会把稻妻的雷暴……全部收集起来……酿成最醇厚的蜜酒哦……”
她顿了顿,舌尖似乎不经意地舔过自己的唇瓣,“然后……用它……淹没整个璃月港……把那些总是吸引你目光的人……统统……”
后面的话语化作一声模糊的轻笑,消散在海风里。
但那未尽之意中蕴含的疯狂与独占欲,却比任何直白的威胁都更加冰冷刺骨。
海风骤然变得猛烈,吹得商船巨大的风帆猎猎作响,缆绳拍打着桅杆,发出规律的“啪啪”声。
没有人听见那隐匿在宽大袖袍之下,银链与肌肤摩擦发出的、几不可闻的轻微“窸窣”声响。
码头上的人们,只看到那位美丽高贵的白鹭公主,在送别她的爱人时,露出了比春日最烂漫的樱花还要温柔、还要甜蜜、还要令人心醉的笑靥。
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美得不似凡尘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