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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踏入纳塔锻造师希诺宁的工坊,却不知自己已成猎物。

她为他锻造的武器嵌着定位符文,疗伤药里掺着令人虚弱的秘剂。

“你的血渗进我的熔炉了,”她舔舐他掌心的灼伤,“从此你铸进了我的命里。”

当火神撞破囚禁现场时,希诺宁在岩浆边微笑:“要么与我永恒熔铸……”

空坠向熔岩的刹那,她腰间图腾爆出强光——原来最坚固的锁链,是疯子以命相缚的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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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塔的夜风,裹挟着硫磺与熔岩深处特有的焦灼气息,灼热地舔舐着望舒客栈老旧木窗的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

房间里烛火摇曳,将空的侧影投在墙壁上,拉长又晃动。

他独自坐在桌旁,指腹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掌心那道新愈的灼痕。皮肤下似乎还残留着炽热的幻痛,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那是希诺宁留下的烙印。就在昨日,最后一次为他调整那柄名为“辉炎之刃”的长剑时,她“无意”间让他握住了尚未冷却的剑脊。

那滚烫金属印上皮肉的瞬间,她眼中闪过的绝非歉意,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满足。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静静横卧的长剑上。

烛光下,暗沉的剑身流淌着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色纹路,蜿蜒曲折,像冷却凝固的火山熔岩,又诡异地让他联想到希诺宁那头渐变色长发在猛烈炉火中翻卷燃烧的模样——深红、橘金、炽白,危险而妖异。

剑格中央,那枚深嵌其中的火山晶石,在昏暗中幽幽地亮着一点微芒,如同窥伺的眼睛。

空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中的景象。

然而,耳畔却更加清晰地回荡起金属链条在滚烫岩壁上的摩擦与碰撞声,铮铮作响,尖锐地刺破岩浆沉闷的、永无休止的沸腾咕哝。

比这更清晰、更滚烫的,是她紧贴在他耳廓的呢喃,气息灼热如纳塔地心最暴烈的火焰:

“你的血渗进我的熔炉了,旅行者……”那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甜蜜,又蕴含着岩浆般的粘稠占有欲,“从此你铸进了我的命里,再也分不开了。”

一股寒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爬上空的脊背。

他猛地睁开眼,强迫自己从那片被囚禁的赤色地狱回忆中挣脱出来。窗外,纳塔永不安眠的红色天空沉沉压下。

旅途漫长,而那个锻造师的身影,连同她工坊里永不熄灭的炉火,已如同最顽固的烙印,深深烫进了他命运的轨迹。

纳塔演武场的空气灼热而干燥,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滚烫的沙砾。尘土在正午烈日的暴晒下蒸腾翻滚,模糊着场上激烈搏斗的身影。

金属撞击的爆鸣声、围观部落战士粗犷的呼喝声、重武器砸入地面的闷响,共同构成了一曲原始而狂野的交响。

空紧抿着唇,汗水早已浸透额发,顺着紧绷的颧骨滑落。

他反手格开一名纳塔战士势大力沉的巨锤砸击,“铛——!”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虎口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整条手臂都麻痹了一瞬。

手中那把从璃月带来的精钢长剑,剑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锵”地一声脆响,一道清晰的裂纹瞬间在剑脊上蔓延开来。

“哈哈哈!外乡的漂亮铁片,可经不住我们纳塔的火气!”围观的几个部落青年毫不留情地哄笑起来,粗犷的声浪几乎盖过演武场的喧嚣,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一丝排外。

空稳住身形,低头看着剑身上的裂痕,眉头紧锁。

这把剑陪伴他走过不少路途,此刻的损伤带着一种无声的挫败感。他需要一把真正属于这片土地、能承受纳塔狂暴力量的武器。

“旅行者需要一把真正的纳塔铸刃。”一个清泠如泉水击石的嗓音,带着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哄笑和喧嚣。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拨开,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希诺宁踩着那双标志性的银亮金属滑轮鞋,以一种近乎滑翔的优雅姿态飘然入场。

正午灼目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她身上,将她头顶那对敏锐的兽耳映照得近乎透明,透出珊瑚般娇嫩的粉红色泽。

她那头如同熔炉火焰般渐变的红金长发编成繁复的发辫,辫尾缀满了细小精致的铜铃,随着她每一个轻盈的动作,发出叮咚叮咚的清脆细响,奇异地中和了演武场的粗犷。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空手中那柄裂开的剑上,金棕异色的双瞳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光,快得如同错觉。她滑至空面前,停驻,滑轮与砂石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金属、淬火油和某种独特冷冽体香的气息飘入空的鼻腔。

她伸出纤细却覆盖着薄茧的手指,指尖带着一种鉴赏家般的专注,轻轻拂过剑脊上那道狰狞的裂痕。

指腹下的冰冷金属触感,与她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暗芒,形成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可惜了。”她抬起眼,异色双瞳直直望进空的眼底,那目光既像审视一件亟待锻造的稀有金属,又带着一种更深邃的探究。

“今夜,日落之后,来我的工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为你重铸它。”

说完,不待空的回应,她足尖轻点,滑轮鞋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身影已轻盈地滑向场外,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叮咚铃声,在灼热的空气中回荡。

空握着裂剑的手紧了紧,掌心那道灼痕似乎又在隐隐发烫。

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演武场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那清脆的铃声和那双异色眼瞳中深不见底的暗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纳塔的日落短暂而壮烈,赤红的天空如同泼洒的熔金,转瞬便被深沉的靛蓝吞没。星辰尚未完全显现,空已循着记忆和希诺宁留下的大致方向,踏入了那片被赤红岩壁环抱的隐秘区域。

空气的温度在深入岩窟后陡然攀升,带着硫磺的刺鼻和一种金属被高温炙烤的独特焦糊味。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覆盖着厚厚的火山灰烬,踩上去绵软无声。

转过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岩柱,视野豁然开朗,同时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希诺宁的工坊就深藏于这巨大的赤红岩窟腹地。它的主体并非规整的建筑,而是依傍着天然岩壁开凿出的巨大洞穴。最震撼人心的,是洞穴中央那座如同小型火山般的巨大熔炉。

炉膛内,金红色的岩浆般的火焰在狂暴地翻腾、吞吐,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咆哮。

每一次火焰的升腾,都将整个岩窟映照得亮如白昼,又在下一秒将一切拖入晃动的、诡谲的暗红阴影之中。

巨大的火舌舔舐着炉壁,将希诺宁的身影扭曲、拉长,投射在后方粗糙的岩壁上,形成一幅幅巨大、摇曳、充满原始力量的皮影戏。

她背对着入口,站在熔炉前的高台上。火光勾勒出她专注而紧绷的侧影,汗水浸透了她身上那件单薄的亚麻衬衣,布料紧贴在皮肤上,清晰地勾勒出紧致流畅的背脊线条和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肢。

随着她每一次有力的抡锤动作,她腰间悬挂的那枚象征部落至高锻造者身份的“悬木人大灵首”图腾,便随之轻轻晃动。

那由奇异木材和金属构成的狰狞灵首,在熔炉跳跃的火光中,空洞的眼窝似乎也在闪烁着幽光。

震耳欲聋的锤击声在封闭的岩窟内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种近乎实质的声浪,狠狠撞击着空的耳膜和胸腔,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肺腑在震颤。空气粘稠得如同实体,每一次吸气都灼烫着喉咙。

希诺宁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空的到来毫无所觉。

她手中的锻锤沉重而巨大,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砸在炉口铁砧上那块被烧得通体白炽的断剑残骸上。火星如暴雨般疯狂四溅,在她身边形成一片短暂而危险的星雨。

空站在原地,没有贸然出声打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块属于他过去的武器在狂暴的火焰和力量下扭曲、变形,又被锻打、延展,逐渐褪去璃月精钢的柔韧清冷,染上纳塔熔炉特有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炽烈纹路。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脚下的灰烬中,瞬间蒸发消失。

熔炉的热力穿透空气,烤炙着他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与掌心的灼痕遥相呼应的痛感与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断剑在千百次的锤打下彻底改变了形态,呈现出一种流动的暗金脉络雏形时,希诺宁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她用长柄火钳夹起那块依旧散发着惊人高温的剑胚,动作稳定而迅捷,将其猛地浸入旁边一个盛满不知名幽蓝液体的巨大石槽中。

“嗤啦——!”

刺耳至极的嘶鸣声骤然爆发!滚烫的金属与冰冷液体接触的瞬间,浓密如实质的白色蒸汽如同爆炸般升腾而起,瞬间充斥了大半个岩窟。

灼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矿物腥气和一种诡异的寒意,让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眯起了眼睛。

白雾在熔炉红光的映照下翻滚涌动,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当蒸汽渐渐散去,希诺宁的身影在雾气中重新变得清晰。她从那片翻腾的白雾中缓缓走出,如同从另一个世界归来。

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残骸,而是一柄初具形态的长剑。

剑身比原先更加修长,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泽,表面蜿蜒流淌着如同岩浆凝固般的、繁复而神秘的暗红纹路。

剑格处,一枚鸽卵大小的、内部仿佛有火焰在流动的深红火山晶石,被精巧地镶嵌其中,正幽幽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好了。”希诺宁的声音在白雾散尽的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锻造后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她走下高台,来到空面前,将手中的长剑递向他。火光在她脸上跳跃,那双金棕异色的眼瞳在暗影中亮得惊人。

空伸出手,准备接过这柄崭新的、蕴含着强大力量与奇异美感的武器——辉炎之刃。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剑柄(经过淬火,剑柄的温度已降下)时,希诺宁的手腕猛地一翻!

她没有将剑递入他手中,而是突然闪电般伸出另一只手,一把牢牢扣住了空的手腕!

她的手指纤细却蕴含着锻造师特有的惊人力量,如同烧红的铁钳,瞬间箍紧。

空猝不及防,被她猛地向前一拽!

“它认主了。”希诺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魔魅的沙哑。

她抓着空的手腕,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蛮力,将他的手掌狠狠按向那刚刚从幽蓝淬火液中取出、表面温度虽降但内部余热未消、依旧滚烫的剑柄上!

“唔——!”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空的喉咙里迸发出来。掌心那道才愈合不久的灼痕,瞬间被更加狂暴的、仿佛能烙穿骨头的滚烫覆盖!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顺着他的手臂疯狂窜向大脑!

他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希诺宁的手如同铁铸,纹丝不动。她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那绝不仅仅是锻造师的力量,更像某种被熔炉之火淬炼过的、非人的强悍。

希诺宁顺势俯下身,她的脸距离空因剧痛而瞬间苍白的脸只有咫尺之遥。她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上,带着熔炉的气息。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因痛苦而收缩的瞳孔,那双金棕异色瞳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狂喜和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她的唇,几乎要贴上他那只被强行按在滚烫剑柄上、正承受着酷刑的手背。

“痛吗?”她轻声问,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却又冰冷得让人心寒。

她微微侧头,柔软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灼伤的掌心边缘,带来一种比烫伤本身更令人战栗的触感。“记住这痛……”她呵出的气息滚烫,“以后,只有我能治愈你。”

这句话如同淬毒的楔子,狠狠钉入空的意识。掌心的剧痛、手腕被钳制的力量、她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和那病态的眼神……这一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滚烫的网,将他牢牢困在熔炉跳跃的诡谲光影之中。

深渊的气息如同腐烂沼泽中升腾的瘴气,在纳塔古老的地脉深处不安地涌动、扩散。

空追逐着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一头扎进了沸焰峡谷——这片被纳塔人视为禁忌之地的、由凝固熔岩和活火山构成的迷宫。

空气在这里被加热到令人窒息的程度,翻滚的热浪裹挟着细密的有毒火山灰烬,如同无数烧红的小针,持续不断地刺痛着裸露的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黑影在嶙峋的黑色岩柱和蒸腾着硫磺烟雾的裂缝间灵活穿梭,速度极快,显然对这片死亡之地了如指掌。

空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风元素在脚下鼓荡,吹开一些致命的灰烬。就在他逼近一个狭窄隘口,眼看要将那黑影逼入绝境时——

“嗖!”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从侧后方一处浓密的硫磺蒸汽中传来!

空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左急闪!但距离太近,袭击来得太过刁钻!

“嗤啦!”

冰冷的锐物狠狠撕裂了他左肩的衣料和皮肉!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炸开!

那不是普通的箭镞,箭头上涂抹的剧毒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撕裂的伤口疯狂涌入血液。一股阴冷、麻痹的感觉伴随着灼烧般的剧痛,迅速沿着手臂蔓延。

黑影在隘口处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发出一声无声的嗤笑,随即彻底消失在蒸腾扭曲的热浪之后。

空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滚烫的岩壁上,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毒性的麻痹感混合着失血的眩晕,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视野开始模糊、摇晃,沸焰峡谷扭曲狰狞的景象在他眼前旋转。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压制毒素,但这片死亡之地,连一块可供暂时躲避的、温度稍低的岩石都难寻!

就在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滑倒在地的瞬间——

“哗啦!”一声,旁边一处看似浑然一体的赤红岩壁突然向内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包裹着坚韧暗色金属护臂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缝隙中伸出,一把攥住了空的衣襟!

巨大的力量传来,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拽了进去!

缝隙在他身后迅速合拢,将外面灼热致命的空气隔绝了大半。里面是一个狭窄、闷热,但相对安全许多的岩缝。光线昏暗,只有从岩缝顶部几个细小孔洞透下的几缕微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不要命了?!”

熟悉的清泠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和难以压抑的怒火。

希诺宁紧贴着他站着,她那双总是透着奇异光芒的金棕异色瞳,在昏暗中锐利如刀,紧紧盯着他肩头那处正迅速变得乌黑的伤口。

她头顶的兽耳因高度戒备而完全绷直,身后那条蓬松的尾巴正焦躁不安地在地面的灰烬中来回扫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想开口,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毒素和失血让他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希诺宁眼中怒火更炽,但动作却快如闪电。她一把撕开空左肩早已被血浸透的破烂衣袖,露出下方皮肉翻卷、边缘正迅速发黑坏死的恐怖伤口。

浓烈的血腥味和一股刺鼻的腐甜毒气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下一刻,空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希诺宁竟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温热的唇舌直接覆上了那处剧毒翻涌的伤口!

“呃!”空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他想推开她,这太疯狂!但希诺宁的另一只手如同铁箍般死死按住了他的右肩,将他牢牢钉在滚烫的岩壁上。

她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戾的强硬。

温软湿润的触感紧贴着撕裂的皮肉,随即是吮吸。她竟然在吮吸伤口!

剧痛、麻痹、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羞耻和惊悸感瞬间淹没了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舌尖舔舐过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感觉到她用力吮吸时带来的撕裂般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那是毒素被强行吸出的感觉。每一次吮吸,都伴随着她喉间吞咽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岩缝中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噗!” 她猛地抬起头,将一大口混合着污血和唾液的黑紫色毒液狠狠啐在旁边的岩壁上。

毒液接触到滚烫的岩石,立刻发出“嘶嘶——”的恐怖腐蚀声,腾起一小股带着恶臭的青烟,岩石表面瞬间被蚀出一个小坑。

她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再次俯身,重复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动作。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吸出的血液颜色从乌黑渐渐转为暗红。

空无力地靠在岩壁上,身体因剧痛和毒素的残余作用而不住颤抖。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每一次她唇舌的触碰都带来一阵无法控制的战栗。意识在剧痛和一种诡异的、被强行侵入的粘稠感中浮沉。

终于,希诺宁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唇边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在昏暗中显得妖异而危险。

那双异色瞳在阴影中亮得灼人,紧紧盯着空的双眼,里面翻涌着一种极端复杂的情感——有未散的怒火,有强烈的后怕,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她迅速从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小囊中挖出一大坨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苦涩草药气息的墨绿色药膏。

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她直接用手掌狠狠地将药膏揉进空肩头那处被吸吮得有些发白的伤口里!

“呃啊——!” 难以忍受的剧痛让空瞬间弓起了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那药膏仿佛带着无数烧红的细针,狠狠扎进伤口深处,又像是滚烫的岩浆倒灌而入,带来一种毁灭性的灼烧感。

“我的药……” 希诺宁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宣告主权的嘶哑,“我的血……都给你。”

药效凶猛得如同风暴,瞬间席卷了空的意识。强烈的灼烧感之后,是铺天盖地的冰冷麻木和沉重的眩晕。他眼前希诺宁沾血的面容迅速模糊、旋转,最终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是身体被移动,一个并不宽厚却异常坚韧的脊背承担了他的重量。

滑轮碾过崎岖不平、布满尖锐碎石的地面,那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震动感,成为他坠入黑暗深渊的唯一坐标。

意识如同沉船,在粘稠冰冷的海底艰难地上浮。每一次挣扎,都带来全身骨骼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左肩,那里像被烙铁反复烫过,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激起尖锐的痛楚。沉重的眼皮仿佛被胶水粘住,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上方粗糙、布满天然纹理的赤红色岩洞顶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苦涩味,还有一种……属于野兽皮毛的淡淡腥膻气。

空艰难地转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厚厚雪白毛皮的石床上,皮毛柔软异常,带着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光泽。

光线来源于岩洞一侧墙壁上悬挂的一盏矿石灯,散发出稳定的橘黄色暖光,将洞穴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暧昧而温暖的色调。

洞穴不算大,但布置得……出乎意料。

除了这张石床,角落里还有一个摆放着各种矿石、金属胚料和锻造工具的工作台,另一边则是一个小小的、燃着微弱炭火的石质壁炉,上面挂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罐。

墙壁上甚至还挂着几幅色彩浓烈、描绘着纳塔火山与锻造场景的挂毯。

然而,这一切的“温暖”和“布置”,都无法掩盖一个冰冷刺骨的现实——

沉重的精金锁链,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锁链,正紧紧扣在他的右脚踝上!

锁环内侧并非光滑,而是刻满了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辨识的玄奥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暗红色微光,如同有生命的血管在金属内部缓缓搏动。

锁链的另一端,并非简单地固定在石床或地面,而是被硬生生地、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熔铸进了洞穴后方那坚硬无比的赤红岩壁深处!

熔接点呈现出一种高温熔融后强行冷却的狰狞扭曲形态,仿佛某种怪物的爪牙深深嵌入石壁。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恢复意识带来的些许暖意。空猛地坐起身,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伸手就去抓挠那冰冷的锁环,试图找到开口或薄弱点。

“呃啊——!”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锁环内侧符文的瞬间,一股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带着岩浆核心般极致灼热的剧痛,猛地从脚踝处炸开!

那痛感并非作用于皮肉,而是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沿着腿骨、神经,一路狠狠刺入骨髓,直钻心脉!

剧烈的痉挛瞬间席卷了整条右腿,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重重摔回厚厚的雪豹皮毛中,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别动呀……”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软糯沙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空喘息着,艰难地侧过头。

希诺宁正蜷缩在石床旁边的脚踏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刚才在熟睡。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近乎透明的素色亚麻睡裙,凌乱的渐变色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颊。

她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沾着暗褐色血迹的布巾——显然是照顾他时累得睡着的。

此刻,她被空的痛呼声惊醒。她抬起头,睡眼惺忪,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疲惫和一丝迷蒙。

然而,当她看到空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和那只试图触碰锁环的手时,那点迷蒙瞬间消散,金棕异色的眼瞳深处,一丝冰冷而偏执的光芒倏然亮起。

她像只慵懒又危险的猫科动物,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石床。冰凉滑腻的肌肤隔着薄薄的睡裙,贴上空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凑近他的颈侧,小巧挺翘的鼻尖带着一丝凉意,像小动物确认领地般,亲昵地蹭了蹭他汗湿的皮肤,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他痛苦的气息。

“符文……”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是我用心头血淬炼的……你越挣扎,它咬得越深。”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脚踝处那钻心的灼痛感并未完全消退,仍在神经末梢隐隐跳动。

希诺宁微微撑起身体,那双异色瞳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紧紧锁住空的双眼。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怜惜与病态兴奋的神情。

然后,在空惊愕的注视下,她缓缓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掀开了自己睡裙一侧的下摆。

白皙光滑的大腿内侧,靠近根部的位置,一道新鲜而狰狞的刀疤赫然在目!

疤痕狭长,边缘还带着红肿,显然是新伤不久,甚至能看到缝合的细密针脚。那位置,离心脏是如此之近!

“取血熔符的痕迹。”她轻声说,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温柔,轻轻抚过那道为自己刻下的伤疤。然后,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了空右脚踝上被冰冷锁环摩擦出的那一圈刺目的红痕上。

她的指尖也随之滑下,带着一丝冰凉,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圈象征着禁锢的红痕。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金棕异色的眼瞳深处,翻涌起一种近乎狂热的痴迷。

“你看,”她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我们连伤……都长在一处了……” 指尖在那圈红痕上流连,仿佛在欣赏一件由她亲手锻造、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岩洞里弥漫的草药味、雪豹皮毛的腥气、以及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体香,混合着她话语中那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构成了一张无形却无比坚固的囚笼,将空牢牢地锁在了这片被精心布置的、温暖的赤色地狱之中。

时间的流逝在不见天日的岩洞中变得模糊而粘稠。没有日出日落,只有矿石灯恒定的暖光,以及希诺宁规律的作息——锻造、熬药、喂食、凝视着他。

每一天,每一刻,空都在与脚踝上那用心头血淬炼的符咒锁链对抗。

剧痛是常态,每一次不经意的牵动,每一次试图凝聚元素力冲击锁链的尝试,都会立刻招致符文如活物般苏醒,将灼穿骨髓的痛楚狠狠烙印在他的神经上。

这痛楚如同最精准的刑具,不仅折磨着他的身体,更在缓慢而坚定地瓦解着他的意志,将他拖向绝望的泥沼。

更令他心头发寒的是希诺宁的“照顾”。她熬制的药汁颜色深褐,气味刺鼻苦涩。起初,空还能强忍着喝下,那药确实能缓解肩头毒伤的剧痛,带来一种虚浮的暖意。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每一次喝药后,身体深处都会涌起一种难以抗拒的沉重疲惫感,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铅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费力。

精神更是昏沉,思绪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难以凝聚。他尝试着在药后调动体内的风元素力,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的死水,仿佛体内的力量源泉被某种无形的粘稠之物彻底堵塞了。

秘剂!她在那“疗伤药”里掺了东西!这个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空最后一丝侥幸。他看着她端着药碗走近时眼中那份专注的、近乎虔诚的“温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开始抗拒,紧闭双唇,扭开头。希诺宁眼中的“温柔”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暴风雨前夕的阴鸷和冰冷。

她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强硬地捏开他的下颌,将那苦涩致命的药汁,一滴不剩地灌进他的喉咙。药汁滑过食道,带来的是身体更深层次的沉沦和灵魂被玷污的屈辱。

第七日的“黄昏”——根据希诺宁点燃壁炉的时间判断。

她踩着滑轮鞋滑入洞中,脸上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近乎亢奋的潮红。她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熔炉核心最炽烈的火焰在燃烧。

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用暗红色火山岩雕琢而成的匣子,匣盖紧闭,却隐隐透出内部灼热的光晕。

“空!”她滑到石床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将石匣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郑重。

匣盖被轻轻掀开。刹那间,整个岩洞都被映照得一片赤红!匣内静静躺着十几块大小不一的赤晶髓。

它们并非普通的矿石,每一块都纯净剔透到了极致,内部仿佛封存着最纯粹的地心熔岩,正流动着、燃烧着,散发出灼人的光与热,将希诺宁兴奋的脸庞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晕。

“最纯净的‘熔心之泪’,”她的指尖带着迷恋,轻轻拂过那些炽热的晶石,“只有在沸焰峡谷最深处、靠近地脉熔炉的地方才能找到……为了它们,差点被岩浆吞掉呢。”

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次寻常的郊游,但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余悸却出卖了她。

她不再看空,迅速转身走向她的工作台。点燃坩埚下的火焰,将那些价值连城的赤晶髓毫不犹豫地投入其中。

炽白的高温火焰升腾而起,很快将坚硬的晶石熔化成粘稠、明亮如液态黄金般的金红色熔浆。

希诺宁全神贯注,动作流畅而精准,如同在完成一件至高无上的艺术品。她将熔融的赤晶髓小心地注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造型奇特的模具中。

模具内部被分隔成两个对称的、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形态——那并非寻常的鸟雀,而是有着修长颈项、缠绕的尾羽、姿态充满了痛苦与欢愉交织的诡丽之鸟,如同传说中在火焰中殉情的比翼鸟。

等待冷却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矿石灯的光芒似乎都被那模具中散发出的金红光芒压了下去。

希诺宁守在模具旁,异色双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仿佛在等待自己新生儿的降临。她的呼吸略显急促,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终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模具。

两只臂钏静静地躺在模具的凹槽中。它们由纯净的赤晶髓凝结而成,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又内蕴炽烈的暗金色泽,表面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熔岩纹路。

臂钏被塑造成那纠缠双鸟的形状,一只鸟的颈项与另一只的尾羽紧密缠绕,难分彼此,形态妖异而华美。

希诺宁拿起其中一只,毫不犹豫地扣在了自己纤细的左臂上。暗金色的臂钏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那纠缠的双鸟仿佛活了过来,在她手臂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然后,她拿着另一只臂钏,转向石床上的空。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锻造时的专注,也不是喂药时的阴鸷,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混杂着无限期待和毁灭欲的炽热光芒。

“你的。”她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空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缩回右手。但希诺宁的动作更快!她猛地扑上床,膝盖压制住他的身体,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右手腕!巨大的力量让空瞬间动弹不得。

“不……”空的抗拒刚出口。

希诺宁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柔和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赤裸的疯狂。她毫不留情地将那只暗金色的、散发着余温的鸟形臂钏,狠狠扣在了空裸露的右腕上!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就在臂钏紧紧贴合皮肤的瞬间——

“轰——!”

空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被投入了熔炉!并非物理的冲击,而是意识层面发生了恐怖的爆炸!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强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情感洪流,蛮横无比地冲垮了他意识的堤防,疯狂涌入!

——冰冷刺骨的冬夜。幼小的希诺宁,兽耳和尾巴都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部落中央巨大的、已经熄灭冷却的公共熔炉旁。

炉灰沾满了她脏兮兮的小脸和单薄的衣物。周围,高大的纳塔族人围着她,指指点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恐惧。

“看!就是那个灾星!”

“火渣!克死自己父母的晦气东西!”

“滚远点!别让她的晦气沾染了我们的炉火!”

刻薄的咒骂如同冰锥,狠狠刺穿小小的身体。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抓起一块冰冷的废铁,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早已冰冷的炉壁,发出单调而绝望的“铛铛”声。

稚嫩的虎口被震裂,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铁块。炉火熄灭的黑暗如同巨大的怪兽吞噬着她,只有眼中那点孤绝的、不肯熄灭的火焰在燃烧。

一个疯狂而执拗的念头在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咆哮:“我要造出锁链!最坚固的锁链!谁都斩不断的锁链……把我在乎的人……永远……永远拴在身边!再也不会被丢下!再也不会!”

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绝、刻骨铭心的怨恨、以及最后扭曲成形的、对“永恒束缚”的疯狂渴望……所有的痛苦、恐惧、绝望,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灌满了空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在寒夜里被唾弃的小女孩,那冰冷的炉灰就是他此刻的骨血!

他无法呼吸,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感受到了吗?!”希诺宁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和颤抖的哭腔。她死死抓住空那只戴着臂钏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两只臂钏紧紧相贴,内部流淌的熔岩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血管,散发出灼目的金红色光芒,将两人紧贴的身影投在岩壁上,扭曲成巨大的、纠缠的魔影。

“我的痛……我的怕……”她的喘息急促而滚烫,眼泪不受控制地从那双异色瞳中滚落,滴在空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却带着岩浆般的温度,“现在……都与你共享了!我们是一体的了!空!”

她的情绪在记忆共鸣的冲击下彻底失控,达到了某种狂乱的巅峰。她猛地松开钳制空的手,眼神炽热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疯狂。

她毫不犹豫地低下头,用雪白的牙齿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在她白皙的指尖凝聚,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

“吃了它……”她喘息着,将流血的手指猛地伸向空的嘴唇,金棕异色的瞳孔因极度的渴望和偏执而缩紧,“吃了我的血……我们就能真正魂灵相融……永不分离!”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冲入鼻腔。那滴在眼前颤动的血珠,在臂钏妖异红光的映照下,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邀请函。空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惧攫住,胃里一阵翻搅。他猛地偏开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躲避!

血珠擦着他苍白的唇角滑过,留下一道刺目的猩红轨迹。

“为什么?!!!”

希诺宁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转化为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如同受伤的野兽。那只沾血的手猛地收回,转而狠狠掐住了空的下颌!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强迫他扭过头,面对她那张因狂怒和绝望而彻底扭曲的美丽脸庞。

“为什么拒绝我?!”她的声音嘶哑破裂,眼底翻涌着熔岩喷发般的疯狂,泪水混合着狂怒喷溅,“你的好妹妹荧!能陪你跨越星海!派蒙那个小东西!能分享你的食物!分享你的旅途!”

每一声质问都如同重锤,砸在空的心上。

她另一只手猛地抓住自己睡裙的前襟,狠狠向下一撕!

“刺啦——!”

单薄的布料应声碎裂!白皙的肌肤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而在那饱满心口正中央的位置,一道狰狞的、仿佛由滚烫烙铁直接印下的火焰形烙印,赫然灼烧在肌肤之上!

烙印深红发黑,边缘还带着焦糊的痕迹,显然是新伤不久,正随着她剧烈的喘息而微微起伏,如同活物!

“而我!!” 她指着心口那道触目惊心的烙印,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变调,尖利得几乎刺穿耳膜,“我连‘火神之眷’的烙印都为你烙下了!这是玛薇卡大人赐予锻造神力的象征!是荣耀!是生命!我把它烙在心上给你看!我的一切!我的力量!我的生命!都给了你——!”

她掐着空下颌的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肤,留下血痕。

那双异色瞳中,疯狂、爱欲、绝望、毁灭……种种极端的情感如同火山熔岩般翻滚沸腾,几乎要将她自己连同眼前的人一起焚烧殆尽。

岩洞中只剩下她粗重绝望的喘息声,以及臂钏上那对纠缠赤鸟散发出的、越来越炽烈的、不祥的红光。

冰冷的锁链、灼痛的符文、麻痹的秘药、共享记忆的臂钏、心口的烙印……所有扭曲的“爱”的证明,在这一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悬在两人之间,也悬在深渊的边缘。

死寂。

希诺宁那声撕裂灵魂般的尖啸余音,似乎还在赤红岩壁间嗡嗡回荡,与臂钏上那对纠缠赤鸟散发出的、越来越不祥的灼热红光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囚笼般的洞穴浸泡在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绝望里。

空的下颌骨在她铁钳般的手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心口那道狰狞的火焰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烫在他被绝望攥紧的心脏上。

他看着她眼中熔岩般沸腾的疯狂,一种冰冷的预感和深沉的悲哀攫住了他——或许毁灭,才是这场扭曲爱恋唯一的终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彻底吞噬一切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如同九天惊雷般在洞穴入口处猛烈炸开!

整个岩洞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壁炉中的炭火被震得四散飞溅。悬挂的矿石灯疯狂摇摆,投下混乱的光影。

坚固无比、被层层符文加固过的厚重精金石门,在巨响中如同脆弱的纸片般向内爆裂开来!无数尖锐的石块混合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致命的霰弹般横扫整个洞穴!

“空——!!” 一个带着哭腔的、无比熟悉的尖叫声穿透了烟尘和巨响,是派蒙!

“希诺宁!住手!!” 另一个威严而愤怒的女声紧随其后,如同战鼓擂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威——火神玛薇卡!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刺目的火光从破碎的洞口涌入,瞬间驱散了洞穴内的昏暗。在洞口逆光的位置,数个高大的身影矗立。

为首之人身披烈焰纹饰的华丽神甲,手持一柄缠绕着熊熊金焰的巨大战斧,赤红长发无风自动,威严如狱的炽热神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而入,瞬间压制了洞内一切气息!

正是纳塔的守护者,火神玛薇卡。她的身侧,悬浮着满脸泪痕、急得快要跳起来的派蒙,以及神情冷峻、手持奇异法杖的夜神茜特菈莉。

希诺宁的身体在巨响爆发的瞬间猛地僵直!那双因狂怒和绝望而彻底赤红的异色瞳,在看清洞口身影的刹那,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被夺走最后珍宝的、彻底癫狂的凶戾!

“呃啊——!”她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嘶鸣,如同被激怒的熔岩巨兽!紧扣着空下颌的手猛地松开,转而闪电般抓住了他脚踝上那沉重锁链的连接处——那熔铸在岩壁里的精金熔接点!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那坚固无比、用心头血熔铸的连接点,竟被她徒手硬生生掰断!恐怖的力量!

没有丝毫犹豫,希诺宁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断裂的锁链,拖着因为剧变和体内秘剂作用而浑身无力的空,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冲向洞穴深处——那里并非绝路,而是一个巨大、幽深的天然洞口,洞口外,是翻滚沸腾、散发着刺鼻硫磺和死亡气息的岩浆湖!

灼热的红光照亮了洞口,也照亮了希诺宁脸上那疯狂而绝望的、如同献祭般的笑容。

“玛薇卡大人——!”她拖着空在岩浆湖边缘的悬崖上猛地停住,狂风卷起她烧焦的发尾和破碎的衣襟,猎猎作响。

她回身,对着洞口处威严的身影厉声尖笑,那笑声凄厉得如同夜枭啼哭,在岩浆沸腾的轰鸣中格外刺耳,“您赐予我锻造神力,却吝啬得不肯给予一丝温暖……现在,连我生命里最后的光……也要亲手掐灭吗?!”

她的左臂猛地抬起,那只暗金色的鸟形臂钏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与之紧密相连的空右腕上的臂钏,瞬间同步响应!

一股难以想象的、仿佛要将灵魂和骨骼一起熔化的极致灼痛,从臂钏接触的皮肤处猛烈爆发!

“啊啊——!” 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右腕处皮肉瞬间焦糊,发出滋滋的声响,青烟冒出!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滚烫的悬崖边缘,身体因无法忍受的痛苦而剧烈抽搐。

那臂钏如同活物,正贪婪地吮吸着他的生命力,与希诺宁的疯狂共鸣!

玛薇卡威严的脸上覆盖着冰冷的寒霜,眼中燃烧着被亵渎神威的怒火。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巨斧插在脚边岩石中,双手紧握起那柄象征着至高火神权柄、顶端镶嵌着巨大太阳神石的祈福权杖!

“以火神之名!”玛薇卡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蕴含着天地法则般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岩浆的咆哮和希诺宁的尖笑,“解除羁縻!净化邪妄!”

权杖顶端的太阳神石爆发出万丈金光!那光芒纯粹、炽烈,带着净化一切污秽与诅咒的神圣力量,凝聚成一道凝练无比的光之洪流,如同审判之矛,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希诺宁心口那道狰狞的火焰形烙印之上!

“噗——!”

希诺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猛地向后弓起!她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一口滚烫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被蒸发,发出嗤嗤的声响。

火神之眷的烙印是力量的源泉,此刻却成了玛薇卡神力最直接的打击点!金光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贯入她的心脉!神力的链接被强行冲击、干扰,甚至……剥离!

右腕上那几乎熔穿骨肉的灼痛骤然一松,空获得了片刻喘息。

但希诺宁眼中那点被神光重创后残存的疯狂,却燃烧到了极致!她仿佛感觉不到心脉欲裂的剧痛,眼中只剩下毁灭的决绝和一种病态的、要同归于尽的甜蜜。

“呃……”她口中涌着血沫,身体摇摇欲坠,却凭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死死攥住了空胸前破碎的衣襟!两人本就站在岩浆湖最边缘,这一拽,脚下不稳的碎石瞬间崩塌!

“放手……你会死!”空看着下方那翻滚着死亡气泡的金红色熔岩,嘶声大喊,试图掰开她沾满鲜血的手指。

希诺宁染血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近乎纯真又极致癫狂的笑容,眼中是毁灭前最后的、扭曲的甜蜜:

“那就……一起化成灰……”她的声音微弱下去,却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执着,“灰烬缠在一起……风……都吹不散……”

滚烫的、带着硫磺毒气的岩浪,猛地溅上空的后背!皮肉被灼烧的剧痛传来!失重感骤然降临!脚下的岩石彻底崩碎!

两人向着下方那吞噬一切的、翻滚沸腾的熔岩湖,直直坠落!

“不——!!!” 洞口处,派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玛薇卡的怒喝同时响起。

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岩浆灼热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和对身后这个疯狂灵魂的最后一丝不忍,如同闪电般劈开空的意识!

就在身体即将完全脱离悬崖边缘的刹那,空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

腰部猛地发力,借着下坠的势头和希诺宁死死抓住他衣襟的力量,如同甩动一个沉重的链球,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那因神力冲击而短暂失去力量控制的身体,狠狠甩向身后相对安全的悬崖平台方向!

“呃啊!”希诺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巨大的力量抛飞出去,重重摔在滚烫的岩石平台上,溅起一片尘土。

而空自己,则因这全力一甩的反作用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下方那翻滚着金红色死亡波涛的熔岩湖面,加速坠落!

灼热的气流掀起他的头发,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完全笼罩。他闭上了眼,耳边只剩下岩浆沉闷的咆哮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

一声比岩浆咆哮更加凄厉、更加绝望、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成碎片的尖利哀鸣,猛地从悬崖平台上炸开!那是希诺宁的声音!不再是疯狂,不再是占有,只剩下纯粹的、失去一切的、灭顶般的恐惧和悔恨!

就在空的脊背即将触及那毁灭性熔岩表面的瞬间——

希诺宁腰间,那枚一直悬挂着的、象征着部落至高锻造者身份的“悬木人大灵首”图腾,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穿一切阴霾的翠绿色强光!

嗡——!

一股庞大、古老、充满澎湃生命力的气息轰然爆发!

“轰隆隆——!”

悬崖边缘的坚固岩层应声碎裂!无数粗壮如巨蟒、表皮覆盖着古老苔藓和金属光泽的悬木巨藤,如同从沉眠中被惊醒的远古巨兽,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开坚硬的岩石,疯狂地向下生长、蔓延!

这些坚韧无比的巨藤,带着一种守护的意志,精准无比地缠绕住了空下坠的身体!藤蔓上蕴含的磅礴生命力,瞬间隔绝了下方熔岩的致命高温!

巨藤猛地绷紧,下坠之势被强行止住!空的身体悬吊在距离熔岩湖面仅有咫尺之遥的半空中,灼热的气浪依旧炙烤着他,但死亡,在最后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空——!”

希诺宁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悬崖最边缘。

她甚至来不及站起,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的!她半个身体探出悬崖,伸出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中所有的疯狂、偏执、占有欲,在刚才那声绝望的哀鸣和此刻亲眼目睹他悬于生死一线的景象中,被彻底冲刷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恐惧和悔恨!

悬木巨藤缠绕着空,缓缓上升。当他的身体被拉回到悬崖边缘,双脚重新触及滚烫岩石的刹那,希诺宁如同崩溃的堤坝,猛地扑了过去!

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空被藤蔓缠绕的身体。

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她那双盛满了无尽恐惧和悔恨的异色瞳中汹涌而出,失控地砸落在他被岩浪烫伤、血肉模糊的脊背皮肤上!

“啊……呃……”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身体因后怕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错了……我错了……”

她死死抱着他,脸埋在他伤痕累累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她唇边未干的血迹,浸湿了他的皮肤,声音嘶哑、混乱、充满了孩子般的无助和绝望,“我不要你死了……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声音破碎得令人心碎:“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看我一眼……只看着我……一眼就好……求求你……”

悬木巨藤完成了使命,缓缓松开,缩回岩壁的裂缝中,只留下淡淡的草木清气。玛薇卡、茜特菈莉和派蒙的身影快步赶到悬崖边,看着眼前这紧紧相拥、在岩浆边缘劫后余生的两人,神情复杂。

希诺宁的哭泣声,在岩浆永不停歇的咆哮轰鸣中,显得格外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传递着一种灵魂被彻底碾碎后、仅剩卑微祈求的绝望。

三日后。

望舒客栈那扇熟悉的木窗敞开着,纳塔特有的、带着硫磺和干燥尘土气息的风吹拂进来,撩动着窗边轻薄的纱帘。

阳光不再像熔炉中那般暴烈,变得温和而明亮,洒在房间内,带来久违的暖意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

空缓缓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暖意中渐渐上浮,如同搁浅的船只重新触碰到了水面。身体的每一处都残留着清晰的记忆:

肩头毒伤被处理后的隐痛,后背被岩浪灼伤的紧绷感,尤其是右腕……那里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过的幻痛。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腕上那只象征着痛苦共生与疯狂记忆的暗金鸟形臂钏,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圈颜色尚新的淡红色环形疤痕,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印在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发生在岩浆边缘的惊心动魄。

目光转动,落在窗边的木桌上。那里,静静横卧着他的“辉炎之刃”。暗沉的剑身流淌着岩浆凝固般的纹路,剑格处的火山晶石幽幽闪烁。

与之前不同的是,剑柄上缠绕了崭新的、厚实的深棕色防烫皮革,针脚细密而整齐,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处理。

皮革的质感温润,隔绝了金属本身的冰冷,也覆盖了曾经滚烫的触感和那个疯狂夜晚的印记。

派蒙小小的身影趴在床边,似乎守了很久,此刻正发出细微而均匀的鼾声。

空看着她,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轻轻动了动,试图坐起,身体各处立刻传来抗议般的酸痛,但比起岩浆边缘的绝望,这已如同恩赐。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小心翼翼的叩门声。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茜特菈莉那张带着忧虑的清冷面容。

“你醒了?”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空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希诺宁……”

茜特菈莉走进来,示意他不必起身。“玛薇卡大人带她回去了。”她的语气平静,但眼底深处有一丝复杂难明,“她的工坊……在战斗余波和神力冲击下,毁了大半。

悬木巨藤救了你之后,也耗尽了力量,回归地脉沉睡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希诺宁她……暂时被限制在火山口附近,由玛薇卡大人亲自看管。她的力量……需要梳理和约束。”

空沉默着,目光再次落向窗外,望向纳塔深处那片永恒赤红的天空。右腕的疤痕隐隐发烫。

与此同时,在纳塔深处,那座俯瞰着永恒熔炉的巨大火山口旁。

曾经喧嚣、充满生命力的锻造工坊,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斜插在瓦砾中,碎裂的矿石和扭曲变形的金属工具散落一地,被厚厚的火山灰覆盖。

熔炉倾颓,炉膛内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几块尚未完全熄灭、发出微弱红光的炭块。

希诺宁独自一人,赤着脚站在废墟中央。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沾染着灰烬的亚麻长裙,渐变色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随意披散着,被带着硫磺味的风吹得凌乱。

她的脸庞苍白而憔悴,眼下的阴影浓重,但那双金棕异色的眼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倒映着眼前破败的景象。

她手中握着那只从空手腕上取下的、已经扭曲变形的暗金鸟形臂钏。臂钏上那对曾经纠缠的赤鸟,一只翅膀断裂,另一只的头部也扭曲变形,熔岩般的纹路黯淡无光。

她低头,静静凝视着这象征着她最扭曲爱恋和疯狂的作品。

指腹缓缓抚过心口的位置,那里,曾经狰狞燃烧的火焰形烙印,如今只剩下一个黯淡的、如同陈旧伤疤的浅淡痕迹,在单薄的布料下微微凸起。

玛薇卡的神力冲击,不仅重创了她的身体,也几乎彻底斩断了她与锻造神力本源的联系。力量如同退潮般从体内流失,只留下巨大的空虚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抬起眼,目光投向远方驿道消失的方向,那里是空的归途。许久,她收回目光,没有怨恨,也没有期待,只有一片沉寂的虚无。

她转身,走向废墟中唯一还勉强伫立的一角——那个倾颓的巨大熔炉残骸。炉口边缘破裂,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希诺宁走到炉口边缘,停下。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只扭曲的臂钏。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她松开手指。

暗金色的臂钏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坠入下方那堆尚有余温、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灰烬炭块之中。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灰烬被扰动,几点火星飘飞起来。

那只象征着痛苦共生与疯狂执念的臂钏,迅速被滚烫的余烬吞没,表面开始软化、变形,最终在更高的温度下,彻底熔化成了一小滩暗沉的金色液体,渗入灰烬深处,消失不见。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熔炉的废墟一片死寂。只有风穿过断裂石壁的呜咽,和远处火山深处岩浆沉闷的、永不停歇的咕哝。

希诺宁静静地站着,望着那堆吞噬了臂钏的灰烬。许久,她微微启唇,用一种干涩而沙哑的嗓音,低声哼唱起一首曲调古老而苍凉的歌谣。

那是纳塔最古老的锻铁歌谣,歌词早已失传,只剩下模糊的旋律,在废墟和风声中飘荡,带着一种祭奠般的哀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在她视线无法触及的远处,火山口缭绕的硫磺雾气边缘,两个高大的身影静静伫立。

火神玛薇卡赤红的长发在热风中舞动,她凝视着废墟中那个渺小而孤寂的身影,威严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和凝重。她身旁,夜神茜特菈莉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兜帽下的目光深邃难测,投向更远方的驿道。

驿道蜿蜒,如同一条灰黄色的细线,消失在赤红色天幕与焦黑色大地的交界处。

空勒住缰绳,胯下的马匹喷着响鼻,不安地踏动着蹄子。

他停在驿道的尽头,最后一次回望这片给予他伤痛与救赎、留下无法磨灭印记的赤色大地。纳塔的天空依旧如同凝固的熔金,沉甸甸地压在地平线上。

就在他目光扫过远方一座高耸的、如同断剑般刺向天空的赤红崖壁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高崖之巅,一个渺小却无比熟悉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般矗立在那里。

渐变色长发失去了往日的精致,在永不停歇的狂风中烈烈飞扬,如同燃烧后不肯熄灭的残烬,又如同一面象征着不屈与执念的残破旗帜。她脚下那双标志性的银亮滑轮鞋,稳稳地踏在滚烫的岩石上。

希诺宁的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锁定了驿道尽头的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祈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然而,在这片沉寂之下,却翻涌着某种更加顽固、更加本质的东西。

她缓缓举起了右手。手中握着的,并非武器,而是她作为锻造师身份象征的沉重锻锤。

锤头在赤红天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她将锻锤的锤柄,如同骑士举起长枪,稳稳地指向了驿道尽头的空。

隔着遥远的距离,空无法听清她的声音。但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唇形,在狂风中无声地开合,吐出几个清晰无比的音节:

——下一次。

——我会锻造出你甘愿扣上的锁链。

无声的宣言,如同淬火的誓言,狠狠凿进空的眼底。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她身后那片熔炉的废墟深处,仿佛在回应她这最后的宣告,一团沉寂许久的余烬猛地爆燃!

炽烈的金红色火光冲天而起,短暂地撕裂了赤红的天幕,光芒刺目,将希诺宁崖顶孤绝的身影吞噬其中,又瞬间黯淡下去,只留下翻滚的浓烟和零星飘散的火星。

那爆炸的光芒,短暂而炽烈,如同为一场永无终局、至死方休的偏执爱意,举行了一场盛大而绝望的献祭。

光与影的交错中,希诺宁的身影重新显现,依旧挺立,如同熔铸在悬崖上的钢铁。

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高崖上的身影,猛地一拉缰绳。

马蹄踏起干燥的尘土,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赤色大地的尽头。

只有右腕上那一圈淡红色的疤痕,在衣袖的遮掩下,隐隐散发着无声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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