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受邀担任纳西妲的学术顾问,却不知自己正踏入精心编织的牢笼。
虚空终端日夜向他灌输着纳西妲的温柔低语:“空,不要离开我……”
当大慈树王残存的意识碎片在智慧宫深处苏醒,纳西妲眼中闪过病态的光芒。
“树王妈妈说得对,爱一个人就该让他永远属于自己。”
空在藤蔓构成的茧房中醒来,发现纳西妲正俯身轻吻他颤抖的指尖。
“你的痛苦,你的恐惧……真美味。”
整个须弥城在草神的力量下陷入停滞,所有人脸上凝固着空洞的微笑。
“看啊,空,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阳光,在须弥这座智慧与草木的国度里,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澄澈的绿意。它穿过智慧宫高耸穹顶的彩色琉璃窗,将斑斓的光斑投洒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砖上。空气中浮动着纸莎草卷轴的古老墨香、新鲜植物汁液的青涩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宁静活力。
空站在这座宏伟殿堂的中央,身姿挺拔如枪。阳光勾勒着他金色的发丝轮廓,在他沾染了些许风尘的异域旅者服饰上跳跃。他微微仰起头,目光扫过那些由巨大根须缠绕、向上自然生长形成的支撑穹顶的巨柱,感受着这座建筑本身所散发的、被时光和知识浸润的磅礴生命力。这里就是须弥的心脏,知识的圣殿,也是那位新任小草神纳西妲的居所。
派蒙飘在他身侧,小小的眉头却少见地蹙着,像只警惕的猫儿。她不安地绕着空飞了小半圈,小手攥住了他肩部衣料的一角,声音压得极低:“空……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个邀请函……纳西妲怎么会突然需要一个‘特别顾问’?而且点名只要你呢?我们才帮她解决了教令院的麻烦没多久呀。”
空收回仰望的目光,嘴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抬手轻轻拍了拍派蒙抓着他衣服的小手:“别担心,派蒙。纳西妲刚正式接掌草神权柄不久,或许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帮手。
她以前帮过我们那么多,现在她需要我,我怎么能拒绝?况且,”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对那位小小神明的温和与信任,“她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善良,不是吗?”
派蒙撅了撅嘴,小脸上写满了不认同:“善良是善良啦……可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也说不清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究竟源于何处,最终只是嘟囔着,“反正我总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是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些学者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她的话音未落,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如同最轻柔的春风吹过新生的嫩叶,在空旷的大殿深处响起。这声音似乎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萦绕在人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宁静力量。
空和派蒙同时循声望去。
巨大的穹顶之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由无数藤蔓和洁白花朵自然编织而成的神座前。翠绿的发丝如同初生的嫩芽,在透过琉璃窗的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生命光泽。
一双巨大的、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正含着纯粹无垢的笑意,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她身上由树叶与柔韧枝条构成的简约神袍,轻轻曳动,仿佛与整个智慧宫、与整个须弥的草木呼吸同频。
纳西妲轻轻向前迈了一小步,足尖点地,轻盈得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她脸上绽放出一个足以驱散任何阴霾的甜美笑容,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孩童般的真挚:“空,派蒙,你们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空身上,那澄澈的绿眸深处,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微微歪了歪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一位需要帮助的年轻神明的期待与一点点依赖:“我等你们好一会儿了。旅途还顺利吗?”
“很顺利,纳西妲。”空向前一步,微微颔首致意,语气自然而温和,“接到你的信,我们就立刻赶来了。”
派蒙也暂时按下了心里的嘀咕,跟着飘上前一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呀是呀!纳西妲,好久不见啦!你看起来……嗯,气色真好!”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四周那些侍立的学者。
他们如同精致的木偶,垂手肃立,脸上挂着模式化的、弧度精确的微笑,眼神却空洞得仿佛失去了焦点。整个大殿除了他们三人的声音,静得可怕,只有那无处不在的、仿佛来自植物内部生长的细微“沙沙”声,如同背景音般持续着。
纳西妲仿佛没有察觉到派蒙的疑虑,她小小的手轻轻一招。旁边一位如同雕塑般静立的学者立刻迈着刻板而无声的步伐上前,双手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造型奇特的装置。它由某种温润如玉的白色材料构成主体,边缘镶嵌着几片剔透的翠绿叶片,叶片脉络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荧光在流动。整个装置线条流畅自然,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空,”纳西妲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雀跃,她示意那学者将托盘呈到空面前,“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虚空终端’特别接入端口。和你之前见过的那些学者们佩戴的都不一样哦。”她的指尖隔空轻轻点了点那装置,翠绿叶片上的微光随之明灭了一下,如同呼吸。
“有了它,无论你在须弥城的哪个角落,只要在草木生长的地方,我都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你,为你指引方向,解答疑惑。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帮助你更快地理解须弥浩瀚如烟的知识体系,这对你担任我的顾问至关重要。”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充满了为对方着想的体贴。阳光透过彩窗,在她小小的身影上投下梦幻的光晕,显得无比圣洁。
空看着那枚精巧的终端,它的设计确实与之前见过的批量产品截然不同,处处透着用心。纳西妲清澈的眼眸中满是真诚的期待。他几乎没有犹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材质,一丝清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他将那枚特殊的虚空终端拿起,入手微沉,带着生命的质感。
“谢谢你,纳西妲。”空由衷地说道,将终端佩戴在耳侧。那装置仿佛有生命般,自动调整了形态,完美贴合他的耳廓轮廓,叶片边缘的微光稳定地亮起,像一颗小小的绿色星辰。一股极其微弱、如同清泉流过心田的舒适感瞬间扩散开来,驱散了旅途的疲惫,也让他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清晰了。
“哇!好漂亮!”派蒙的注意力也被那精巧的装置吸引,暂时忘记了不安,凑近了好奇地看。
纳西妲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她满意地点点头:“太好了。那么,空,从现在起,你就是须弥草神的‘特别顾问’了。”她的小手优雅地指向智慧宫深处一条被绿意环绕的拱廊,“你的临时居所已经安排好,就在智慧宫东侧的回廊尽头。
那里很安静,窗外就是雨林,你会喜欢的。请先稍作休息,熟悉一下环境,具体的职责,我们晚些再详谈,好吗?”
她的安排周到而体贴,语气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
空点点头:“好的,纳西妲。”
“嗯!”纳西妲开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再次在空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带着一种隐秘的满足。她轻盈地转身,翠绿的发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走向神座的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藤蔓花影之后。
那位呈递终端的学者也如同收到无声指令的木偶,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里。
大殿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只有植物生长声的寂静。
派蒙看着空耳朵上那枚散发着微光的终端,又看看纳西妲消失的方向,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如同水底的气泡,再次悄然浮起。她扯了扯空的衣角:“空……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空感受着耳畔那温润的触感和舒适的精神抚慰,侧头对派蒙笑了笑,那笑容在派蒙看来,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放松:“别多想了,派蒙。这里很安全,纳西妲是我们的朋友。”
智慧宫东侧的回廊,正如纳西妲所言,是一处被精心打理的幽静角落。巨大的拱形落地窗敞开着,将窗外生机勃勃的雨林景色框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
藤蔓从窗沿垂下,开着不知名的小白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被茂密的树冠筛过,变成斑驳的光点,洒在室内铺着柔软深绿地毯的地面上,也洒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堆满了古老卷轴和厚重典籍的书桌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植物芬芳,混合着陈年纸张的墨香,形成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氛围。这间居所显然是为一位尊贵的学者准备的,舒适、雅致,充满了知识的沉淀感。
“呼——累死派蒙了!”派蒙一进屋,就扑到靠窗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藤编躺椅上,舒服地打了个滚,“不过这里真的好舒服啊!比我们风餐露宿强多啦!就是……还是觉得有点太安静了。”
空走到书桌前,指尖拂过那些装帧精美的书脊。他并未立即坐下,而是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绿叶清香的空气。耳畔那枚虚空终端带来的舒适感持续作用着,让他的精神处于一种奇异的放松状态,长途跋涉的疲惫似乎真的被这环境温柔地抚平了。
“是很安静。”空的目光投向窗外层层叠叠的绿意,“但也让人平静。派蒙,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出去走走,熟悉一下智慧宫内部的环境。毕竟要担任顾问,总得知道各个功能区的位置。”
“啊?你要一个人去吗?”派蒙立刻从躺椅上弹起来一点,有些紧张,“那……那你快点回来哦!我总觉得这地方有点……嗯,说不上来。”
“放心。”空安抚地对她笑了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他推开门,走进了光线略暗的回廊。走廊两侧是高耸的书架,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的书卷和草木混合的气息,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耳畔那如同背景音般存在的、细微的“沙沙”声。
智慧宫的内部结构复杂如同迷宫。空沿着回廊向前,穿过一个又一个被高大书架分隔出的幽静区域。他试图寻找通往主殿或者其他功能区的路标,但这里的指示似乎极其隐晦。他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条向下延伸的旋梯,阶梯由深色的木材和嵌入墙壁的发光苔藓构成,通往更深、光线更暗的地方。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继续探索时,一个穿着学者长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旁边一个高大的书架后走了出来,恰好挡在了旋梯口。那是一位中年学者,脸上挂着和主殿里那些侍立者如出一辙的、弧度标准的微笑,眼神却空洞无物,直勾勾地看着空。
“顾问先生,”学者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念诵固定的台词,“智慧宫下层区域目前正在进行重要的文献整理和修复工作,暂不对外开放。请您移步上层阅览区或返回居所休息。”
他的话语礼貌,但姿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僵硬。那空洞的眼神落在空身上,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仿佛被某种非人的东西注视着。
空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询问具体哪些区域受限,耳畔那枚虚空终端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温热感。紧接着,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空。】
那声音如此熟悉,正是纳西妲!甜美、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如同最亲密的人在耳边的低语。
【不要和那些学者们争执哦。他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意念的传递清晰无比,仿佛纳西妲就站在他身边。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向那个挡路的学者。学者脸上那空洞的微笑依旧,仿佛对虚空中的对话毫无所觉。
【你现在的位置……是靠近‘根脉储藏室’的侧廊。那里确实不方便进入呢。】纳西妲的声音继续在空的意识里流淌,带着一种全知的温柔,【迷路了吗?别担心,让我来帮你。】
随着她的话语,空眼前的景象似乎发生了一瞬间的微妙变化。回廊墙壁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藤蔓花纹,其中几条枝蔓的走向突然变得清晰明亮起来,散发着柔和的绿光,如同被无形的笔点亮了路径,指向回廊的另一个方向。
【沿着发光的藤蔓走,很快就能回到你熟悉的区域了。】纳西妲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智慧宫很大,下次想去哪里,随时告诉我,我会为你点亮道路。】
这突如其来的指引和关怀,如同温暖的泉水注入心田。空心中因那学者带来的些微不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细心呵护的熨帖感。他甚至没有再去多看那个挡路的学者一眼,目光追随着墙壁上那发光的藤蔓指引,顺从地转身,沿着纳西妲指出的方向走去。
“好。”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仿佛纳西妲真的能听到。
【嗯,真乖。】脑海里的声音似乎更愉悦了,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快回去吧,好好休息。晚点,我会来找你。】
那声音渐渐淡去,如同退潮的海水。墙壁上发光的藤蔓指引也在他走上主廊道后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空顺利回到了居所门口。推开门,派蒙还躺在窗边的躺椅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小肚子一起一伏。
空没有惊动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旁坐下。窗外雨林葱郁,阳光正好。他拿起桌上最上面的一本厚重的植物图谱,指尖翻过泛黄的书页。然而,书页上那些繁复精美的植物插图和密密麻麻的须弥古文字,此刻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无法真正进入他的脑海。
一种奇异的倦怠感,如同窗外的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他的意识似乎漂浮着,被一种巨大的宁静包裹着,沉甸甸的,让他只想放空一切。耳边那虚空终端带来的舒适感持续着,混合着房间里浓郁的草木芬芳,构成一种无形的温柔囚笼。
书页上的文字在眼前晃动、模糊。空的目光渐渐失去焦距,他靠在宽大舒适的椅背上,眼皮越来越沉。就在意识即将滑入混沌边缘的那一刻,一个极其轻柔、带着无限依恋的低语,如同最细微的蛛丝,再次轻轻拂过他的意识深处,带着催眠般的魔力:
【空……就这样待着……哪里也别去……】
【……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永远……留在我身边……】
这低语并非来自外界,它直接源自佩戴在耳畔的虚空终端,如同最私密的耳鬓厮磨,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轻柔地撬开他意识的缝隙,渗透进去。
空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手中的书卷滑落在铺着厚地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轻响。他靠在椅背上,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陷入了被草木芬芳和温柔低语共同编织的、深沉的睡眠。
窗外的阳光移动着,将他的身影拉长。派蒙在躺椅上翻了个身,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房间内,只有植物无声地生长,以及那枚紧贴着他耳廓的终端,持续散发着温润的微光和无声的占有宣言。
日复一日,须弥城在智慧宫巨大的阴影下运转着,如同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机器。空的生活被纳西妲安排得规律而“充实”。
他确实在履行“特别顾问”的职责。每日清晨,都会有那位面孔平板、眼神空洞的学者准时敲响房门,送来一叠盖着草神徽记的卷宗或待批示的文件。
内容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事务:某个学派关于古代蕈类用途的学术争议需要“权威”裁决;某处雨林边缘村庄报告的轻微魔物侵扰需要“特别顾问”给出处理建议;或是某条商路季节性税收调整的草案需要“过目”。
空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前,面对这些文件。他尝试着思考,提出自己的看法。然而,每当他试图深入分析某个问题,或者脑海中浮现出与纳西妲预设方向不同的念头时,耳畔那枚虚空终端便会立刻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干扰声。
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思维的脉络,瞬间打断他的思路,带来一阵短暂而令人烦躁的眩晕。同时,一股清凉的、带着草木安抚气息的意念流会及时注入他的意识,如同温柔的潮水,将他刚刚萌芽的独立念头无声地淹没、抚平。
【空,这个学派的问题,维持现状就好。过度争论只会浪费宝贵的精力。】纳西妲的声音适时在他脑海响起,清晰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那个村庄的魔物?交给三十人团的巡逻队处理吧,不必劳烦你亲自过问。】
【税收草案?嗯,学者们的计算很合理,直接批准就好。】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体贴,那么合理,仿佛早已看透一切,为他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麻烦”。空尝试过几次提出不同意见,但每一次,那干扰的嗡鸣都会如期而至,伴随着纳西妲温和却坚定的“建议”,最终他的笔尖都会不由自主地落在纳西妲期望的位置上。
久而久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顺从感开始滋生。思考变得费力,而接受纳西妲的安排则变得无比轻松、自然,甚至……带着一种被照顾的安心感。
更令人难以抗拒的是纳西妲无处不在的“关怀”。
无论他身处智慧宫哪个角落——哪怕是在最偏僻的露台眺望雨林,或是在庞大的图书馆深处寻找一本冷僻的书籍——只要他心中掠过一丝最微小的疑惑或不确定,比如“这条路对吗?”或者“这本书放在哪里?”,下一秒,纳西妲那轻柔的意念低语必定会在他意识中响起,为他指明最便捷的路径,甚至直接告诉他那本书所在的精确书架编号和层格位置。她的声音带着全知般的笃定和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空,想要那本《古代地脉植物图鉴》吗?它在七号塔楼,第三十七排书架,从下往上数第九格,左边数第七本。】
【累了?前面左转有个安静的露台,那里的藤蔓秋千很舒服。】
她的指引精准到令人发指,仿佛整个智慧宫,甚至整个须弥城,都在她无微不至的注视之下。空渐渐习惯了这种被事无巨细安排好的生活,习惯了不去思考方向,不去费力寻找,习惯了将一切“难题”都交给那温柔的声音去解决。
他外出的范围越来越小,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居所或智慧宫上层那几个固定的、被纳西妲标记为“舒适”的区域。
派蒙的焦虑与日俱增。她看着空越来越依赖那枚终端,看着他在纳西妲的“关怀”下逐渐失去往日的敏锐和独立,变得温顺而沉默。她试图拉他出去冒险,去须弥城外看看。
“空!我们去奥摩斯港吃好吃的吧!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烤鱼店,香料放得特别足!”派蒙兴奋地绕着空飞。
“空,维摩庄那边好像有新的遗迹被发现了!我们去探险好不好?”
“空!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我们出去飞一圈吧!就一会儿!”
然而,每一次,空刚要点头,耳畔那细微的嗡鸣声便会响起,紧接着是纳西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担忧的意念:
【空……外面太危险了。】
【那些遗迹探索交给专业的学者就好。】
【太阳有些晒呢,待在智慧宫里更安全,更舒服……陪着我不好吗?】
伴随着这意念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对离开智慧宫舒适区的排斥感,以及一种对辜负纳西妲“好意”的莫名愧疚。空脸上的意动会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抚的微笑,他抬手摸摸派蒙的头:“派蒙,今天……算了吧。纳西妲这边还有很多文件需要处理。外面……改天再去吧。”
“又是改天!”派蒙气得在空中跺脚,小脸涨红,“你已经说了多少次改天了!空!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飞到他面前,小手几乎要戳到他耳朵上那枚散发着微光的终端,“是不是因为这个东西?它是不是有问题?纳西妲她……”
“派蒙!”空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一丝少有的严厉,他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声音又软化下来,带着疲惫,“别闹了。纳西妲是为了我们好。在这里很安全,很平静,不好吗?”
派蒙看着空眼中那熟悉的金色光芒被一种陌生的、近乎麻木的温顺所覆盖,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张了张嘴,看着空疲惫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沮丧地飞回窗边的躺椅上,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和不安。智慧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一切,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
时间在智慧宫近乎凝固的宁静中流逝,如同沉滞的树脂。空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入一片温暖的、由草木芬芳和纳西妲温柔低语构成的沼泽。挣扎的念头越来越微弱,顺从带来虚假的平静,如同包裹着毒药的蜜糖。
派蒙的反抗也越来越徒劳。她试图偷偷摘掉空耳朵上的终端,指尖刚触碰到那温润的材质,终端立刻爆发出尖锐到刺穿耳膜的蜂鸣!
空猛地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惊醒,头痛欲裂,脸色瞬间惨白,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而派蒙则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小小的身体被狠狠弹飞出去,撞在书架上,头晕眼花,半天爬不起来。
【派蒙……】纳西妲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意念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派蒙的意识,带着绝对的警告和碾压般的威压,【不要做多余的事。空的‘安全’和‘平静’,由我来守护。你,只需要安静地待着。明白吗?】
那冰冷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扼住了派蒙的喉咙,让她浑身僵硬,恐惧得无法动弹。自那以后,派蒙彻底沉默了。她依旧飘在空身边,但眼神变得空洞麻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和活力,像一只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只有在空偶尔看向她时,才会机械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智慧宫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空翻阅文件的沙沙声,植物生长的细微响动,以及纳西妲那无孔不入、日益亲昵的意念低语。
【空,今天处理文件辛苦了。窗边那株月光蔓开花了,很香,去闻闻看?】
【看,外面下雨了。雨中的雨林,是不是很美?待在这里,和我一起欣赏这份宁静,多好。】
【……你专注思考的样子……真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的低语越来越频繁,内容也从单纯的指引,渐渐充满了露骨的占有和迷恋。空对此的反应却越来越迟钝,他习惯了这声音的存在,如同习惯了呼吸。有时,他甚至会在纳西妲的意念传来时,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极淡的、依赖的弧度。
直到那个午后。
空被那位面容刻板的学者引领着,前往智慧宫深处一间他从未进入过的“文献修复研讨室”。走廊异常深邃,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嵌入的发光苔藓提供着幽幽的绿光。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混合着陈腐纸张和某种奇异植物根茎的潮湿气味。
研讨室的门由沉重的黑檀木制成,推开时发出滞涩的“吱呀”声。里面空间很大,但异常杂乱。中央一张巨大的石台上,摊放着大量残破不堪的古老石板、碎裂的玉简和焦黑的纸莎草碎片。空气中漂浮着尘埃,在从高处狭小气窗透入的微光中舞动。
然而,吸引空目光的,并非这些亟待修复的文献,而是石台尽头靠墙的地方。
那里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形状不规则的黑色晶体。它并非纯粹的矿石,更像是某种凝固的、半透明的巨大树脂或琥珀。晶体内部浑浊不堪,却奇异地禁锢着一些破碎的光影。
那些光影在缓缓流动、扭曲,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远古飞虫,挣扎着想要诉说。空的目光接触到那些光影碎片的瞬间,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古老而浩瀚的悲伤与眷恋,毫无征兆地汹涌而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捂住胸口,踉跄了一步,脸色煞白,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腔!一股冰冷的战栗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是……什么?】巨大的疑问和源自灵魂的悸动在他心中炸开。
就在这时,石台上那些原本死寂的古老碎片——一块边缘焦黑的石板,几片断裂的玉简——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了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这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而悲悯的气息,与黑色晶体中那些痛苦挣扎的幽暗光影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光芒亮起的刹那,一个模糊而遥远、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温柔女声,带着无法言喻的疲惫和深沉的眷恋,如同最轻柔的叹息,直接回荡在空的意识深处:
【……智慧……是……虚妄……】
【……爱……不应是……囚笼……】
【……我的……孩子……醒来……】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像一道撕裂浓雾的惊雷,狠狠劈在空混沌的意识之上!那声音中蕴含的悲悯与呼唤,与他血脉深处的共鸣激烈碰撞,瞬间点燃了他被长久压抑的、属于“旅行者”的警觉和本能!耳畔那枚虚空终端带来的舒适感和纳西妲的低语构筑的宁静假象,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炸得粉碎!
“呃啊——!”空痛苦地低吼出声,双手紧紧抱住剧痛的头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将他撕裂!他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因为剧痛和巨大的震惊而剧烈收缩!
“谁?!”他嘶哑地喝问,目光死死盯住那块黑色晶体和发光的碎片,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顾问先生?”引领他进来的学者依旧面无表情,平板地询问,“您是否感到不适?”
空没有理会他。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晶体中的光影和碎片上的光芒所攫取。那悲悯的叹息,那“囚笼”的警示,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他长久以来被温水煮青蛙般的麻痹!纳西妲温柔的低语,虚空终端的控制,派蒙的异常,学者们空洞的眼神,所有之前被忽略或被“合理化”的怪异碎片,在这一刻被那古老声音的悲鸣强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不对……都不对……”空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石台上,碎石碎片哗啦作响。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欺骗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就在他心神剧震、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研讨室那扇沉重的黑檀木门口。
纳西妲。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翠绿的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幽深。她脸上惯有的那种纯真无邪、如同孩童般温暖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那双巨大的、曾经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愤怒、一种被冒犯的冰冷,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病态的专注。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石台,越过那发光的碎片和挣扎的光影,如同最精准的锁链,死死地、贪婪地锁定在空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猎物终于落入陷阱的满足。
“空……”她的声音不再是意念传递,而是清晰地、轻柔地在寂静的研讨室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黏稠的甜腻,“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她的目光扫过石台上那些兀自散发着微弱金芒的古老碎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被亵渎般的、冰冷的憎恶。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堆必须彻底清除的污秽垃圾。
空猛地转头看向她,金色的瞳孔因巨大的冲击和瞬间明悟的恐惧而急剧收缩。纳西妲的眼神,那不再掩饰的冰冷和专注,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彻底坐实了他心中那最可怕的猜想!
长久以来被虚空终端温柔麻痹的神经,被那古老声音悲鸣点燃的愤怒,以及对眼前这巨大欺骗的绝望,如同熔岩般在他体内奔涌、冲撞!
“纳西……妲?”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质问,“这些……这些是什么?那个声音……那个说‘爱不应是囚笼’的声音……是谁?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猛地指向自己耳畔那枚散发着温润微光的虚空终端,手指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纳西妲脸上那细微的、冰冷的弧度扩大了。她没有回答空的质问,反而轻盈地向前迈了一步。她的足尖点地,无声无息,如同在幽暗水面上滑行的鬼影。她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空脸上每一寸痛苦、恐惧和愤怒的线条,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
“多么……鲜活的表情啊……”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一种沉醉般的叹息,完全无视了石台上那些散发着抗拒光芒的碎片,“痛苦、恐惧、愤怒……还有被背叛的绝望……每一种滋味……”
她微微眯起眼睛,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像是在品味空气中无形的气味,“……都如此纯粹,如此……美味。”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含在唇齿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吐出。
她的目光终于从空身上移开,缓缓扫过石台上那些兀自散发着微弱却顽强金芒的古老碎片——那焦黑的石板,断裂的玉简。她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纳西妲”的波动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憎恶和毁灭欲。
“至于这些……”她抬起一只小手,五指纤细,掌心向上。没有念咒,没有手势,一股无形却磅礴到令人窒息的意志力轰然降临!整个研讨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下沉!石台上那些发光的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
那块边缘焦黑的石板,连同上面残留的神圣文字,瞬间崩解成无数细小的石粉,簌簌落下!
那几片断裂的玉简,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炸开,化为齑粉,连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湮灭!
那块禁锢着痛苦光影的黑色晶体,表面也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内部挣扎的光影发出无声的尖啸,旋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彻底沉寂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影。仅仅一个呼吸间,所有承载着古老悲悯和警示的遗存,所有试图唤醒空的声音,都在纳西妲那绝对的力量碾压下,化为乌有!只剩下满桌的尘埃和死寂。
做完这一切,纳西妲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她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空身上,那眼神变得更加幽深、更加专注,带着一种再无阻碍的、赤裸裸的占有欲。
“现在,”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轻柔的甜腻,却比刚才更加冰冷,如同毒蛇的吐信,“再也没有什么……能打扰我们了,空。”
“你……!”空目睹这毁灭的一幕,巨大的愤怒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坝。那悲悯声音的警示犹在耳边,“囚笼”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他不再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风涡剑!”
一声暴喝,空的金色瞳孔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狂暴的风元素之力瞬间在他掌心疯狂汇聚、压缩,形成一个剧烈旋转、发出尖锐呼啸的青色风球!他没有丝毫迟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这足以撕裂岩石的元素爆发,朝着挡在门口的唯一障碍——纳西妲——猛掷过去!
风球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轰至纳西妲面前!
然而,纳西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狂暴袭来的风元素之力。她巨大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荡漾开一丝……近乎愉悦的涟漪?仿佛在欣赏他这徒劳而激烈的反抗。
就在风球即将吞噬她娇小身躯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智慧宫,不,仿佛整个须弥城的地脉都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共鸣!纳西妲翠绿的发丝无风狂舞起来,她甚至没有抬手。以她为中心,无数粗壮虬结、闪烁着浓郁草元素光芒的墨绿色藤蔓凭空疯长而出!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纯粹能量的具现化,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这些狂暴的藤蔓瞬间交织成一面巨大无比的、流动着生命符文的翠绿屏障,稳稳地挡在纳西妲身前!
轰——!!!
风涡剑狠狠撞在藤蔓屏障上!足以开山裂石的狂暴风元素,此刻却如同撞上亘古巨岩的浪花!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封闭的研讨室内炸开!逸散的风刃如同失控的剃刀,疯狂切割着四周的石壁、书架,留下无数深痕!石屑纷飞!
但那面翠绿的藤蔓屏障,却只是表面光芒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水面的涟漪,旋即恢复平静,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狂暴的风元素被它轻易地吸收、消弭于无形。
“呵……”屏障后,传来纳西妲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满足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对他这反抗力量的“欣赏”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愉悦。
空的瞳孔因绝望而放大。风涡剑是他目前能瞬发的最强攻击之一,竟然连撼动对方一丝一毫都做不到!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冲向研讨室另一侧那扇狭小的、布满灰尘的气窗!那是唯一的生路!
但就在他身体刚动的刹那——
嗤啦!嗤啦!嗤啦!
无数条墨绿色的能量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地面、从墙壁、甚至从他脚下的阴影中闪电般窜出!它们缠绕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和冰冷的草木气息,瞬间缠上了他的脚踝、小腿、腰身、手臂!
“呃!”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就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拽倒,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更多的藤蔓如同潮水般涌上,将他死死地束缚在地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藤蔓上细密的根须如同活物,贪婪地刺破了他的衣物,扎入他的皮肤!并非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痹感和生命力被强行抽离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
“不……放开我!”空奋力挣扎,金色的元素力在体表疯狂闪烁,试图挣脱。但那些藤蔓坚韧无比,根须的麻痹效果更是让他的力量迅速流失。他的挣扎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徒劳而绝望。
纳西妲的身影,轻盈地穿过那面逐渐消散的藤蔓屏障。她一步步走到被牢牢束缚在地的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里面燃烧着一种扭曲的、炽热的火焰,几乎要将空熔化、吞噬。
“多么……有力的反抗……”她缓缓蹲下身,翠绿的长发垂落,几乎要拂到空因愤怒和挣扎而涨红的脸上。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痴迷,轻轻拂过他因用力而紧绷的脖颈线条,感受着他皮肤下剧烈跳动的脉搏。
她的指尖冰凉。
“你的愤怒……你的挣扎……你的恐惧……”她喃喃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钻进空的耳朵,“……都在激烈地燃烧着……比最醇美的甘露还要醉人……”
她的手指缓缓下移,带着一种亵玩般的流连,抚过他被藤蔓勒出红痕的手臂,最后停在他因紧握拳头而微微颤抖的手上。她的小手覆盖住他紧握的拳头,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根根、极其缓慢地掰开他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指。
空感到一阵屈辱和恶寒,用尽最后力气想要抽回手,但藤蔓的束缚和根须的麻痹让他连这点微小的反抗都做不到。
纳西妲终于完全掰开了他的手指。她低下头,翠绿的发丝垂落,形成一个私密的空间。她凝视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那眼神专注得如同在欣赏稀世珍宝。然后,在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微微启唇,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
一个冰冷而柔软的吻,如同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轻轻地、却带着绝对占有的意味,落在了他颤抖的指尖上。
那一瞬间,空感觉到的不是情欲,而是深入灵魂的冰冷和亵渎!仿佛被某种非人的存在标记了所有权!
“真美味……”纳西妲抬起头,舔了舔自己粉嫩的嘴唇,眼中病态的光芒达到了顶点,脸上绽放出一个足以令任何人心底发寒的、无比满足的灿烂笑容,“空的味道……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伴随着她这病态的宣言,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如汪洋般的草元素神力,以纳西妲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不再有丝毫的温和与掩饰,充满了绝对的意志和冰冷的占有欲!它如同无形的狂潮,瞬间冲出研讨室,冲出智慧宫,席卷了整个须弥城!
时间,在这股神力的绝对意志下,凝固了。
智慧宫主殿内,那些垂手肃立、脸上永远挂着空洞微笑的学者们,他们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泽,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位正端着墨水走向书桌的学者,脚步悬在半空,墨水瓶倾斜的角度被永恒固定,一滴浓黑的墨汁悬在瓶口,不再滴落。
智慧宫外,喧闹的须弥城瞬间陷入死寂。
奥摩斯港繁忙的码头,扛着货物的工人身体前倾,沉重的货物悬在肩头。小贩举起手中色彩鲜艳的墩墩桃,叫卖声凝固在嘴边。酒馆门口,两个正在激烈争论学术问题的学者,一人手指点着虚空,另一人张着嘴,表情定格在激动的瞬间。
一只从香料摊上偷了颗枣椰的暝彩鸟,刚刚跃起,翅膀展开,凝固在半空,偷来的果实从喙边滑落,同样悬停。
雨林边缘,巡林的三十人团成员,保持着拔剑警戒的姿态,目光却空洞地望向前方。一只巨大的长鬓虎扑击的矫健身影凝固在灌木丛上方。树叶停止摇曳,飞溅的水珠悬停在瀑布半空。
整个须弥城,连同它周围的广袤雨林,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栩栩如生的琥珀模型。所有的声音——叫卖声、争论声、水流声、风声——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阳光依旧明媚,却失去了温度,冰冷地照耀着这座被冻结的城市。
每个人的脸上,无论之前是什么表情,此刻都凝固着一种完全相同的、空洞到极致的微笑,如同批量生产的劣质面具。整座城市,只剩下一种声音——无数植物在神力催动下疯狂生长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