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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收到八重神子的邀请函时,以为只是寻常茶叙。

直到踏入鸣神大社深处,才发现自己成了笼中鸟。

“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呢,旅行者?”神子指尖缠绕着雷光,笑容甜得发腻。

最恐怖的是,黑暗中浮现的狐斋宫幻影竟也抚上他的脸:“乖孩子,留下来陪我们吧...”

当神子用尾巴将他捆上祭坛时,空才明白——五百年的执念,足以让一只狐狸彻底疯掉。

初秋的鸣神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凝滞的气息。阳光努力穿过层叠的铅灰色云霭,吝啬地洒在蜿蜒的山道上,却驱不散那股闷热与湿意,仿佛整个岛屿都被裹进了一块巨大而粘稠的琥珀里。山道两旁的雷樱树,叶片蔫蔫地垂着,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光泽,只在偶尔掠过一阵无精打采的风时,才发出几声细碎而干涩的沙沙声,像是病弱的叹息。

空沿着这条熟悉又透着一丝陌生的石阶向上走。脚下的木屐叩击着石板,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山林里显得有些突兀。他手里捏着一方素雅的信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细腻的纹理。那是昨日由一只油光水滑的紫绀色狐狸送到木漏茶室的。信笺上字迹娟秀流畅,带着八重神子特有的慵懒笔锋:“旅人如晤,鸣神大社秋樱初绽,茶汤已沸,静候故人一叙。八重神子。”

落款处没有印鉴,只有一枚小小的、用朱砂印泥按下的狐狸爪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头发痒的甜腻香气。这香气此刻似乎还缠绕在空的鼻端,与山间潮湿的草木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微微晕眩的诱惑。

“故人一叙……”空低声重复着信笺上的字眼,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神子唤他“旅人”的时候居多,这“故人”二字,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熟稔,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挽留意味。他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莫名的思绪。也许只是宫司大人一时兴起,或者又有什么麻烦事需要他这个“万能工具人”去跑腿了?毕竟,这位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心思之深,向来如同她最爱的油豆腐汤汁,难以一眼望透。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鸣神大社那熟悉的朱红色鸟居赫然在目。平日里肃穆庄严的神社,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之中。没有前来参拜的町民低声祷告的絮语,没有巫女们打扫庭院时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甚至连风似乎都在鸟居前止步了。只有几片过早凋零的雷樱花瓣,孤零零地在洁净得过分的地面上打着旋儿,透着一股萧索的冷清。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变得浓郁起来,丝丝缕缕,缠绕不去。

空穿过空旷的前庭,脚下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回荡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他绕过正殿,沿着一条被高大灌木掩映的侧廊,走向神子惯常休憩的茶室。侧廊的尽头,纸拉门敞开着,里面泄出暖黄色的灯光,与外面灰蒙蒙的天光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个温暖的诱惑陷阱。

神子就在那里。

她背对着门口,跪坐在一方矮几前,身姿一如既往地优雅而闲适。如瀑的樱粉色长发并未像平日那样精心挽起,而是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梢几乎垂落到深紫色的华丽和服腰封上。那和服的料子在灯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衬得她颈后一小片露出的肌肤愈发白皙细腻。矮几上,一只素雅的茶釜正汩汩地冒着热气,白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侧脸的轮廓。

“来了?”神子的声音传来,带着惯常的慵懒笑意,尾音微微拖长,像一片羽毛轻轻搔过耳膜。她没有回头,只是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姿态曼妙地提起茶釜,将滚烫的沸水注入旁边早已备好的茶碗中。水声淙淙,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空在门口脱下木屐,步入茶室。榻榻米温软的触感从脚底传来,混合着茶香和神子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微醺的甜香。他走到矮几对面,盘膝坐下:“宫司大人相召,不敢不来。”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

神子这才缓缓转过头。她的脸在氤氲的水汽和暖黄的光晕里,美得惊心动魄,那双狭长的、总是带着几分促狭笑意的狐狸眼,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深紫色的瞳仁深处,仿佛有细小的雷光在无声地跃动、闪烁。她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笑容无懈可击,甜得如同最上等的蜜糖,然而那笑意却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旅人说话,总是这么见外。”神子将沏好的茶轻轻推到空面前,茶汤碧绿,清澈见底,映着摇曳的灯影。“尝尝,今年的新茶,配着后山刚开的晚樱花瓣一起煮的。”

空端起茶碗,温热的瓷壁熨帖着掌心。他低头看着碧绿的茶汤,几片近乎透明的樱色花瓣悬浮其中,缓缓打着转儿。那股奇异的甜香愈发浓郁了,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一种迷醉的暖意。他吹了吹热气,浅啜了一口。茶水滑过喉咙,带着花瓣的微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渗透四肢百骸的暖流。味道……很独特,但似乎并无不妥。

“味道如何?”神子托着腮,歪着头看他,眼神专注得有些异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很香。”空放下茶碗,如实说道,“就是……花香似乎特别浓郁。”

“是吗?”神子的笑意加深了,眼尾的弧度弯得更加妩媚,那深紫色的瞳仁里,雷光似乎跳跃得更快了些,“因为……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啊,旅行者。”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

空的心头莫名一跳。“特意”二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细微的涟漪。他总觉得今天的八重神子,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包裹着某种他暂时无法解读的深意,带着一种精心编织的网罗的气息。

“宫司大人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空试探着问,目光落在她身上。神子的坐姿依旧优雅,但空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宽大的和服袖口下,指尖正无意识地、反复地捻着袖口内衬的一角,那是一种近乎焦躁的小动作。

“心情?”神子轻轻笑出声,笑声像一串细碎的银铃,在寂静的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飘忽,“看到故人如约而至,自然心情愉悦。”她微微前倾身体,靠近矮几,那浓烈而甜腻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几乎让空有些窒息。“而且,旅人,你身上……有让人安心的味道呢。”

空下意识地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这过分的亲近和言语中流露出的古怪占有欲,让他脊背窜过一丝寒意。“宫司大人说笑了。”

“说笑?”神子眼中的笑意骤然冷却了几分,那层薄雾似乎瞬间散去,露出底下某种冰冷而执拗的东西。她伸出手,指尖并非去拿茶点,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轻轻拂过空搁在矮几上的手背。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静电般的麻痒感,仿佛细小的雷丝在皮肤下悄然游走。

空的手背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条件反射地抽回,但他强行忍住了。神子的目光锁住他,深紫色的眼瞳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里面翻涌着他完全陌生的情绪——那不再是促狭或算计,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将他生吞活剥般的专注。

“旅人总是这样,”神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咒语,“像一缕抓不住的风,停不下脚步的鸟儿。稻妻的樱花开了又落,你却总是……要飞走的。”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手背上,微微用力,那细微的雷丝感陡然增强,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空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确认,这不是一场寻常的茶叙。眼前这位总是笑靥如花、深不可测的宫司大人,此刻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危险而陌生。他强迫自己镇定,调动起元素视野,目光锐利地扫过神子周身——果然!在她华美的和服之下,在那些繁复的衣褶纹理间,极其隐蔽地,流动着几缕极其精纯、被刻意压缩隐藏的雷元素力!它们如同蛰伏的毒蛇,缠绕在她纤细的肢体上,蓄势待发!

“宫司大人,”空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戒备,“您今天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运转起体内的风元素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旋,紧贴着榻榻米,试图感知周围空间的元素流向。

神子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质问。她依旧维持着那个前倾的姿势,目光痴痴地流连在空的脸上,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刻入脑海深处。那股甜腻的香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沉甸甸地压在空的胸口。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飘忽得像梦呓,“斋宫大人以前……最喜欢坐在这个位置,看着我煮茶。”她的目光越过空的肩膀,投向茶室角落的阴影,眼神变得迷离而遥远,仿佛真的看到了某个并不存在的幻影。“她总说,神子煮的茶,带着稻妻山林的灵气,能涤荡人心……”

空的呼吸一窒。狐斋宫!她突然提起那位早已逝去五百年的白辰主母!这绝非偶然!他顺着神子的目光望去,茶室角落空无一物,只有一片随着窗外光线变化的、微微摇曳的阴影。但就在神子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敏锐的元素感知猛地捕捉到一丝异动!

并非元素力的波动,而是一种……更虚无、更阴冷的东西,在神子强大精神力与执念的牵引下,正从神社地底那积累了无数岁月、沉淀着无尽记忆与哀思的“场”中,被强行唤醒、凝聚!

“斋宫大人……”神子喃喃着,声音里充满了令人心碎的孺慕与一种病态的依恋,“她走了那么久……那么久……只留下我一个人,守着这片樱树,守着这座冷冰冰的神社……”她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空脸上,那双紫眸中的雷光骤然炽盛,狂乱地跳跃着,映照出她眼底深处翻腾的痛苦与偏执的占有欲,“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走?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陪着我呢?旅行者?”

她的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与此同时,她拂在空手背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

“滋啦——!”

刺目的紫色雷光毫无征兆地从她指间爆发!狂暴的电流瞬间窜遍空全身!剧烈的麻痹和灼痛感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骨髓!空闷哼一声,身体在强大的电流冲击下剧烈颤抖,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紫白光芒充斥!

“呃啊——!”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凝聚在指尖的风元素力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雷击瞬间打散!他试图挣脱,但那五根纤细的手指此刻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雷元素枷锁,死死禁锢着他的手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在雷光下发出焦糊的气味,肌肉在电流的蹂躏下痉挛抽搐!

“留下来!”神子的声音在刺耳的电流声中响起,尖利而扭曲,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优雅,只剩下一种疯狂的执念,“像斋宫大人那样!永远地……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就像……就像她保护我那样!”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极端痛苦与极度渴望的狂乱表情,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蜿蜒的湿痕,与她此刻狰狞的神情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空咬紧牙关,剧痛几乎撕裂他的意志。他调动全身残存的力量,风元素力在体内混乱地冲撞,试图对抗那肆虐的雷霆。就在这时——

“神子……”

一个轻柔、温婉、带着岁月沉淀的优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叹息声,突兀地在空耳边响起。这声音仿佛直接穿透了震耳欲聋的电流声,清晰地钻入他的脑海!

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扭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就在神子身后那片刚刚还空无一物的、摇曳着阴影的角落,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个虚幻的身影,正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紫色粒子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位女子。她穿着古老而庄重的稻妻神官服饰,纯白的狩衣上绣着精致的狐之印纹。一头柔顺的银白色长发如同月华倾泻,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额前。她的面容温婉秀丽,眉眼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睿智与悲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忧伤笑意。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她头上那对同样虚幻、却清晰可见的狐狸耳朵,以及身后几条蓬松柔软的、轻轻摆动的巨大狐尾虚影。

狐斋宫!

五百年前为守护稻妻而逝去的白辰血脉主母,此刻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重现于这间被雷光充斥的茶室!

“斋……斋宫大人?”神子扣着空手腕的手指猛地一颤,狂暴的雷光也随之一滞。她像被最锋利的刀刺中般,倏然回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角落,脸上的狂乱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童般的脆弱与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委屈。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她看着那虚幻的身影,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的音节:“您……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看神子了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虚幻的狐斋宫并未回答神子的呼唤。她那双仿佛蕴含着星河的眸子,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悯,静静地、缓缓地,落在了被神子死死抓住、仍在雷光中痛苦颤抖的空身上。

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被这传说中的存在注视,并没有带来丝毫安心,反而升起一股比被神子雷击更刺骨的寒意!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狐斋宫的幻影抬起一只同样虚幻的手,那只手由无数细碎的紫色光点构成,散发着微凉的气息,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神子狂暴的雷元素力场,轻柔地、不容抗拒地抚上了空因痛苦和惊骇而紧绷的脸颊。

触感冰凉!如同深秋寒潭的水,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瞬间穿透了皮肤,直抵灵魂深处!那是一种纯粹的、由强大执念和精神力构筑的冰冷,而非元素的严寒。空猛地打了个寒颤,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后退,想避开这诡异的触碰,但身体在残余的雷击麻痹下僵硬异常,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虚幻的指尖带着穿透灵魂的凉意,滑过他的颧骨,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好孩子……”狐斋宫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温婉的语调,每一个字却都像冰锥,狠狠凿进空的耳膜和心脏,“神子她……很寂寞。”她的指尖停留在空的下颌,微微施加了一点虚幻的压力,迫使他抬起头,迎上她那双悲悯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五百年的时光,太长了……长得足以磨灭许多东西,也足以……让一些执念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树,遮蔽了天空。”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却蕴含着一种沉重的、来自时光尽头的哀伤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宿命感。

“留下来吧……”狐斋宫的幻影微微俯身,那张虚幻的、温婉秀丽的脸庞靠近空,她银白色的发丝如同冰冷的月光瀑布,几乎要拂过空的额头。她的气息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腐朽神社深处檀香与尘埃混合的古老气息。“陪着她……也……陪着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不易察觉的蛊惑,仿佛古老的歌谣在深渊中回荡,“在这永恒的……‘记忆之庭’里……我们……永不分离……”

“不!”空的喉咙里爆发出嘶哑的怒吼!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挣脱的本能!他体内残存的风元素力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被彻底激发!青色的光芒猛地从他周身炸开!

“轰——!”

狂暴的气流以空为中心骤然爆发!榻榻米瞬间被撕裂!矮几、茶碗、精致的茶点被狂暴的旋风卷起,狠狠砸向四周的墙壁和纸拉门!神子猝不及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决绝意志的冲击力狠狠撞开!扣住空手腕的雷光锁链应声崩断!

“呃!”神子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柱子上,樱粉色的长发在紊乱的气流中狂舞。她脸上的脆弱和委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忤逆的、冰冷的暴怒!深紫色的眼眸中,雷光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想逃?!”神子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疯狂!她甚至没有去看被撞退的狼狈,双手在胸前猛地结印!速度快得只留下一片紫色的残影!

“雷光千道!”

“轰隆隆——!”

整个茶室仿佛化作了雷暴的中心!无数道粗如儿臂的狂暴紫色雷蛇从虚空中骤然劈落!它们并非无序乱窜,而是带着精准的毁灭意志,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朋、闪烁着刺目死亡光芒的雷网!这雷网不仅蕴含着恐怖的毁灭性能量,更带着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如同一座雷电铸就的牢笼,兜头盖脸地朝着刚刚挣脱束缚、正欲冲向门口的空笼罩下来!

雷光映亮了神子那张因狂怒和偏执而扭曲的美丽脸庞,她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彻底将猎物纳入掌心的疯狂决绝!

空瞳孔骤缩!那毁灭性的电网封锁了所有退路!他毫不怀疑,一旦被其笼罩,瞬间就会化为焦炭!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保留,体内沉睡的、来自异界的金色力量——那不属于提瓦特七元素的、属于“旅行者”的根源之力——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苏醒!

“喝啊——!”

一声怒吼!空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这光芒并非元素力的具现,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力量洪流!它如同实质的壁垒,悍然迎上那从天而降的毁灭雷网!

“滋——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了整个鸣神大社!金与紫的光芒在狭窄的茶室内猛烈碰撞、湮灭!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咔嚓!哗啦——!”

坚固的木质墙壁和精美的纸拉门如同脆弱的薄纸般被瞬间撕裂、粉碎!支撑屋顶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瓦片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烟尘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和雷元素特有的臭氧气息冲天而起!

茶室,连同其所在的整个侧殿一角,在这两股恐怖力量的正面冲撞下,轰然崩塌!

烟尘弥漫,木屑纷飞。

空的身影如同金色的流星,借着爆炸产生的巨大反冲力,从崩塌的废墟中倒射而出!他重重地摔在外面的庭院里,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住。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下零落的雷樱花瓣。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被神子雷击过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挣扎着想要爬起逃离这片魔域!

“咳……咳……”烟尘弥漫的废墟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紧接着,是木梁被推开的声音。

空惊骇地抬头望去。

只见崩塌的梁柱和瓦砾堆中,一个身影缓缓站起。八重神子身上的华美和服多处破损,沾染着灰尘,樱粉色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地披散着。然而,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恐怖!浓烈到近乎粘稠的雷元素力在她身上沸腾、咆哮,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紫色电弧光环!她白皙的脸颊上被飞溅的木屑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痕,一缕鲜血沿着她精致的下颌线缓缓滑落。但她的眼神——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冻结灵魂的冰冷,以及一种猎物试图逃脱后彻底点燃的、扭曲的兴奋与暴怒!

她一步步从废墟的烟尘中走出,每一步踏在庭院的地面上,都留下一个闪烁着细小雷光的焦黑脚印。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试图爬起的空身上,嘴角缓缓咧开一个令人血液冻结的弧度。

“真是……不乖的小鸟啊。”她的声音轻柔得诡异,却带着剧毒的寒意,“看来,普通的笼子……关不住你了呢。”

话音未落,她身后那三条巨大的、蓬松的樱粉色狐狸尾巴骤然膨胀、伸长!不再是装饰,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了三条蕴藏着毁灭性能量的、如同巨蟒般的恐怖雷光之鞭!粗壮的紫色电弧在尾巴表面疯狂跳跃、嘶鸣,散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威压!

“那就……”神子眼中的冰冷瞬间化为实质的疯狂,“跟我去……更‘安静’的地方吧!”

“咻——!咻——!咻——!”

三条雷光狐尾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和毁灭一切的气势,如同三道从天而降的紫色雷霆巨矛,从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朝着刚刚撑起半个身子的空,狠狠抽击而下!

空眼中映出那三条撕裂视野、充斥毁灭气息的雷光巨尾,瞳孔缩成了针尖!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的野兽在胸腔里咆哮!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不顾肺部火烧般的剧痛,强行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风元素的轻盈,岩元素的稳固,还有那刚刚被激发、此刻仍在经脉中灼热奔流的金色异界之力!

“给我——开!”

他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双足狠狠蹬地!青色的风旋在脚下爆发,推动着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急退!同时,一层带着微弱金芒的、略显仓促的岩元素护盾瞬间在身前凝结!

“轰!!!咔嚓——!”

第一条雷尾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砸在他刚刚凝聚的岩盾之上!那仓促形成的岩元素结晶护盾只抵挡了不到一瞬,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轰然炸开成漫天金色的齑粉!狂暴的雷力余势不减,狠狠抽打在空交叉格挡的双臂上!

“呃啊——!”

难以想象的巨力和灼痛感瞬间袭来!空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遗迹巨蛇正面撞中!双臂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抽飞出去!

“砰!哗啦——!”

他的身体撞断了庭院中一株碗口粗的雷樱树,重重砸在后方一座供奉着地藏菩萨的小型石龛上!坚硬的石龛应声碎裂!石块纷飞!空摔在碎石堆里,喉咙腥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双臂更是彻底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垂在身侧。

然而,攻击并未结束!

就在他砸碎石龛、身体失控下坠的瞬间,另外两条如影随形的雷尾已然追至!它们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蟒,一左一右,带着刺耳的电流嘶鸣,极其精准地缠绕上了空的双腿和腰部!

“滋啦啦——!”

狂暴的雷元素瞬间侵入!强烈的麻痹感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入骨髓,沿着神经疯狂蔓延!空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刚刚勉强凝聚起的一丝力量被这毁灭性的雷击彻底打散!那缠绕的尾巴并非物理束缚,更像是纯粹的能量锁链,带着恐怖的吸力,将他体内残存的元素力疯狂抽离!

“呃呃呃……” 空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被那两条尾巴强行从碎石堆里拖拽出来,悬在半空,如同被蛛网捕获的飞虫,徒劳地挣扎,每一次肌肉的抽搐都带来更剧烈的电击痛苦。

神子一步步走近,踏过破碎的雷樱树枝和散落的碎石。她脸上那道血痕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嘴角那抹冰冷而扭曲的笑意却愈发扩大。她停在空面前,欣赏着他痛苦挣扎的姿态,深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彻底掌控猎物的病态满足。

“看,”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冰冷的指尖带着残留的电火花,轻轻拂过空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爱抚,却让空浑身汗毛倒竖,“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甜蜜的残忍。

她微微歪头,樱粉色的发丝垂落:“还是……跟我回家吧。” 那个“家”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占有意味。

话音落下,神子身后那第三条一直悬浮在空中、蓄势待发的巨大雷尾,如同行刑的铡刀,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猛地朝着空的头顶——并非要害,而是带着一种羞辱性的压制——重重挥落!

“砰!”

一声沉闷的重击!

空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混合着强烈的眩晕感狠狠砸在头顶!眼前瞬间被一片漆黑和迸溅的金星所充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意识,都被这一击彻底粉碎!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下来,被那两条缠绕的雷尾紧紧束缚着,再也无力反抗。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模糊的视野边缘,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虚幻的、银白色的身影。狐斋宫的幻影静静地漂浮在不远处的烟尘中,那双悲悯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绝望的叹息。

冰冷的触感贴在额头,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这刺骨的凉意穿透皮肉,直抵混沌的意识深处,将空从一片虚无的黑暗泥沼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呃……” 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如同破旧风箱的抽动。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钧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晃动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光影,像是凝固的血液在黑暗中流淌。

意识如同沉船的碎片,艰难地拼凑着。剧痛是第一个清晰的信号。双臂火烧火燎,骨头仿佛寸寸断裂后又被人粗暴地拼接;被雷尾缠绕过的腰腿部位,麻痹感退去后,是深入骨髓的酸胀和针刺般的残留痛楚;胸口闷得发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疼痛,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更让他悚然的是,体内元素力的流动变得极其滞涩、微弱,仿佛被无形的淤泥堵塞了河道,连一丝微风都难以凝聚——神子的雷击,不仅重创了他的身体,更严重扰乱了他体内的元素回路。

眩晕感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击着脆弱的意识。他试图转动眼球,想看清自己身处何地。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暗红……浓得化不开的暗红。

那不是光影,是实质。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平面上,身下是某种质地坚硬、触感冰凉的石材,表面雕刻着繁复到令人眼花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装饰,而是某种极其古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文,它们深深嵌入石面,在绝对的黑暗中,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暗红色光芒。这光芒如同活物的呼吸,明灭不定,将整个空间染上了一层诡异、粘稠的血色。

空气是凝滞的。带着浓重的、陈年的尘土气息,混杂着一种铁锈般的淡淡腥味,还有一种……仿佛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冰冷而绝望的精神残余。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自己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绝对的寂静压迫着耳膜,带来一种令人发疯的恐慌感。

祭坛……这里是一座深埋地底的古老祭坛!空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认知。鸣神大社地下!神子真正的巢穴!

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想看清周围。脖颈的肌肉如同生锈的铁片,发出咯咯的声响。就在他艰难地转动头颅时,一张脸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模糊视野的正上方,近在咫尺!

是狐斋宫!

那张由无数紫色光点构成的、虚幻而温婉的脸庞,此刻正清晰地悬浮在祭坛上方。银白色的发丝如同冰冷的月光,垂落在空的脸颊两侧。她的眼神依旧是那悲悯的深潭,嘴角却不再是叹息,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慈爱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她虚幻的双手,正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空的脸颊、额头,如同在安抚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那穿透灵魂的冰凉触感,比祭坛的石头更加刺骨。

“睡得好吗?可怜的孩子……” 狐斋宫虚幻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温婉依旧,却带着一种黏腻的、如同蛛网般的蛊惑,“神子她……只是太害怕孤独了……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她的指尖,那冰冷的能量触感,缓缓滑过空干裂的嘴唇。

“不……” 空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抗拒,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偏开头,避开那令人作呕的触碰。然而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冰冷的祭坛上,连这样微小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艰难。

“嘘……” 狐斋宫虚幻的食指轻轻按在空的嘴唇上,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要冻结他的声带,“别抗拒……接纳这份‘羁绊’……成为‘永恒’的一部分……”她的声音如同深渊中的海妖之歌,带着一种瓦解意志的魔力,“看……她来了……”

随着狐斋宫话音落下,一阵细微的、木屐敲击石阶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空紧绷的心弦上。

嗒…嗒…嗒…

声音停在了祭坛边缘。

空艰难地转动眼珠,越过狐斋宫虚幻的身影,看向声音的来源。

八重神子就站在那里。

她已换上了一身截然不同的装束。不再是繁复华丽的宫司祭服,而是一件样式极其古老、庄重肃穆的纯白狩衣,宽大的袖口和衣襟上,用暗金色的丝线绣满了与祭坛符文同源的、诡秘莫测的纹样。樱粉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戴上了一顶同样古老、形似狐面的精致额冠。她脸上的血痕已经消失,肌肤在祭坛暗红符文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白光泽。

她的眼神,空前的平静。深紫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疯狂、暴怒、脆弱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专注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虔诚。她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柄样式古朴、刃口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短刀,还有一只小小的、材质不明的漆黑碗盏。

神子缓缓踏上祭坛的台阶,步履轻盈而庄重,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她无视了悬浮在空上方的狐斋宫幻影——或者说,那幻影本就是她执念的一部分——径直走到空的身边,跪坐下来。

冰冷的祭坛石面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神子放下托盘,目光落在空苍白的脸上,那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轮廓都刻入永恒。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空灵而缥缈,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彼岸,“只有在这里……在这‘记忆的基石’之上……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与永恒。”她伸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雷光,极其轻柔地拂过空脸颊上沾染的灰尘和血污,动作温柔得如同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看,”她的指尖停留在空紧蹙的眉间,试图抚平那里的褶皱,“斋宫大人也在看着我们呢。”她微微侧头,目光投向悬浮的狐斋宫幻影,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孺慕之情,“她也在期待……这份‘羁绊’的完成……”

狐斋宫的幻影微微颔首,嘴角的弧度加深,那悲悯的目光落在神子身上,又缓缓移回空痛苦的脸上,带着无声的赞许和催促。

神子收回目光,重新专注地看着空。她拿起托盘上那柄幽冷的短刀。刀身狭长,刃口在暗红符文的光芒下流转着不祥的幽光。她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五指摊开,置于空身体的上方。

“以白辰之血为引……”神子的声音陡然变得肃穆而悠远,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祭坛上那些暗红符文的光芒随之明灭闪烁,“以五百载执念为薪……”祭坛周围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无形的力量在汇聚,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右手稳稳握住短刀,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左手白皙的手腕内侧划下!

“嗤——”

一声轻响,并非血肉被割开的声音,更像是什么能量被撕裂。一道深紫色的、闪烁着细密雷弧的奇异“血液”,从神子手腕的“伤口”中流淌而出!这“血液”没有血腥味,反而散发出一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雷元素狂暴与樱花甜腻的诡异气息!

那深紫色的、闪烁着雷弧的“血液”并未滴落。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悬浮在半空,在神子强大的精神力引导下,蜿蜒流淌,精准地落入那只漆黑的碗盏之中。碗盏仿佛无底深渊,贪婪地吞噬着这奇异的液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与祭坛符文同源的、更加繁复幽暗的暗金色纹路。

随着血液的流淌,神子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透明,仿佛玉石雕琢而成,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但她深紫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的狂热光芒,死死锁在空因惊骇而睁大的眼睛上。

“以异世旅魂为契……”神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在地下空间中震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空的心头,“结永世……不离之盟!”

话音落下,她端起那盛满了紫色雷血的漆黑碗盏。碗盏表面的暗金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

“不——!”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身体在冰冷的祭坛上剧烈挣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碗盏中散发出的恐怖精神波动,那是一种强行烙印、扭曲灵魂的邪恶力量!一旦被灌下,后果不堪设想!他调动着体内残存的、微乎其微的金色力量,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然而,神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徒劳的挣扎,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怜悯的弧度。她身后,三条巨大的樱粉色狐尾无声无息地舒展开来,如同最坚固的囚笼支柱,散发出强大的禁锢力场,将空牢牢压制在祭坛上,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乖……”神子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很快……就不痛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俯下身,那张美丽绝伦却冰冷如神只的脸庞在空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不断逼近。她一手稳稳端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碗盏,另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捏住了空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

碗盏的边缘,冰冷刺骨,抵上了空的嘴唇。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甜腻与血腥雷暴的气息,汹涌地灌入他的鼻腔!

死亡的阴影,混合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的扭曲禁锢,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空的意识。

就在那碗蕴含恐怖契约的雷血即将倾倒入他喉咙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在空体内爆发!

并非元素力!也不是他熟悉的金色异界之力!

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沉睡在他血脉最深处、被这极致的死亡威胁和邪恶契约力量所强行唤醒的……共鸣!

这股力量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它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苏醒,带着焚尽八荒的暴怒,以空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炸开!

“轰——!!!”

无法形容的冲击波!

没有光,没有热,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粉碎一切有形与无形存在的意志洪流!它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绝对排斥的领域,在空身周瞬间形成!

“噗——!”

首当其冲的八重神子,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她脸上的冰冷和虔诚瞬间被极致的惊骇所取代!捏着空下颌的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弹开!端着漆黑碗盏的手臂更是发出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碗盏脱手飞出,里面那珍贵的、蕴含着她本源力量和五百年执念的紫色雷血在空中泼洒开来!

“呃啊——!”神子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冰冷的石壁上!身上的古老狩衣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出数道口子,额冠歪斜,樱粉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那悬浮在空上方、由神子执念和精神力维持的狐斋宫幻影,更是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画,连一声呜咽都未曾发出,瞬间扭曲、崩解,化为无数溃散的紫色光点,消失在粘稠的黑暗中!

整个地下祭坛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些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古老符文如同接触到天敌,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构成祭坛的坚硬石料表面,竟以空的身体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蔓延开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束缚着空的那股强大禁锢力场,在这股源自他血脉深处的、突如其来的毁灭意志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

“咳咳……咳……”空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但身体却不可思议地恢复了自由!那股爆发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昙花一现,瞬间又沉寂下去,只留下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冰冷的祭坛上翻滚下来,摔在布满裂纹的石地上。碎石硌着身体,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让他感到一丝活着的真实。

他抬起头,惊恐而茫然地看向神子被撞飞的方向。

烟尘弥漫。

石壁下,神子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紫色的、闪烁着微光的血沫——那是她力量本源受损的迹象。她艰难地抬起头,凌乱的发丝粘在汗湿而苍白的脸颊上,额冠歪斜,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冰冷的神性,也不是疯狂的占有欲,而是充满了无法置信的、如同目睹世界根基崩塌般的巨大惊骇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死死地盯着挣扎爬起的空,如同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怪物!

“不……不可能……”神子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极度的虚弱和认知被颠覆的茫然,“那……那是什么力量?不属于元素……不属于提瓦特……甚至……”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手臂的剧痛和本源受创带来的虚弱让她再次跌坐回去,只能死死地盯着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骇、恐惧、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挫败的、无法接受的狂怒在深处翻腾。

祭坛上,那些古老的暗红符文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整个地下空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和浓重的能量乱流,空气仿佛凝固了。

空靠在冰冷的、布满裂纹的石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他看着远处那个狼狈不堪、眼神混乱的八重神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双手。

刚才那是什么?那股瞬间爆发、粉碎一切的力量……来自哪里?

没有答案。只有冰冷的石头和死寂的黑暗,以及远处那双充满了惊涛骇浪的、死死盯住他的紫色眼眸。

祭坛的暗红符文如同垂死的萤火,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地下空间的一切轮廓,只剩下彼此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清晰可闻,如同两头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无声对峙。

冰冷、粗糙的岩石紧贴着空的脊背,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让胸腔传来断裂般的闷痛,提醒着他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爆发所付出的代价。经脉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过,残留着灼烧般的剧痛,而那股源自血脉深处、救了他一命却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力量,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谜团。

他靠在布满裂纹的石壁上,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穿透令人窒息的黑暗,死死锁定在神子被撞飞的方向。那片区域被崩塌的石块和弥漫的烟尘笼罩,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蜷缩的轮廓,以及两点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深紫色幽光——那是神子的眼睛,此刻正如同受惊的野兽般,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混乱的狂怒。

短暂的死寂被一声压抑的、带着剧痛的吸气声打破。紧接着是碎石滚落的簌簌声。

八重神子挣扎着,极其缓慢地从石壁下的废墟中撑起身体。她的动作失去了所有优雅,带着一种重伤后的滞涩和艰难。那身古老肃穆的纯白狩衣多处撕裂,沾染着灰尘和她自己咳出的、闪烁着微弱雷弧的紫色血沫。樱粉色的长发彻底散乱,几缕发丝被冷汗粘在苍白的脸颊上,额冠歪斜地挂在发间,摇摇欲坠。

她扶着冰冷的石壁,勉强站直,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深紫色的眼眸穿透黑暗,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钉在空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尚未平息,对未知力量的深深忌惮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其上,而最深处,是被强行打断仪式的滔天狂怒和一种猎物彻底失控后引发的、近乎毁灭的偏执!

“咳……咳咳……”神子又咳出几点紫色的光沫,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痕迹,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冰寒刺骨的怨毒与一种歇斯底里的执念:

“你……藏得可真深啊……旅行者……”她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惯常的、掌控一切的笑容,但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扭曲变形,只剩下狰狞,“那股力量……是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藏在你这具看似普通的躯壳里……”她扶着石壁,一步步,极其不稳地朝着空的方向挪动,脚步虚浮,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疯狂,“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是谁给你的?!”

随着她的逼近,一股强大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虽然远不如之前全盛时期,却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空淹没。她身后的阴影中,三条巨大的狐尾虚影再次浮现,尽管显得有些黯淡和不稳,但尾尖跳跃的紫色雷光依旧带着致命的威胁,如同三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锁定了空!

空的心脏狂跳!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着危险!逃!必须逃!趁着神子重伤虚弱,趁着那禁锢的祭坛力量崩溃!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全身的剧痛和虚弱。他猛地一咬牙,不顾一切地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风元素力!青色的微光极其勉强地在他周身亮起,如同黑夜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

“休想——!”

神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看到空试图凝聚力量,她眼中的疯狂瞬间压倒了所有!她甚至不顾自身的重伤和本源受创,强行催动力量!身后三条雷尾虚影猛地暴涨!带着刺耳的电流尖啸,如同三条狂暴的紫色巨蟒,撕裂黑暗,从三个方向朝着空狠狠噬咬而来!速度虽然不如之前迅捷,但那份毁灭的意志却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

空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雷尾上蕴含的、足以将他此刻脆弱身躯彻底撕碎的狂暴力量!硬抗必死无疑!

“哈——!”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将凝聚起的最后一丝风元素力全部灌注于双腿!青色的光芒猛地一闪!

“砰!”

他脚下的岩石地面骤然炸开一个小坑!身体借助这微弱的反冲力,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与神子相反的方向——祭坛后方那片被更浓重黑暗笼罩的区域——不顾一切地扑了出去!完全是凭借着直觉和一线求生的本能!

“轰!轰!轰!”

三条雷尾狠狠抽打在空刚刚离开的位置!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撕裂、炸开!碎石如同炮弹般四处飞溅!

空的身体在半空中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远处一根冰冷的石柱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再次涌上腥甜!但他强行咽了下去!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他狼狈地翻滚落地,毫不停留,手脚并用地朝着黑暗中爬去!方向!他需要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他翻滚的视线边缘,猛地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异样!

就在祭坛后方那片绝对的黑暗里,距离地面大约一人高的石壁上,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那缝隙非常不起眼,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石裂痕,但在空此刻高度集中的元素视野感知下(虽然微弱,但并未完全失效),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同于此地死寂雷元素的气息——一丝极其稀薄、带着潮湿水汽的风!正极其缓慢地从那道缝隙中渗透进来!

出口?!或者……至少是通往其他地方的缝隙!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种,瞬间点燃!空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如同受伤的野兽,疯狂地朝着那道缝隙的方向扑去!身后,神子愤怒到极致的尖啸和雷元素狂暴的嘶鸣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抓住他!把他带回来——!”神子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虚弱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空的手指抠进岩石缝隙里,指甲缝被尖锐的石棱刮得鲜血淋漓,火辣辣的痛感却成了此刻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锚点。那道所谓的 “缝隙” 比他想象中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勉强爬行。潮湿的石壁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散发着一股陈年腐朽的霉味,混杂着他自己身上渗出的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身后,八重神子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岩石的阻隔,带着雷元素特有的噼啪声,不断逼近。

“抓住你了…… 我一定会抓住你……” 她的声音时而尖利如裂帛,时而又低沉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那种极致的疯狂与病态的执念,透过冰冷的岩石,几乎要钻进空的骨髓里,“你逃不掉的…… 这片土地,这鸣神大社,连风都要听我的话…… 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空咬紧牙关,用膝盖和手肘在狭窄的通道里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般的剧痛,被雷尾击伤的肋骨仿佛随时会刺破胸腔。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不远处,岩石被雷元素轰碎的沉闷声响,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他的背上、腿上。

神子的力量确实大不如前,那股神秘的爆发性力量显然对她造成了重创,但她的意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顽固。她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哪怕拖着残破的身躯,也要将猎物撕咬殆尽。

通道前方的黑暗似乎永无止境。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火烧火燎,视线也开始模糊。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攻击从未停止,神子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在他耳边盘旋不休。

“你以为那股力量能护你多久?” 神子的声音突然近了许多,带着一丝洞悉般的冷笑,“那是不属于你的东西…… 是借来的火焰,迟早会熄灭…… 而我…… 会在这里,等你烧尽最后一丝力气……”

“轰!”

一声巨响!空身后的岩石突然炸开!碎石飞溅,其中一块锋利的石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一股狂暴的雷元素瞬间涌入狭窄的通道,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空头皮发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出了通道口,滚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面上。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加古老的石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一种奇异的、类似硫磺的味道。地面是湿漉漉的岩石,布满了不规则的水洼,倒映着…… 不,这里没有光,那些水洼却在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光般的幽蓝光芒。

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回头望去,那道狭窄的通道口,阴影中,一个狼狈却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正缓缓探出头来。

八重神子扶着通道边缘,慢慢走了出来。她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骨头已经断了,但她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扭曲的笑容。深紫色的眼眸在幽蓝的微光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死死锁定在空身上。

“跑啊…… 怎么不跑了?” 她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带着紫色雷光的脚印,“看,我说过的…… 你逃不掉的……”

空绝望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封闭的石室,除了他爬出来的那个狭窄通道,再无其他出口。他们被困在了这里,一个黑暗、潮湿、充满死亡气息的囚笼。

神子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缓缓抬起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掌心再次凝聚起紫色的雷光。这一次,雷光不再狂暴,而是变得极其凝练,如同毒蛇的獠牙,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结束了,旅行者。”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会永远留在这里…… 就像斋宫大人希望的那样…… 永远……”

她的手缓缓落下,那致命的雷光在空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空闭上了眼睛,剧烈的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了。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落下。

空疑惑地睁开眼。

神子的手停在了半空,雷光在她掌心剧烈地闪烁、不稳定地跳动着。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苍白,身体晃了晃,眼神中的疯狂和执拗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和茫然。

“呃……” 她闷哼一声,凝聚的雷光骤然溃散。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滑坐下去,樱粉色的长发铺散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如同破碎的花瓣。

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痛苦,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但仅仅一瞬间,那迷茫便被更深的偏执所取代,她重新看向空,眼神复杂得如同缠绕的藤蔓。

“别…… 离开……” 她喃喃地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祈求,“留下来…… 哪怕…… 恨我……”

说完这句话,她便头一歪,靠在石壁上,失去了意识。樱粉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再也看不到那疯狂或脆弱的表情。

石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粗重的喘息声,和水滴从岩石缝隙中滴落的、单调的 “滴答” 声。

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陷入昏迷的八重神子,心中五味杂陈。恐惧、愤怒、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 怜悯?

他赢了吗?似乎是。神子昏迷了,他暂时安全了。

但他真的赢了吗?他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地下石室,身受重伤,前路未卜。而那个如同疯魔般的狐狸,只是暂时沉睡,谁知道她醒来后,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五百年的执念,真的会因为一场昏迷而消散吗?

空不知道答案。

他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将自己吞噬。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狐斋宫那虚幻而悲悯的脸庞,听到了她那句如同诅咒般的低语:

“留下来…… 陪着我们……”

这鸣神岛深处的囚笼,究竟是困住了他,还是困住了那只疯掉的狐狸?又或者…… 他们早已一同被困在了这五百年的执念与疯狂之中,永世不得脱身?

滴答…… 滴答……

水滴声在寂静的石室里回响,如同永恒的钟摆,敲打着没有尽头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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