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药田的动静吵醒了。披衣出门一看,萧承嗣正带着护药队的人搭暖棚,竹竿立得整整齐齐,塑料布被风吹得猎猎响。老陈蹲在地上拌营养土,见我过来,直起腰笑道:“沈大夫,萧先生说趁着天暖,赶紧把西域的种子育苗,不然错过了节气就不好活了。”
“这么早就忙活上了?”我走过去,摸了摸温热的土,“营养土拌得正好,不松不紧。”萧承嗣从棚顶下来,额角沾着点泥土:“艾哈迈德说西域的种子怕冻,得赶在清明前出苗,早点准备稳妥。”
正说着,艾哈迈德和巴图背着药篓跑来了,药篓里装着刚采的艾草。“沈大夫!萧先生!”艾哈迈德举着一把艾草,“我们按照你说的,采了带露水的艾草,能用来给暖棚消毒。”巴图也附和道:“草原上育苗前都要烧艾草驱邪,没想到和这里的法子一样!”
我接过艾草,闻了闻:“不是驱邪,是消毒驱虫。把艾草晒干点燃,烟能杀死土里的虫卵。”萧承嗣已经找来了旧铁锅,放在暖棚中央:“我去点火,你们把种子分分类,按照发芽温度摆好。”
暖棚里很快升起袅袅青烟,艾草的香气混着泥土味,让人心里踏实。艾哈迈德小心翼翼地把黑种草种子撒进育苗盘,嘴里念叨着:“在我们国家,这种子要泡三天水才种,沈大夫,这里也需要吗?”
“不用,咱们的营养土湿度够,直接种就行。”我示范着撒种,“不过要记得覆土,不能太厚,不然芽钻不出来。”巴图拿着小铲子,学得有模有样:“要是种活了,我就写信告诉家乡人,让他们也试试种西域的草药。”
正忙活间,温庭远骑着马来了,手里举着个信封:“承嗣,京城来的信,好像是刑部寄来的。”萧承嗣的动作顿了一下,接过信封拆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凑过去看,信上的字迹工整,写着“关于林家军旧案余党核查事宜,发现当年军械监有吏员牵涉其中,现此人已调任西北都护府,望协助调查”。萧承嗣指尖在“西北都护府”几个字上重重一点:“果然还有漏网之鱼。”
“林家军旧案?”艾哈迈德好奇地问,“是十年前那个冤案吗?我在西域听说过,说有个将军被冤枉通敌。”温庭远叹了口气:“是啊,当年冤案牵连了不少人,我们查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有人藏在西北。”
巴图忽然插话:“西北都护府我知道,我去年去那里换茶叶,听说都护府的参军姓刘,特别凶,经常克扣商户的钱。”萧承嗣眼睛一亮:“姓刘?信上写的正是前军械监吏员刘世昌。”
我心里一动:“小石头现在就在西北,要是能让他悄悄打听一下刘世昌的情况,说不定能找到线索。”温庭远点点头:“我这就写信给小石头,让他留意刘世昌的行踪,特别是和军械有关的事。”
萧承嗣把信折好,放进怀里:“刘世昌当年在军械监管物料,王克己私贩军械的事,他肯定知情。要是能找到他的罪证,就能把当年的旧案彻底查清。”他看向暖棚外,“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育苗的事办好,留学生们还等着学种草药呢。”
刚把种子都种好,张启山带着两个随从来了,手里拎着个木盒:“沈大夫,萧先生,这是赔给你们的药材钱,还有我让人从府衙药库调的当归苗,虽然不是新采的,但成活率很高。”
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子,当归苗用湿布包着,根须还很新鲜。我连忙道谢:“大人太客气了,其实不用这么多银子的。”张启山摆摆手:“应该的,是我管教不严才让你们受了损失。对了,李都头和我小舅子已经革职查办了,府衙里的蛀虫也清得差不多了。”
温庭远笑着道:“张大人这雷厉风行的性子,真是帮了青柳镇大忙。”张启山叹了口气:“以前在京城做官,总听说边关官不好当,来了才知道,不仅要防外敌,还要清内患。”他忽然看向暖棚里的育苗盘,“这些就是西域的种子?能种出治病的草药?”
艾哈迈德赶紧上前,指着育苗盘:“大人,这是黑种草,能治皮肤病;这是红花,能活血调经。等种活了,我们就用来给百姓治病。”张启山点点头:“好啊,你们在这里交流医术,造福百姓,比什么都强。”
正说着,护药队的队长跑进来,神色慌张:“萧先生!沈大夫!山神庙那边发现了几个陌生人,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打听药田的事!”
萧承嗣脸色一沉:“是不是骑着黑马?马蹄有缺口?”队长摇摇头:“不是,是骑的枣红马,还带着刀。”张启山立马道:“我带随从去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有人来青柳镇闹事?”
萧承嗣拦住他:“大人不必亲自去,我让护药队去盯着就行。要是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查。”他对队长道:“你带几个人悄悄跟着,看他们去哪里,和谁见面,千万别暴露行踪。”队长应声而去。
张启山皱着眉:“难道是刘世昌的人?听说他在西北势力不小,会不会是来灭口的?”温庭远摇摇头:“不好说,不过我们最近查旧案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或许只是普通的盗贼。”
我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这些人来者不善。萧承嗣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担心,护药队都是老手,不会出事的。再说我们还有温大人和张大人帮忙,就算是刘世昌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
中午吃饭时,护药队的人传回消息,说那几个陌生人去了镇东的客栈,和一个穿灰布袍的人见了面,还塞了个纸包给他。“灰布袍?”萧承嗣想了想,“是不是左脸有颗痣?”队员点点头:“对!萧先生怎么知道?”
“那人是京城来的密探,前几年查王克己的时候见过。”萧承嗣放下筷子,“看来刘世昌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他了,派密探来探消息。”温庭远皱起眉:“那我们得赶紧通知小石头,让他小心点,别被刘世昌发现了。”
我忽然想起什么:“小石头信里说,西域药师要带学生来青柳镇,说不定刘世昌会借着这个机会动手。我们得加强馆里的安保,特别是留学生的安全。”
萧承嗣点点头:“我让护药队分两班值守,白天守药田,晚上守博物馆。温大人,你也让人盯着镇里的客栈,有陌生人就上报。”温庭远应声答应。
下午,我正在给留学生讲草药配伍,艾哈迈德忽然指着窗外:“沈大夫,你看!暖棚那边好像有动静!”跑出去一看,只见几只山羊闯进了暖棚,把育苗盘踩坏了好几个。
“是谁的羊?”老陈气得直跺脚,“刚种的种子,全被踩坏了!”巴图冲上去赶羊,不小心被羊顶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萧承嗣闻声赶来,见状立马让人把羊赶出去,蹲下身查看巴图的伤势:“有没有摔疼?能不能站起来?”
巴图摇摇头,揉着胳膊:“没事,就是有点疼。”我检查了一下,没有骨折,只是蹭破了皮,涂了点药膏就好了。这时,一个老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被踩坏的育苗盘,脸都白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好羊,我赔!我赔!”
萧承嗣认出他是镇西的放羊老汉,叹了口气:“老伯,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用赔。只是以后要看好羊,别再闯进药田了。”老汉连连道谢,牵着羊走了。
艾哈迈德看着被踩坏的种子,眼圈红了:“好不容易种的,就这样没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我们再种就是。萧先生,你再去买些种子,我让老陈重新拌营养土。”
萧承嗣点点头:“我这就去,顺便看看镇里有没有陌生人。”他刚走,温庭远就来了,手里拿着封信:“小石头回信了!说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刘世昌最近和草原部落的人走得很近,好像在卖军械!”
我心里一紧:“又是私贩军械?和当年王克己一样!”温庭远皱着眉:“看来刘世昌是想走王克己的老路,我们得赶紧把消息上报朝廷,不然又要出乱子。”
正说着,萧承嗣回来了,手里拿着种子,还带着个好消息:“护药队在客栈抓到了那个灰布袍密探,从他身上搜出了刘世昌和草原部落的交易信!”他把信递给我们,上面写着“三月初十,在焉支山交货,军械五十件”。
“焉支山?”我心里一惊,“小石头就在焉支山附近!他会不会有危险?”萧承嗣脸色一沉:“不好,刘世昌要是发现小石头在查他,肯定会灭口。温大人,你赶紧写信给边关节度使李将军,让他派人去保护小石头!”
温庭远立马去写信,我看着窗外的暖棚,心里七上八下的。萧承嗣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别担心,李将军是林家军旧部,肯定会护住小石头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朝廷的批复,一举拿下刘世昌。”
夕阳西下,暖棚里的新种子已经种好了,艾哈迈德和巴图正小心翼翼地浇水。我看着育苗盘里的种子,忽然觉得它们就像我们的希望,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只要用心呵护,总能发芽生长。萧承嗣站在我身边,目光坚定:“等抓住刘世昌,查清旧案,我们就把药田扩大,让青柳镇的药香飘得更远。”
我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远处,医道博物馆的灯火亮了起来,温暖而明亮,仿佛在为我们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