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青柳镇总飘着草药的清香,后山药田的薄荷长得齐腰高,风一吹就翻起绿浪。我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小艾力带着几个半大孩子蹲在田埂上,手里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麦冬,萧承嗣则在旁边指导他们分辨麦冬的须根,阳光透过桃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金。
“萧爷爷,您看我挖的这个,是不是能入药了?”一个穿蓝布短褂的孩子举着刚挖出来的麦冬,兴冲冲地跑过来。这孩子是上个月从于阗国来的,叫阿依古丽,汉语说得还不太流利,却学得格外认真,每天最早到药田,最晚离开。
萧承嗣接过麦冬,仔细看了看须根的纹路,笑着点头:“不错,须根饱满,颜色也正,晾干了就能用。记住,挖的时候要离根须远些,别伤了主根,明年还能再长。”
阿依古丽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跑回田埂上,跟着小艾力学着整理须根。小艾力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不仅把自己的草药图谱补得满满当当,还会用西域的语言给于阗国的孩子讲解,偶尔还会带着他们去集市上认药材,教他们怎么跟药材商打交道。
“你看这几个孩子,多有朝气。”我转头对萧承嗣说,“当年小石头刚跟着我们的时候,也跟他们一样,拿着医书问东问西,现在都能当医馆的主事了。”
萧承嗣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杯凉好的薄荷茶:“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这些老家伙,也该慢慢退到后面,让年轻人多历练历练了。”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不过我还能再陪你守几年药田,等这些孩子都能独当一面了,咱们就天天在桃树下喝茶,看他们折腾。”
正说着,小石头匆匆从医馆方向跑来,手里拿着封信,脸上满是喜色:“沈奶奶!萧爷爷!草原那边来信了!说我们之前送过去的甘草和板蓝根,帮他们预防了风寒,首领还说要派使者来青柳镇,跟我们商量长期合作,以后草原的皮毛换我们的药材!”
我接过信,上面的字迹是草原小医馆的学生写的,字里行间满是感激,还提到老阿妈身体很好,经常跟部落的人说起在青柳镇治病的经历,让更多草原人愿意来中原求医。“这可太好了!”我忍不住笑起来,“以后草原和青柳镇的联系就更紧密了,咱们的医术也能传得更远。”
萧承嗣接过信看了看,对小石头说:“你去跟张启山和李叔说一声,让他们帮忙准备下,使者来了也好有个照应。再通知艾哈迈德,让他多准备些西域的香料,使者说不定也想换些回去。”
小石头应了声,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不一会儿,艾哈迈德就带着他的儿子小艾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西域样式的木盒:“沈奶奶,萧爷爷,我听说草原使者要来,特意准备了些安息香,这东西在草原能驱虫,还能安神,他们肯定喜欢。”
小艾力也凑过来,手里拿着幅画:“我画了药田和桃树,要送给草原的使者,让他们知道咱们青柳镇有多美!”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心里满是暖意。这些年,青柳镇就像一棵大树,根系越来越发达,不仅连接了中原、草原和西域,还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学医、做生意,成了西北最热闹的小镇之一。医馆分校的学生一批批毕业,有的留在青柳镇,有的去了草原,有的去了西域,把我们的医术和初心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过了几天,草原使者如约而至。为首的是个叫巴特尔的勇士,身材高大,性格爽朗,见到我们就笑着说:“沈老夫人,萧老先生,我早就听老阿妈说起过你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青柳镇的药田比草原的牧场还美,医馆比草原的帐篷还暖和!”
我们陪着巴特尔参观了药田和医馆分校,还带他去了药材集市。巴特尔看着集市上琳琅满目的药材,还有往来的中原、西域商人,忍不住感叹:“要是早几年有这样的集市,草原的百姓也不用受那么多病痛的苦了。以后我们就用草原的皮毛、马奶酒换你们的药材,还要让更多草原的孩子来这里学医!”
当天晚上,我们在医馆的院子里摆了宴席,邀请了张启山、李叔、艾哈迈德,还有医馆分校的学生们作陪。巴特尔喝着中原的米酒,唱着草原的歌谣,小艾力和阿依古丽则在旁边跳着西域的舞蹈,气氛热闹极了。
宴席快结束时,巴特尔拿出一块用牛皮做的契约,上面用中原和草原的文字写着合作的条款,递给萧承嗣:“萧老先生,这是我们首领让我带来的契约,只要你们签字,以后草原和青柳镇就是永远的朋友!”
萧承嗣接过契约,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把契约递给我。我握着笔,看着契约上的文字,突然想起当年在边关小镇初遇萧承嗣的场景,想起我们一起追查“怪病”、平反冤案的日子,想起我们在桃树下许下的诺言——要在青柳镇守着医馆,守着百姓,守着彼此。
“会的,我们会永远是朋友。”我签下自己的名字,把契约递给巴特尔。
夜色渐深,宴席散了,巴特尔和他的随从住在了医馆的偏房。我和萧承嗣坐在桃树下,看着天上的星星,手里握着刚签好的契约。
“你看,我们当年的愿望,都实现了。”萧承嗣握住我的手,他的手虽然有些颤抖,却依旧温暖。
“是啊,都实现了。”我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处医馆分校的窗户里透出的灯光,那里还有学生在挑灯夜读,“而且我们的路还没走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来这里学医,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我们的医术摆脱病痛,这就够了。”
风里传来薄荷的清香和远处的虫鸣,桃树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我们鼓掌。我知道,就算有一天我们不在了,这药庐的药香,这青柳镇的烟火,这跨越地域的友谊,也会像这棵桃树一样,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枝繁叶茂,生生不息。我们的故事,会变成传说,在草原的风里,在西域的星空下,在中原的土地上,永远流传下去,温暖每一个听到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