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第七日,青柳镇的雪色早已被抛在身后,入眼的景致渐渐热闹起来。官道上的行人多了,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与商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倒是比青柳镇的静谧多了几分烟火气。
“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到京城城门了。”萧承嗣掀开车帘望了望前方,回头递给我一块老周塞的干粮,“先垫垫肚子,听说京城的城门查验严,怕是要等上一阵子。”
我接过干粮,咬了一口,粗糙的麦香里混着淡淡的芝麻味,是老周惯常的做法。想起离开时他站在药庐门口挥手的模样,心里又暖又涩。“不知道阿枣有没有记得给药炉添柴,她上次还差点把柴火弄湿了。”
“放心吧,王婶会盯着的。”萧承嗣笑了笑,从行囊里翻出师兄寄来的信,再看了一遍,“师兄说在城门口的‘迎客栈’等我们,到了先去落脚,再细说京里的事。”
说话间,前方隐约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城墙,青砖灰瓦,绵延数里,城楼上“永定门”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这就是京城了,比我想象中还要气派,却也多了几分疏离感。
马车慢慢靠近城门,果然如萧承嗣所说,查验得十分严格。守城的士兵穿着铠甲,手持长枪,逐一对进城的人盘问来历,检查行囊。轮到我们时,萧承嗣上前一步,递上师兄写的路引:“我们是来投奔太医院的沈砚师兄,这是他的书信。”
士兵接过路引,仔细看了半晌,又打量了我们几眼,才挥手放行:“进去吧,最近京里不太平,少在街上乱逛。”
“多谢。”萧承嗣点头应下,扶着我下了马车,慢慢往里走。
刚进城门,就感觉到一股与青柳镇截然不同的气息。街道宽阔,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绸缎庄、首饰铺、酒楼茶馆,招牌琳琅满目。街上的行人穿着各异,有穿着锦袍的公子哥儿,有提着篮子的妇人,还有背着行囊的书生,来来往往,摩肩接踵。
只是,热闹中似乎藏着一丝不安。偶尔能看到几个戴着口罩的人匆匆走过,街角的药铺前围着不少人,隐约能听到咳嗽声。我心里一紧,看来师兄信里说的疫病,确实不是小事。
“别担心,先找到师兄再说。”萧承嗣察觉到我的异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迎客栈应该就在前面,你看,那挂着‘迎客’灯笼的就是。”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街角果然有一家客栈,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上面写着“迎客栈”三个字。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我们,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师妹!承嗣!你们可算到了!”
是师兄沈砚。他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日操劳。“师兄,你辛苦了。”我走上前,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没事,你们来了就好。”沈砚笑了笑,接过我们的行囊,“快进去吧,房间我已经订好了,先歇歇脚,我再跟你们说京里的情况。”
进了客栈,沈砚把我们带到二楼的两间房,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放下行囊,我们跟着沈砚来到楼下的雅间,小二很快端上了热茶和几碟小菜。
“京里的疫病,已经有半个月了。”沈砚喝了口茶,脸色凝重起来,“起初只是几个人咳嗽、发热,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风寒,没当回事。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病,有的还出现了呼吸困难、咳血的症状,这才引起了太医院的重视。”
“查出来是什么病了吗?”我急忙问。
“还没。”沈砚摇了摇头,“太医院的几位院判各执一词,有的说是风寒,有的说是肺热,开的方子也各不相同,可效果都不好。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救治不及时去世了,百姓们都很恐慌,街上的药铺都快被抢空了。”
我皱起眉头,这么看来,这疫病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我能去看看病人吗?”
“我就是想让你去看看。”沈砚点了点头,“我已经跟太医院的院使说了,明天带你去收治病人的惠民药局,你看看脉象,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萧承嗣放下茶杯,看着沈砚:“师兄,除了惠民药局,京里还有其他地方收治病人吗?”
“有,一些大户人家会请大夫上门诊治,但普通百姓只能去惠民药局。”沈砚叹了口气,“现在惠民药局里人满为患,药材也快不够用了,我正愁着呢。”
我心里沉甸甸的。京城这么大,人口这么多,一旦疫病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师兄,你别担心,明天我去看看病人,我们一起想办法。”
沈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有你们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栈外的街道上亮起了灯笼,可那份热闹却显得有些虚假。我知道,从踏入京城的这一刻起,我们的“药庐春深”,就暂时告别了青柳镇的冬雪与暖意,要面对的,是一场未知的硬仗。但我也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心怀医者的初心,就一定能找到办法,守护住这座城,守护住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