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驶离工地后，喧嚣彻底散去，只剩下散落的文件和破损的桌椅，提醒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对峙。沈砚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收拾残局，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刚才拨通的姜野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沈砚？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姜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公务的干练，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审讯室的嘈杂声。
“姜警官，我想问一下豹哥的审讯情况。”沈砚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林峰，确认周围没有无关人员，“刚才陈九真的手下虎子来工地闹事，他手腕上戴了个手环，上面有个特殊图案，我怀疑和当年我祖父的案子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姜野翻动文件的声音：“豹哥招了不少，他说自己只是陈九真的外围小弟，负责工地勒索的活儿。至于你说的手环，他提过一嘴，说是陈九真手下核心成员才有的标记，图案是一朵‘影罗花’，对应的是一个叫‘影罗’的组织。”
“影罗？”沈砚的心头猛地一震，这个名字，他在祖父的医书末尾见过——那本破旧的医书最后几页，祖父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影罗作祟，沈氏危矣”，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花朵图案，和虎子手环上的一模一样！
“对，影罗。”姜野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豹哥说，这个组织在东南亚那边活动，主要做走私、军火生意，陈九真的父亲当年就是影罗在明州的代理人。三十多年前，沈氏实业破产，好像就和拒绝加入影罗有关。”
沈砚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祖父的冤案，终于有了第一个明确的线索！影罗、陈九真的父亲、拒绝合作……这些碎片拼接在一起，渐渐勾勒出当年悲剧的轮廓。
“还有宋明远，他和影罗有关系吗？”沈砚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目前来看，宋明远只是和陈九真有利益勾结，给陈九真钱，让他报复你，破坏顾氏的项目。”姜野答道，“不过我们查到，宋明远的祖父当年是沈氏实业的副总，沈氏破产后，他祖父就接管了沈氏的部分产业，这里面说不定有猫腻，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
沈砚的眼神沉了下来。宋明远的祖父是沈氏副总？这绝不是巧合。当年沈氏破产，恐怕不只是影罗作祟，还有内部人员的背叛。
“多谢姜警官，有新消息麻烦及时告诉我。”沈砚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
“放心，我们盯着呢。”姜野笑了笑，“你在顾氏那边也多加小心，陈九真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挂了电话，沈砚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阳光透过工地的围挡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凝重——影罗、陈九真、宋明远，还有那个背叛沈家的副总，一张巨大的网，正围绕着他慢慢收紧。
“沈先生，顾总让您回一趟别墅，他说有重要的事找您。”林峰走了过来，打断了沈砚的思绪。
沈砚回过神，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他转身对刘彪吩咐道，“工地的整改继续推进，受损的物品尽快上报，另外，加派人手盯着西侧围墙，一旦有异常，立刻给我打电话。”
“是，沈先生，您放心！”刘彪连忙应下，此刻他对沈砚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敬畏变成了彻底的信服——这个年轻人不仅有医术，身手还这么厉害，遇事沉着冷静，连陈九真的人都能搞定，跟着他干，心里踏实。
沈砚没再多说，跟着林峰上了越野车。车子驶离工地，朝着云溪别墅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沈砚靠在车窗上，脑海里反复回想姜野的话——影罗组织、陈九真的父亲、宋明远的祖父……这些名字像一根根线，缠绕着祖父的冤案，也缠绕着他的现在。
他忽然想起顾沉舟书房里的那方砚台，顾沉舟说，祖父当年是来明州谈合作项目的，而那个合作对象，就是陈九真的父亲。难道，那个合作项目，就是影罗想拉沈氏加入走私、军火生意的幌子？祖父拒绝后，就遭到了影罗和内部叛徒的联手陷害？
种种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答案。他知道，想要查清真相，必须拿到更多的证据，而顾沉舟，或许就是那个能给他提供线索的人。
越野车很快抵达云溪别墅。沈砚跟着林峰走进客厅时，顾沉舟正坐在红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神色平静，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顾总。”沈砚走上前，微微躬身。
“坐吧。”顾沉舟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工地的事，林峰都跟我说了，你处理得很好，临危不乱，有勇有谋，没让我失望。”
“都是分内之事。”沈砚坐下，语气谦逊。
“分内之事？”顾沉舟笑了笑，“换成别人，面对陈九真的人，早就吓得腿软了。你不仅没退缩，还能当场制服他们，这份胆识和身手，比我手下那些安保都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沈砚，我今天找你过来，是想正式任命你为顾氏地产安保总统筹，全面负责顾氏所有项目的安保工作，包括人事任免、制度制定、预算审批，所有和安保相关的事，你都有最终决定权。”
说着，顾沉舟从桌上拿起一份任命文件，递了过去：“这是任命书，我已经签好了，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签字。”
沈砚接过任命书，目光快速扫过——文件上写着他的名字、职位，以及对应的权限，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权限之大，远超他的预期。
“顾总，这……”沈砚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顾沉舟会这么快就给他这么大的权限。
“怎么？觉得自己担不起？”顾沉舟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我顾沉舟看人，从来不会错。你有能力，有胆识，更有底线，这个职位，你当之无愧。”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他知道，这份任命书背后，不仅是顾沉舟的信任，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接手这个职位，意味着他要直面陈九真的威胁，要应对工地的各种隐患，还要在顾氏这个复杂的环境里站稳脚跟。
但他没有退路。为了母亲，为了祖父的冤案，为了那些需要他守护的人，他必须接住这份责任。
“多谢顾总信任。”沈砚拿起笔，在任命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而坚定，“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顾沉舟看着他签下名字，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顾氏的安保总统筹了。有任何需要，随时跟我说，我会无条件支持你。”
“是。”沈砚将任命书放下，忽然想起姜野提到的影罗组织，忍不住问道，“顾总，您知道影罗组织吗？”
顾沉舟的眼神微微一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你怎么知道影罗？”
“姜警官审讯豹哥时，豹哥供出来的。”沈砚如实答道，“他说，陈九真的父亲当年是影罗在明州的代理人，而我祖父当年拒绝和他合作，才导致沈氏实业破产。顾总，您当年和我祖父见面，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顾沉舟沉默了许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三十多年前，你祖父来明州，确实是为了和陈九真的父亲谈合作。但那不是普通的商业合作，而是陈九真的父亲想拉沈氏加入影罗，利用沈氏的渠道，走私文物和军火。”
沈砚的心头一沉，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你祖父为人正直，最痛恨这种不法勾当，当场就拒绝了，还痛斥了陈九真的父亲一顿。”顾沉舟的眼神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往事，“我当时在场，亲眼看到陈九真的父亲气得脸色铁青，扬言要让沈氏付出代价。没过多久，沈氏实业就遭遇了连环打击——资金链断裂、核心技术泄露、工地事故频发，最后不得不宣布破产。”
“是影罗和内奸联手做的？”沈砚问道，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应该是。”顾沉舟点点头，“沈氏破产后，我曾暗中调查过，发现当年泄露核心技术的，是沈氏的副总，也就是宋明远的祖父。而那些工地事故，也是影罗的人暗中策划的。只是当时影罗的势力太大，证据又被销毁得干干净净，我也无能为力。”
沈砚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宋明远的祖父！果然是他！当年的背叛者，竟然是沈家的副总！
“顾总，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砚抬起头，看着顾沉舟，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顾沉舟看着他，语气真诚：“因为我佩服你祖父的为人，也为他的遭遇感到惋惜。这些年，我一直想为他做些什么，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你来了，不仅继承了你祖父的医术和胆识，还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觉得，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也是给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会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帮你查清当年的真相，还沈家一个清白。但你要记住，影罗组织势力庞大，行事狠辣，千万不要冲动，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沈砚的心中一暖，眼眶微微发热。这些年，他一直独自支撑，承受着生活的重压和对祖父冤案的困惑，从未有人像顾沉舟这样，愿意真心实意地帮他。
“多谢顾总。”沈砚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沈砚万死不辞。”
“不用跟我客气。”顾沉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要做好顾氏的安保，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明州本地。
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您好。”
“是沈砚吗？”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沈砚的心头猛地一跳，这个声音，他记得——是祖父的旧部，老秦！
“秦伯？是您吗？”沈砚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是我。”老秦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我听说你最近在明州折腾得不错，还和顾沉舟扯上了关系。孩子，你现在方便吗？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是关于你祖父的。”
沈砚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秦伯，我方便！您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找您！”
“我在城西的老码头，你过来吧，我在码头旁边的旧仓库等你。”老秦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一个人过来。”
“好！我马上就到！”沈砚连忙应下，挂断了电话。
顾沉舟看到他神色激动，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我祖父的旧部，老秦！”沈砚站起身，语气急切，“他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我，关于我祖父的！我现在必须立刻过去！”
顾沉舟的眼神一凝，立刻说道：“我让林峰送你过去，带上几个人，小心点，老码头那边鱼龙混杂，不安全。”
“不用，秦伯让我一个人过去。”沈砚摇摇头，“而且，人多了容易引起注意。顾总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他知道，老秦让他一个人过去，肯定有原因。而且，他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没必要让别人跟着。
顾沉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自己小心。把这个带上。”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沈砚，“防身用，遇到危险，别硬扛。”
沈砚接过匕首，心中一暖：“多谢顾总。”
他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出别墅，朝着城西老码头的方向而去。
看着沈砚匆匆离去的背影，顾沉舟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峰的电话：“林峰，你立刻带人跟着沈砚，远远地跟着，不要让他发现。老码头那边不安全，一旦有危险，立刻出手相助！”
“是，顾总！”林峰连忙应下。
顾沉舟挂了电话，走到窗边，看着沈砚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街道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沈砚这一去，很可能会找到当年的关键证据，但也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
而此刻的沈砚，正坐在出租车上，心急如焚地朝着老码头赶去。他不知道老秦要给她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真相的光芒，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出租车在老码头停下。这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繁华，只剩下破旧的仓库和停泊在岸边的渔船，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和腐烂的气息。
沈砚按照老秦说的，找到了码头旁边的旧仓库。仓库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沈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口袋里的匕首，轻轻推开了仓库的门。
“秦伯？我来了。”沈砚轻声喊道。
仓库里没有回应，只有风声从破损的窗户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显得格外阴森。
沈砚缓缓走进仓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就在这时，仓库的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黑暗中，几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砚的心头一沉，握紧了匕首——他知道，自己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