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隐辞:浸在时光里的软星光
初夏的风总带着些湿润的暖,我坐在老藤椅上翻一本泛黄的旧相册,指尖刚触到塑封的页角,就觉出些软意——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柔,相册里夹着的黑白照片已有些褪色,其中一张里,祖母正蹲在巷口喂一只瘸腿的流浪猫,她的蓝布衫被风吹得轻轻晃,眼里的温柔像落在猫身上的星光,明明淡极了,却又在心里亮得不肯暗。风从半开的木窗钻进来,带着院角薄荷的清香,吹得相册轻轻颤,忽然想起祖母坐在煤油灯旁缝猫窝的模样——她的手指缠着顶针,针线在粗布上走得缓慢,却在我嫌猫脏时,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生灵都不容易,要多疼惜些”,话里的恻隐,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轻轻裹着,不重,却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七岁那年的初夏,我被送到豫南乡下的祖母家。祖母的老屋在巷尾,土墙围着个小院子,院角种着几株薄荷,一到夏天就飘着清清凉凉的香。每天傍晚,祖母都会端着一碗剩饭,蹲在巷口喂流浪猫,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几只瘦得皮包骨的猫围着她转,心里总有些嫌弃。“别躲那么远,”祖母的声音像薄荷一样软,“它们只是饿极了,没坏心眼。”有次一只三花猫瘸了腿,走路一颠一颠的,别的猫抢食时,它总抢不到,只能缩在墙角呜咽。祖母看见了,专门盛了半碗拌了鱼干的饭,蹲在它面前,一点点喂它吃。我站在旁边,看着三花猫慢慢抬起头,用脑袋蹭了蹭祖母的手,忽然觉得,这只猫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原来恻隐不是刻意的讨好,是藏在鱼干饭里的疼,是落在猫身上的暖,像祖母的蓝布衫,像院角的薄荷,不声张,不炫耀,却把日子里的软,都浸在了时光里。
小学二年级,学校组织“爱心义卖”,祖母帮我缝了几个布偶猫,让我拿去卖钱捐给流浪动物救助站。我抱着布偶猫去学校,刚开始没人买,我急得快哭了,祖母特意赶到学校,蹲在摊位前,给路过的同学讲流浪猫的故事,“这些小猫没家,饿了只能找垃圾吃,咱们多帮衬些,它们就能少受点苦”。听了祖母的话,同学们都围过来买布偶猫,很快就卖光了。义卖结束后,老师把捐款证书递给我,说“这都是你和祖母的功劳,你们的恻隐心,能帮到很多小猫”。我拿着证书跑回家,祖母摸着我的头说“咱囡囡也懂疼惜生灵了,以后要一直做个心软的人”——原来恻隐是能传递的暖,是从祖母的布偶猫,到学校的义卖,从鱼干饭,到捐款证书,像一根软乎乎的线,把日子里的疼都串了起来,慢慢浸在成长的日子里。
初中时,我开始跟着祖母读《弟子规》,“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字句里的恻隐,像祖母喂猫的手,软得像云,却又绕着心尖不肯散。有次放学路上,我看到一只被车撞伤的小狗,躺在路边哼哼,来往的人都绕着走,没人愿意管。我想起祖母的话,赶紧跑回家拿了医药箱,蹲在小狗身边,小心翼翼地给它包扎伤口。小狗疼得发抖,却没有咬我,只是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背。祖母听说后,特意炖了骨头汤,让我给小狗送去,还说“要是没人要它,咱们就养着”。后来,那只小狗成了家里的一员,祖母给它取名“阿福”,每天都给它梳毛、喂饭,阿福也总跟着祖母,像个小尾巴——原来恻隐是藏在骨头汤里的暖,是落在小狗背上的包扎带,是不管对方是谁,都愿意伸出手的软,像《弟子规》的字句,像祖母的医药箱,把日子里的疼都浸进了文字里。
高中时,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我却依旧会在周末抽出时间,跟着祖母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救助站里有很多受伤的猫狗,有的断了腿,有的瞎了眼,看着它们可怜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有次我们遇到一只刚被救回来的小猫,才刚出生几天,眼睛都没睁开,只能用针管喂牛奶。祖母抱着小猫,手轻轻晃着,像哄婴儿一样,“慢慢来,会好的,以后有我们疼你”。我看着祖母温柔的模样,忽然懂了,恻隐不是一时的同情,是长久的陪伴,是不管多麻烦,都愿意坚持下去的暖。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需要帮助的生灵,都会想起祖母抱着小猫的样子,像她一样,尽自己所能去帮衬。有次我在救助站给小猫喂奶,旁边的志愿者说“你跟你祖母一样,心真软”,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原来恻隐是藏在坚持里的暖,是能让人心里发甜的软,是不管多累,都愿意付出的疼,像祖母的怀抱,像志愿者的话,把日子里的暖都浸在了时光里。
大学时,我去了外地读书,每次放假回家,都会先去救助站看看。救助站的阿姨说,祖母几乎每天都来,给猫狗梳毛、喂食,还自己掏钱买猫粮狗粮。有次我在救助站看到一只跟阿福长得很像的小狗,阿姨说“这只小狗跟阿福一样,也是被车撞了腿,你祖母听说后,天天来照顾它,给它取名字叫‘阿禄’”。我蹲在阿禄身边,它像认识我一样,用脑袋蹭我的手,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喂三花猫的模样,眼泪慢慢掉下来——原来恻隐是能延续的暖,是从三花猫到阿福,从阿福到阿禄,像一条长长的线,把日子里的软都串了起来,慢慢浸在时光的褶皱里。
工作后,我在自己的小家里,也养了一只流浪猫,取名“薄荷”,像祖母院角的薄荷一样,清清凉凉的,却满是暖。每天下班回家,薄荷都会跑过来蹭我的腿,我抱着它,就像抱着小时候祖母喂过的三花猫,心里满是软意。有次朋友来我家做客,看到薄荷,说“你怎么想起养猫了?”我给朋友讲祖母和流浪猫的故事,讲救助站的猫狗,讲那些藏在日子里的恻隐,朋友听得入神,说“原来恻隐是这么温柔的事,像浸了暖的棉花,裹着人心里发甜”。那天,朋友还跟我一起去了救助站,给猫狗送了猫粮狗粮,像把祖母的暖,也传递给了她——原来恻隐是能分享的暖,是能让人感受到生活温柔的软,是能把日子里的疼传递给更多人的暖,像朋友的参与,像我的薄荷,把日子里的软都浸在了相处里。
去年初夏,我回了趟乡下,祖母的身体不如以前了,却还是坚持每天去巷口喂流浪猫。有次我陪她去喂猫,看到几只熟悉的猫,祖母笑着说“这只大橘猫,当年还是只小奶猫,现在都当妈妈了”。我蹲在大橘猫身边,它的孩子围着我转,像当年的三花猫围着祖母一样,忽然觉得,时光好像没走,祖母还在,那些被疼惜的生灵也还在——原来恻隐是时光里的软,是不管过多久,都能让人想起温暖的疼,是能让日子变得更温柔的暖,像大橘猫的孩子,像祖母的笑容,把日子里的软都浸在了回忆里。
今年春天,祖母生病住院了,我请假回家照顾她。有天晚上,我给她读《弟子规》,读到“凡是人,皆须爱”时,祖母轻轻握着我的手说“囡囡,不管以后我在不在,都要记得疼惜生灵,心软的人,日子总不会差”。我握着祖母的手,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我记得,我会一直做个心软的人”。那天晚上,救助站的阿姨发来消息,说阿禄生了小狗,还拍了照片给我看,小狗毛茸茸的,像一团小棉花——原来恻隐是能传承的暖,是从祖母到我,从救助站的猫狗到更多人,像一颗会发芽的种子,把日子里的软都种在了时光里。
现在的我,依旧每天照顾薄荷,依旧定期去救助站做义工,依旧把祖母的话记在心里。我知道,恻隐不是轰轰烈烈的善举,是藏在鱼干饭里的疼,是落在猫身上的暖,是能传递的软,是藏在骨头汤里的坚持,是能延续的温柔,是能分享的美好,是能传承的时光。就像祖母的蓝布衫,虽然旧了,却藏着最珍贵的温柔;就像《弟子规》的字句,虽然简单,却带着最真挚的恻隐;就像我养的薄荷,虽然普通,却满是日子里的软。
此刻,我坐在老藤椅上,怀里抱着薄荷,手里翻着旧相册,风从半开的木窗钻进来,带着薄荷的清香,像祖母的气息,轻轻绕在身边。我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忙碌,还会有困难,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但我不会害怕,因为恻隐一直都在我身边,像祖母的手,像救助站的猫狗,像怀里的薄荷,让我在疲惫的时候能想起心里的暖,在迷茫的时候能靠着软撑下去,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像浸在软星光里,温柔而坚定,满是藏在时光里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