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漫染的秋径上
霜降的风刚掠过山坳的枫树林,我已站在老枫树下,看霜叶从枝头飘落。那红叶像被秋霜染透的霞,带着点脆,又藏着点柔,落在地上响,踩上去软乎乎的,像铺了层锦缎。指尖捏起片枫叶,脉络里还留着霜的凉,却又透着股暖——是秋的余温,顺着叶脉慢慢渗进掌心。树旁的石凳上,还留着半片被风吹落的枫叶,边缘卷着,像在跟树道别,这一刻,叶香的淡混着霜气的清漫过来,我忽然懂得:霜叶从不是秋日的遗憾,是藏在枝头的绚烂,是混在风里的念想,在落与留、红与黄之间,把每个看似短暂的瞬间,都酿成可以细品的秋之味。
儿时的霜叶,是祖母竹篮里的红叶。她总在立冬的清晨挎着竹篮去林里捡,指尖拂过枝头的声里,混着这霜叶得对着晨霜才够显红艳,太早了沾着夜露,太晚了被风吹碎,凭着心捡才够妥的絮语。我跟在身后学辨认,看她把完整的枫叶小心收进布袋,再把稍碎的留着夹在书里,你看这分,是让霜叶记着该有的用处,就像枝头的叶,红着红着才够珍。有次为没捡到最红的枫叶哭闹,她却拉我看树梢的残叶:你看这挂着的,不是不红,是在等风来,落了也能留痕,就像霜叶的妙,走着走着也能藏暖。霜叶沾在指腹的轻里,混着她叶是秋的信,霜是红的魂的教诲。
她的针线筐里,总摆着些的物件:压平的霜叶(存了三十年的念),磨亮的竹篮(装了千次的叶),记着捡叶技巧的木牌(哪片林叶红哪棵树叶全)。这叶跟了我五十年,新叶红艳,旧篮知轻,带着心才懂霜叶,她指着木牌上的秋捡冬藏你看这刻,是对着时节才留的巧,越细越见捡的妙,就像空的袋,装着装着就满了。有年秋日,她把压平的霜叶缝在布包里,送给巷里的孩子,霜叶的红,得暖了孩子的手,才不白留,果然那年后巷的人总帮她留意红枫,布包的软里,藏着比红叶更重的情——有些霜叶,藏在馈赠与记挂的缝隙里。
少年时的霜叶,是先生书桌上的书签。他总在小雪的午后把竹椅搬到枫树下,书页翻动的声里,混着这霜叶得夹在书里才够显雅致,太潮了易发霉,太干了易碎裂,凭着心夹才够妥的絮语。我捧着笔记本学记录,看他把最红的枫叶夹进《秋词》集,再把稍黄的叶夹在备课笔记里,你看这选,是让霜叶记着该有的韵味,就像纸上的字,陪着陪着才够活。有个同窗为夹不好霜叶沮丧,他却带我们看飘落的叶群:你看这落,是叶在跟秋跳舞呢,不是走了,是换种方式活,就像霜叶的妙,藏着藏着也能生趣。墨香绕在霜叶的淡里,藏着叶是书的韵,霜是秋的魂的深意。
他的书案旁,总放着些的物件:泛黄的诗集(夹了万次的叶),磨旧的竹椅(坐了千次的读),记着夹叶心得的纸笺(哪本书配红叶绿哪本配黄叶)。这叶跟了我四十年,新书清雅,旧笺知暖,带着懂才懂霜叶,他指着纸笺上的叶伴书香你看这写,是对着心境才留的真,越淡越见夹的妥,就像空的书,夹着夹着就厚了。有次秋雨连绵,枫叶落得早,先生却在雨停后第一时间去捡,霜叶的红,是秋最后的艳,得留住才不遗憾,后来我们的课本里总夹着片枫叶,笔墨的香里,藏着比诗句更重的悟——有些霜叶,藏在等待与共鸣的间隙里。
成年后的霜叶,是父亲画室里的颜料。他总在大雪的清晨把捡来的霜叶摊在桌上,画笔蘸色的声里,混着这霜叶的红得调着用才够显层次,太浓了失了雅,太淡了没了魂,凭着心调才够妥的絮语。我帮着整理色盘,看他把枫叶的红调进山水画,再把银杏的黄添进秋景图,你看这融,是让霜叶记着该有的价值,就像画里的色,混着混着才够活。有次为调不出霜叶的艳急躁,他却拉我看窗外的枫树林:你看这红,不是单色,是深的、浅的、浓的、淡的混在一起,做人做事也得有这份包容,就像霜叶的妙,杂着杂着也能美。颜料沾在指腹的艳里,藏着叶是色的源,画是秋的影的实。
他的画箱里,总放着些的物件:调好的颜料(用了千次的红),磨亮的画笔(蘸了万次的色),记着调色技巧的本子(哪样红配哪样黄哪季叶色正)。这色跟了我四十年,新色鲜亮,旧箱知用,带着实才懂霜叶,他指着本子上的以叶调色你看这写,是对着自然才留的法,越细越见调的真,就像空的盘,调着调着就艳了。有次邻居家的孩子要画秋景,父亲把调好的霜叶红颜料送过去,霜叶的色,得用在该用的地方,才不白调,后来邻居们总帮着收集不同颜色的霜叶,颜料的艳里,藏着比画作更重的暖——有些霜叶,藏在分享与传承的褶皱里。
霜叶的晨,是带着雾的柔。天刚蒙蒙亮,雾就裹着枫树林,远处的山尖露着点红,近处的枫叶透着点艳,走在里面像踩在云里。偶尔能听见叶落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又钻进雾里,分不清在哪棵树下;还有鸟鸣,藏在枝桠间,的,像在跟霜叶说话。走没几步,头发就沾了雾,像撒了层碎银,抬手去拂,指尖能摸到霜叶的凉,却不刺骨,是秋的晨气,顺着指尖往骨子里渗。有次在晨雾里遇见个扫叶的老人,手里拿着竹扫帚,动作慢悠悠的,这霜叶的晨雾,得等太阳出来才散,别急着走,找块石凳坐会儿,能看见雾散的叶。我跟着他坐在石凳上,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阳光从枝缝里漏下来,像金线似的织在雾上,雾慢慢淡了,霜叶上的露开始反光,老人说你看,这霜叶的晨,得等,才见得着好。
霜叶的午,是晒着太阳的暖。中午的太阳不烈,透过枫叶洒在地上,成了斑驳的红影,走在里面,鞋尖沾的霜早化了,却沾了些碎叶,红的黄的,像小扇子似的粘在鞋底。偶尔能看见松鼠,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尾巴翘得高高的,嘴里叼着松果,看见人也不躲,停在树枝上看会儿,又蹦蹦跳跳地跑了。有次在枫树林里的石凳上歇脚,看见只蝴蝶,翅膀是淡红色的,停在霜叶上,翅膀扇着,像在跟叶比艳。石凳被太阳晒得暖,坐上去,能听见叶动的声,混着风声的声,像首没谱的歌。那天我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偏西,才起身往回走,裤脚上的叶早掉了,却留着点枫叶的香,像霜叶给的礼物。
霜叶的晚,是染着霞的艳。傍晚的太阳把云彩染成了红,霜叶也沾了霞,泛着点金,走在里面,像踩在画里。远处的炊烟从山脚下的村庄飘上来,混着饭香,偶尔能听见村里的狗叫,从风里传过来,又被风带走。有次在晚霞里遇见个放羊的妇人,赶着几只山羊,手里拿着根鞭子,却不打,只是轻轻挥着,这霜叶的傍晚,得慢慢走,羊儿要吃晚草,我也得跟着它们慢。山羊在枫叶间啃着,偶尔抬头看会儿晚霞,妇人坐在石凳上,从口袋里掏出块饼,掰了一半给我,你尝尝,自家做的红薯饼,就着霜叶的风吃,香。饼是暖的,咬在嘴里,有红薯的甜,还有点柴火的香,妇人说这霜叶,红的日子短,得珍惜,就像日子,暖的时候少,得记着。那天的晚霞,直到我走到家门口还没散,嘴角还留着红薯饼的香,像霜叶给的念想。
霜叶的色彩,是随霜变的艳。刚下霜时,枫叶是淡红的,像抹了层胭脂;霜下得厚了,就变成深红,像燃着的火;再过些日子,叶边开始发黄,红里透着黄,像画里调的色;最后落的时候,变成橙红,像夕阳的光。有次我把不同颜色的霜叶夹在书里,母亲见了,说这叶,就像人的日子,从浅到深,从浓到淡,都是风景。
霜叶的记忆,是藏在物里的暖。祖母的布包里夹着霜叶,先生的书里夹着霜叶,父亲的画里融着霜叶,我的笔记本里也夹着霜叶。这些物,都带着霜叶的红,暖却不烈,艳却不俗,像霜叶本身,看似短暂,却藏着无数美好。去年霜降,我又去了枫树林,祖母不在了,先生也退休了,父亲的眼睛不好,不能再调色,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老枫树下,看霜叶从枝头飘落,地上的红影还在,枝头的残叶还在,像他们都在身边,陪着我看这霜叶。
风裹着叶香的淡漫过来,我忽然听见叶落的声音,从枝头传过来,轻得像耳语。抬头看,晚霞还在天上,红得像霜叶,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像岁月的轮回。我知道,霜叶会一直在这,等晨雾来,等太阳晒,等晚霞染,等寒风落,也等我回来,把每个瞬间,都酿成可以细品的秋之味,藏在心里,慢慢回味。
转身离去时,手机收到朋友的消息:今早路过你说的枫树林,看见霜叶红了,特别艳,忽然想起你说霜叶是藏在秋径上的暖,原来有些美,真的会跟着红叶长进心里。字里的艳漫过屏幕,像缕照着霜叶的阳光。我知道,这份霜叶的慧会一直跟着我,继续在岁月里相伴,把每个遇见的叶,都变成可以珍藏的艳,把每个遇见的秋,都变成可以细品的暖,让那些看似短暂的时刻,最终都变成生命里最美的诗,像四季的霜叶,春叶待夏藏生机,夏叶伴荫送清凉,秋叶经霜传艳色,冬叶归根候来年,各有各的美,却都在时光里,藏着一个够得着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