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愈演愈烈,如同附骨之疽,在外门悄然蔓延。黄一梦偶尔外出,能明显感觉到一些弟子看她的眼神变得异样,带着怀疑、疏远,甚至恐惧。私下里,“邪修同党”、“心狠手辣”、“修炼魔功”等帽子一顶接一扣地飞来。
她却仿若未闻,每日依旧按部就班:地火殿炼器,传功阁查阅阵法典籍,偶尔去坊市购买材料,对周遭异样目光视若无睹。
这一日,她正在地火殿尝试融合“裂风石”与“赤火铜精”,又一次失败炸炉后,旁边一间炼器室的门打开,走出一个满脸烟灰、神情沮丧的矮胖弟子。他看到黄一梦,先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即又像是鼓起勇气,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
“黄…黄师姐…”
黄一梦转头,认出此人是经常在地火殿炼器的外门弟子,名叫朱庞,练气八层修为,以炼制些稀奇古怪的低阶法器着称,成功率不高,但颇有想法。
“有事?”她语气平淡。
朱庞搓着手,显得有些紧张,又带着几分讨好:“师姐,我…我听说您最近在研究飞针类法器?我这儿有个祖传的偏方,是关于‘百锻淬针法’的,或许…或许对您有点用?”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兽皮纸。
黄一梦目光扫过兽皮纸,上面确实记载着一种颇为奇特的淬炼手法,涉及多种冷门材料配比,看似杂乱,却隐隐契合某种炼器至理。她如今阵道、炼器水准大涨,一眼便看出这法门虽粗糙,却另辟蹊径,或许真能解决“裂风石”融合不稳的问题。
“条件?”她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朱庞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师姐明鉴…小弟最近手头紧,炼器又老是失败…您看,这方子值多少…随便赏点灵石就成!或者,师姐您炼器时若有什么边角料、废料,赏小弟一点研究研究也行!”
黄一梦看了他一眼,此人倒是实在。她略一沉吟,抛过去五块下品灵石,又将从黑衣散修那里得来的几件用不上的低阶炼器材料丢给他:“方子我看了,有点意思。这些够了吧?”
朱庞接过灵石和材料,喜出望外,连连鞠躬:“够了够了!多谢师姐!师姐您真是大方!”他欢天喜地地跑了。
黄一梦收起兽皮纸,回到炼器室,仔细研读那“百锻淬针法”。此法核心在于“以百种基础材料细微配比变化,模拟天地灵锻,循序渐进,稳定器胚,再行融入狂暴灵材”。
她若有所思,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按照法门所述,取来大量最普通的铁精、铜母等基础材料,以地火细细煅烧,不断调整配比,模拟那种“灵锻”过程
这个过程极其繁琐耗时,对神识和控火要求极高。她却不急不躁,沉浸其中。不知不觉间,她对材料融合、灵力平衡的理解越发深刻,控火诀也愈发精妙入微。
三日后,当一枚融合了数十种基础材料、结构异常稳定、闪烁着内敛金属光泽的针胚成功悬浮于火焰之上时,她知道,成了!
接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丝“裂风石”粉末,按照“百锻淬针法”的独特韵律,缓缓融入针胚。
这一次,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裂风石那狂暴的灵力被极其稳定的针胚缓缓吸收、驯服,完美融合!
嗡!
针胚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通体呈现出青红交织的流彩,速度与穿透力兼具!
中品法器——“裂风子母针”母针,成!
虽然子针尚未炼制,但最难的关隘已然突破!黄一梦长舒一口气,眼中难掩喜色。这“百锻淬针法”果然玄妙!
她收起母针,离开地火殿。刚走到殿外广场,便见一群弟子正围着一个告示牌议论纷纷。
“执法堂终于出面辟谣了!”
“我就说黄师姐是清白的!”
“原来是丹霞峰那几个家伙自己倒霉碰上了邪物,还想拉人垫背?”
“啧啧,这留音石记录得真清楚啊…”
黄一梦走近一看,只见告示牌上贴着一张执法堂公告,严正驳斥了近期的谣言,并附上了一段经过鉴定的留音石记录。
她神识扫过留音石内容,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那正是她前几日“偶然”遗落在坊市茶馆角落的“留音符”所记录的内容——几个声音经过模糊处理、但特征明显的丹霞峰弟子,正在得意洋洋地商议如何散布谣言、败坏黄一梦名声、甚至商量着如何伪造证据的对话!
这留音石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内容更是劲爆,瞬间引爆了外门!舆论瞬间反转!
“无耻!太无耻了!”
“丹霞峰的人还要不要脸了!”
“自己找死还想污蔑别人!”
“必须严惩造谣者!”
群情激愤,之前传播谣言的几个弟子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执法堂也顺势宣布要严查造谣源头。
黄一梦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深藏功与名。那留音符是她根据 overheard 的几个丹霞峰弟子特征,模仿其语气音调,自导自演录制的,真假掺半,但足以以假乱真。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更“真实”的流言覆盖它。
回到木屋,她心情愉悦,准备一鼓作气将“裂风子母针”的子针也炼制出来。
然而,刚启动禁制,她忽然心有所感,那面一直置于怀中的青铜镜碎片,竟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并传递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牵引感!
方向并非地火,也非後山阴煞,而是…指向宗门深处,传功阁的方向!
“嗯?”黄一梦心中一惊。这碎片又有反应了?这次指向传功阁?难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她立刻收起炼器的心思,沉吟片刻,决定前去一探。
再次来到传功阁,她并未直接前往高层或禁区,而是顺着碎片的牵引,在浩瀚如烟的典籍书架间穿梭。牵引感断断续续,时强时弱。
最终,她停在了一排存放杂闻野史、地理志怪的偏僻书架前。碎片在此处的反应最为强烈。
她目光扫过书架,最后落在一本积满灰尘、名为《南荒万毒录》的古旧典籍上。当她拿起这本书时,碎片的灼热感和牵引感达到了顶峰!
“是这本书?”她心中疑惑,仔细翻阅。书中记载的都是南疆各种奇毒、蛊物、邪祟之事,内容光怪陆离,真伪难辨。
她耐心翻阅,当翻到中间某一页时,动作猛地顿住!
这一页的材质明显与前后不同,更显古旧,且上面绘制的并非毒物,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的、与青铜镜碎片上符文风格同源的残缺图案!图案旁边还有几行模糊的古文字注解!
碎片再次轻微震颤,与那图案隐隐呼应!
黄一梦心中剧震,强压激动,仔细阅读那几行古文字。文字残缺不全,大致意思是:“…幽冥镜碎片…感应…同源之力…集齐…可通…”
后面的字迹模糊难以辨认。
幽冥镜?同源之力?集齐可通?通什么?难道这青铜镜碎片名为幽冥镜?还有其他碎片?集齐后能开启什么通道?
信息量巨大!她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她得到的最接近碎片真相的线索!
她毫不犹豫,立刻将这页古纸小心翼翼地从书中撕下(反正此书无人问津),贴身藏好。又将那本《南荒万毒录》放回原处,抹去痕迹。
做完这一切,碎片逐渐恢复了平静。
她不动声色地离开传功阁,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