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暗水镇的路途并不平静。
越是靠近那片三不管地带,周围的氛围就越是显得压抑和混乱。
他们途经了几个小规模的冲突现场,有的是商队被劫掠后的残骸,有的是不知名势力火并留下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紧张感。
“看来这‘暗水镇’,还真是名不虚传。”索蕾娜看着路边一具被草草掩埋的尸体,语气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嘲讽。
“自由往往伴随着无序,而无序,则是滋生黑暗的温床。”维林轻声说道,他指尖萦绕着一缕清风,将周围令人不适的气息稍稍驱散。
安倍晴日月始终保持着警惕,他的式神虽然未曾召唤,但灵觉已然遍布四周。“有窥视的目光,不止一道。”
“让他们看呗。”索蕾娜浑不在意,“只要别跳出来碍事就行。”她肩头的赤丹倒是兴奋地左右张望,对于可能存在的“零嘴”抱有极大的兴趣。
随着他们的行进,周围的植被开始变得稀疏,土地也逐渐贫瘠。
终于,在一片荒芜之地的边缘,他们看到了暗水镇的轮廓。
那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城镇,没有高大的城墙,更像是一个巨大而杂乱的聚集地。
各种简陋、歪斜的建筑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材料从粗糙的木材、锈蚀的金属到不知名的兽皮,无所不包。
镇子外围只有一些简陋的木栅栏和几个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守卫,他们眼神浑浊,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带着估量和贪婪。
缴纳了一笔不菲的“入镇费”后,三人走进了暗水镇。
镇内的景象更是混乱。
街道狭窄而泥泞,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叫卖着来历不明的武器、效果存疑的药剂、甚至是标注着奴隶的笼子。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劣质酒精、血腥味和各种奇怪香料的味道。
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有眼神凶狠的佣兵,有裹在黑袍里的神秘术士,有衣着暴露、眼神勾魂的女郎,也有看起来普通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商人。
几乎每个人的腰间或背后都带着武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真是……充满活力的地方。”维林不着痕迹地掩了掩鼻,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审视。
这里太过混浊,让他感到本能的不适。
安倍晴日月则更加沉默,他宽大的狩衣袖摆下,手指微微动作,似乎在随时准备结印。
索蕾娜倒是如鱼得水,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在参观什么有趣的景点。
“走吧,先找个地方落脚,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他们找到了一家名为“瘸腿驮兽”的旅店,这大概是镇上看起来还算“正规”的住处了,虽然依旧破旧,但至少看起来还算稳固。
老板是个独眼的老佣兵,沉默寡言,收钱时倒是毫不含糊。
安置下来后,三人便分头行动。
索蕾娜带着赤丹去镇上的酒馆和集市这类消息灵通的地方转悠;维林凭借其吟游诗人的身份,试图与一些看似知道内情的人搭话;而安倍晴日月则利用阴阳师的秘术,感知着镇内能量的流动,寻找与“灰袍术士”或“沉眠教会”相关的蛛丝马迹。
酒馆里,索蕾娜点了一杯麦酒,坐在角落里,看似无聊地晃着杯子,实则精神力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般蔓延开来,捕捉着周围的谈话碎片。
“……听说‘血狼’佣兵团前两天栽了个大跟头,在风语森林边缘损失了好几个人……”
“……最近货不好出手啊,教会和帝国那边查得严……”
“……‘暗影之手’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灰袍……那些家伙神出鬼没,最好别沾上……”
当“灰袍”这个词隐约传入耳中时,索蕾娜眼神微动,将更多注意力集中过去。那是几个看起来像是冒险者或者佣兵的人在低声交谈。
“……妈的,上次那个委托,差点把命搭进去。那些穿灰袍的家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他们好像在森林深处搞什么仪式,需要活祭品……”
“……最近失踪的人,恐怕都……”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那些家伙耳朵灵得很……”
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充满了恐惧和忌惮。
与此同时,维林在镇子广场的一角,轻轻吹奏着口琴,空灵的乐曲吸引了一些路人的驻足。
他看似随意地与一个贩卖草药的老妇人交谈起来,言语间巧妙地提到了风语森林的异常和灰袍人的传闻。
老妇人起初很是警惕,但在维林温和的态度和几枚银币的作用下,还是压低声音说道:“年轻人,听老婆子一句劝,别打听那些灰袍人的事情。
他们……他们是恶魔的使者!就在西北边的黑沼泽那边活动,前段时间还来镇上‘招募’过人手,结果去了的人,就没几个回来的……回来的也都疯了,嘴里念叨着什么‘永恒的安眠’、‘主人的召唤’……”
而安倍晴日月则站在镇子一处较高的废弃了望塔上,闭目凝神。
他腰间的古铜钱串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暗水镇被各种混乱、贪婪、暴戾的情绪能量所笼罩,但在西北方向,确实有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死亡与堕落气息的能量源,如同污水中一个不断扩散的黑点,与之前在废弃村落感知到的气息同源,但更加强大和凝聚。
傍晚,三人在旅店房间汇合,交换了情报。
“基本可以确定,那些灰袍术士,大概率是沉眠教会的成员,他们在风语森林深处的黑沼泽一带活动,似乎在准备某种大型仪式,需要大量活祭品。”索蕾娜总结道。
“根据那位老妇人的说法,他们近期活动频繁,而且手段残忍。”维林补充道,眉头微蹙,“‘永恒的安眠’……这确实是沉眠教会惯用的蛊惑之语。”
“能量源头位于西北黑沼泽,怨气与死气极为浓郁,已形成稳定的负能量场。”安倍晴日月言简意赅地指出了具体方位和危险性。
“看来,咱们这趟是来对了。”索蕾娜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正好,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给赤丹加加餐。”
她肩头的小红雀立刻“啾”了一声,表示赞同。
维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亲爱的旅行者,您的兴致总是如此……高昂。不过,沉眠教会并非易与之辈,他们潜伏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此次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必定有所依仗。”
“维林先生所言极是。”安倍晴日月点头,“需制定周详计划,谨慎行事。对方占据地利,且可能有未知的后手。”
“计划?”索蕾娜眨眨眼,“不就是直接找上门,然后把他们老巢掀了吗?多简单。”
维林和安倍晴日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他们这位旅伴,实力深不可测,行事风格也……极其直接。
“咳咳,”维林轻咳一声,“或许,我们可以先进行一番侦察?了解对方的具体布置和实力构成。毕竟,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调查线索,而非单纯的清剿。”
安倍晴日月也提议:“我可布下结界,干扰其能量感应,或召唤式神进行潜入探查。”
索蕾娜看了看两位认真规划的同僚,撇了撇嘴:“好吧好吧,听你们的。先侦察,再动手。”
她虽然喜欢直接,但并非听不进建议,尤其当建议来自可靠的同伴时。
就在他们商议具体行动计划时,旅店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和打斗声,似乎发生了冲突。
紧接着,他们房间的门被粗暴地敲响。
“里面的!开门!‘暗影之手’查房!怀疑你们窝藏逃犯!”一个粗鲁的声音在外面喊道。
维林眉头微皱:“‘暗影之手’?似乎是本地的一个帮派势力。”
安倍晴日月眼神一冷:“来者不善。”
索蕾娜却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看来,不用我们去找‘乐子’,‘乐子’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顺便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灰袍人的事情。”
她示意维林去开门,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拿起那杯没喝完的麦酒,轻轻晃动着。
门开了,外面站着五六个穿着统一黑色皮甲、面露凶悍的大汉,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
他们目光扫过房间内的三人,在索蕾娜的银发和安倍晴日月奇特的狩衣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惊异,但随即被贪婪和凶狠取代。
“就是你们?生面孔啊。”刀疤脸壮汉粗声粗气地说道,“识相的,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再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老大要见你们!”
显然,所谓的“查房”和“逃犯”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勒索和绑架这些看起来“肥羊”的外来者。
维林站在门口,身形看似单薄,却如同一堵无形的风墙,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和气场。
他脸上依旧带着优雅的微笑,但语气却冷了几分:“诸位,是否有什么误会?我们只是途经此地的旅人。”
“误会?哼!”刀疤脸狞笑一声,“在这暗水镇,我们‘暗影之手’说的话,就是规矩!少废话,动手!”
他身后的大汉们立刻抽出武器,就要冲进房间。
就在这时,安倍晴日月坐在原地,双手在袖中迅速结了一个印。
“禁!”
清冷的音节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门口的区域。
那几个冲过来的大汉只觉得身体一沉,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动作变得无比迟缓,连举起武器都变得困难无比。
他们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试图挣扎,却徒劳无功。
刀疤脸脸色大变,知道踢到了铁板,但他也是凶悍之辈,怒吼一声,身上爆发出微弱的斗气光华,试图冲破束缚,同时一拳裹挟着劲风,砸向挡在门口的维林。
维林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好好的夜晚被打扰。
他既没有闪避,也没有硬接,只是再次抬起了他那带着半指皮手套的右手,对着刀疤脸的方向,轻轻一拂。
如同清风拂过山岗。
刀疤脸那看似凶猛的一拳,以及他身上那点可怜的斗气,在接触到那无形之风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瓦解。
他整个人更是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直接撞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一时竟无法爬起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门口的其他人被安倍晴日月束缚,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头领被维林随手一挥便轻松解决。
索蕾娜这才慢悠悠地放下酒杯,走到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对维林和安倍晴日月笑道:“配合得不错嘛。”
然后她蹲下身,看着那个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刀疤脸,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喂,大个子,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跟我们聊聊,‘暗影之手’,还有……那些穿灰袍子的家伙,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