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蕾娜和萨尔德加缪的街头调查并非一帆风顺。
那些残留的能量和情绪印记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微弱而凌乱,且明显被某种力量刻意处理过,显示出掠食者的小心谨慎。
然而,在萨尔德加缪那近乎变态的敏锐感知和索蕾娜浩瀚如海的神识配合下,一些被忽略的细节还是被逐渐拼凑起来。
他们在一处废弃仓库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小片干涸的、颜色暗沉近乎黑色的污渍。萨尔德加缪蹲下身,鼻翼微动,蓝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是血,但很陈旧,而且……味道不对,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强行抽离生命力的枯萎感,就像被榨干汁液的花朵。”
他甚至能分辨出这血迹不属于一个健康的孩子,而是在极度虚弱和痛苦状态下留下的。
在另一条背街小巷的墙壁上,索蕾娜的神识捕捉到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划痕。
那划痕不像是利器所致,反而更像是什么东西……蠕动爬过留下的粘稠痕迹,散发着一种阴冷污秽的气息,让周围的元素都显得滞涩。
“唔……这种黏糊糊、冷冰冰的感觉……”萨尔德加缪搓着胳膊,做了个恶寒的表情,“有点像某些喜欢待在潮湿角落里、玩弄血肉和灵魂的恶心家伙的手笔,但又不太一样……更……精致?更带有目的性?”
最令人不安的发现,是在第三个地点——一个失踪少女家后窗外的草地上。那里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让索蕾娜都微微蹙眉的气息。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诱惑与冰冷恶意的芳香,如同盛开在墓地旁的黑色曼陀罗,甜美却致命。
萨尔德加缪对这气息的反应更大,他猛地后退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嫌恶,甚至带着一丝……忌惮?
“这个味道……!”他皱着鼻子,“甜得发腻,香得诡异……里面还藏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是那种……把自恋当成信仰,把别人的生命当成保养品的变态最喜欢的调调!”
他似乎对这种类型的存在有着本能的排斥,远比面对影爪狼那种纯粹暴力时要反感得多。
“你认识?”索蕾娜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
萨尔德加缪连忙摆手,撇清关系:“算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或者远远闻到过类似令人作呕的气息!我们团里虽然疯子多,但这种把‘美丽’和‘青春’挂在嘴边,实际上只会掠夺和毁灭的肤浅家伙,可是很不受待见的!尤其是冯·穆舍尔那个‘园丁’,最讨厌这种不懂‘培育’只顾‘采摘’的败类了!”
他语气笃定,仿佛在扞卫某种扭曲的“行业标准”。
这些零散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指向了一个行事周密、力量诡异、且对“美丽”和“青春”有着病态执着的神秘存在。
当夜幕降临,众人回到“魔法旋律”旅店汇合时,带回了各自的情报。
池晏殊和维林从治安所和佣兵公会带回的消息令人沮丧。
官方记录混乱不堪,目击证词互相矛盾,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失踪案都发生在月相变化的特定周期内,而且治安官私下透露,一些被找回来的孩子,身体检查发现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贫血和生命力损耗,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部分生机,这绝非普通拐卖所能解释。
花时同醉那边则挖掘到了一些地下世界的风声。
有黑市掮客透露,最近确实有人在暗中打听关于“保持青春”和“纯净生命能量”相关的禁忌秘法或物品,出手阔绰,但身份成谜。
还有流言说,有几个低阶的黑巫师和地痞流氓曾想借此机会捞一笔,结果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地下世界对此事也讳莫如深。
安倍晴日月布置的感应结界暂时没有触发,但他凭借阴阳术的追踪,确认城中弥漫的那股怨念与血气,正在向某个方向隐隐汇聚,虽然轨迹飘忽,但大致指向城市东南区域,那里是旧城区与废弃工业区的交界地带,鱼龙混杂,管理混乱。
听完众人的汇报,再将萨尔德加缪发现的那些诡异细节结合起来,一个模糊而令人不安的轮廓逐渐清晰。
“月相周期、生命力损耗、对青春美丽的病态追求、诡异的力量残留、指向旧城区的怨念……”花时同醉用扇子轻轻敲着桌面,总结道,“看来,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有着固定‘进食’习惯、需要特定‘养料’,并且很可能拥有某种改变或操控他人记忆、掩盖自身行踪能力的……非人存在。而且,它非常谨慎,甚至对试图探查它的同行也毫不留情。”
维林青碧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对受害者的怜悯与对施暴者的冷意:“以无辜孩童的青春与生命为食,此等行径,亵渎生命,不容于天地。”
池晏殊一拳砸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那还等什么!既然大致知道在东南区,我们今晚就去找!把那个鬼东西揪出来!”
“冷静点,池公子。”花时同醉摇了摇头,“对手很狡猾,而且能力未知。贸然闯入它的地盘,不仅可能打草惊蛇,还可能陷入被动。我们需要更具体的线索,比如它的确切藏身点,或者……下一次‘进食’的时间和目标。”
“下一次‘进食’?”池晏殊一愣。
“根据月相周期和之前的案发时间推断,”索蕾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下一次适合它行动的时间,就在明晚。”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明晚,可能又有一个,或者多个孩子会遭遇不幸。
“所以,我们必须在明晚之前,找到它,或者……阻止它。”索蕾娜银眸扫过众人,“东南区域范围太大,需要缩小搜索范围。”
“我可以试着用风之语更精细地追踪怨念的流向。”维林提议道,“但那股气息很隐晦,且被刻意干扰,需要时间。”
“我的符箓可以锁定血气最浓郁的几个点进行排查。”安倍晴日月言简意赅。
“地下世界的线人或许还能挖出点东西,但需要打点和时间。”花时同醉沉吟。
这时,萨尔德加缪忽然举起手,像课堂上抢答的学生一样积极:“我!我有办法!或许能更快找到它的‘巢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什么办法?”池晏殊狐疑地问。
萨尔德加缪蓝黑色的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诡秘感:“既然那个家伙那么喜欢‘美丽’和‘青春’,还对特定的‘情绪’和‘能量’有需求……那我们为什么不主动送一个‘诱饵’过去呢?”
“诱饵?”池晏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道,“你难道想……”
“没错!”萨尔德加缪用力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索蕾娜,“房东小姐!您就是最完美的诱饵啊!您看,您年轻,漂亮,实力强大但又可以伪装得毫无威胁!您身上那种……嗯……独特而纯净的气息,对那些追求‘极致美丽’和‘特殊能量’的变态来说,绝对是无法抗拒的顶级诱惑!只要您稍微在东南区露个面,散发出一点点‘我需要被保护’的柔弱气息(虽然他想象不出索蕾娜柔弱的样子),我敢打赌,那个藏在暗处的家伙一定会按捺不住,主动来找您的!到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几声厉喝打断。
“不行!”池晏殊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这太危险了!怎么能让流浪的去当诱饵!”
维林眉头紧锁,语气严肃:“此计太过行险,将索蕾娜小姐置于明确靶位,不可取。”
连花时同醉都摇了摇头:“萨尔德加缪先生,你的想法……很大胆,但索蕾娜小姐的安全至关重要,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安倍晴日月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萨尔德加缪的目光也带着不赞同。
萨尔德加缪看着众人一致反对,委屈地扁了扁嘴:“为什么不行嘛?房东小姐那么厉害,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怎么可能伤到她?这明明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而且有我暗中保护,绝对不会让房东小姐受到一丝伤害的!”
他拍着胸脯保证。
“你保护?”池晏殊嗤之以鼻,“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搞什么鬼!”
“你!”萨尔德加缪气结,蓝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被误解的愤怒和委屈,他转向索蕾娜,“房东小姐!您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帮忙尽快找到那个恶心的家伙!我以我的帽子发誓!”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一方认为诱饵计划过于冒险且不负责任,另一方则认为这是最高效的方案并感到被质疑。
索蕾娜看着争执的双方,又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
时间确实不多了。她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诱饵计划,可以考虑。”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让除了萨尔德加缪之外的人都愣住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银眸锐利地看向萨尔德加缪,“不是我去。”
“啊?”萨尔德加缪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
索蕾娜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池晏殊身上。
池晏殊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流……流浪的,你该不会是想……”
索蕾娜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池公子,你年纪也不大,稍作打扮,容貌也算清秀……”
池晏殊:“!!!”
维林、花时同醉、甚至安倍晴日月都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萨尔德加缪在短暂的失望后,眼睛又亮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池晏殊,摸着下巴评价道:“嗯……底子还行,就是气质太硬朗了点,需要好好‘修饰’一下,打扮得柔弱可怜一点……或许……可行?”
“我不同意!”池晏殊脸都绿了,“我可是男的!而且我是武师!怎么能扮成……”
“为了救那些可能受害的孩子,暂时牺牲一下形象,有何不可?”索蕾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还是说,你怕了?”
“谁……谁怕了!”池晏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梗着脖子道,“我只是……觉得这方法太……太丢人了!”
“总比让孩子丢命好。”索蕾娜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
花时同醉忍着笑,打圆场道:“索蕾娜小姐此计……倒是出人意料。池公子稍作伪装,由我们在暗中保护,确实比索蕾娜小姐亲自涉险更稳妥,也能降低对方的戒心。毕竟,那个掠食者的目标似乎并不区分性别。”
维林也点了点头:“若池公子愿意,我可施展一些小法术,暂时改变你的气息,让你显得更加……‘无害’。”
安倍晴日月默默取出了一张符箓,似乎是可以用于伪装或隐藏气息的。
池晏殊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尤其是萨尔德加缪那跃跃欲试、仿佛找到了新玩具的眼神,欲哭无泪。
他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最终,在拯救孩子的大义和索蕾娜无形的压力下,池晏殊只能悲愤地接受了这个“屈辱”的任务。
“好吧……我……我演!”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萨尔德加缪立刻欢呼一声,摩拳擦掌:“太好了!池公子你放心!我的‘造型设计’和‘情绪引导’绝对是一流的!保证把你打扮得人见人怜,花见花开,让那个变态一眼就看上!”
池晏殊:“……”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索蕾娜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用池晏殊做诱饵,既能高效引出目标,也能进一步考验萨尔德加缪的“可靠性”,同时让这个跳脱的家伙有点事做,免得他闲得无聊又去搞别的“行为艺术”。
一场针对隐藏在城市阴影中的掠食者的诱捕行动,就在这种略显荒诞而又紧张的氛围中定了下来。
明晚,旧城区,陷阱将布下,只待猎物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