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片摇曳着不知名紫色花朵的丘陵,咸腥的海风愈发浓郁,当那座依山傍海的小镇完整地映入眼帘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索蕾娜和维林,眼中也闪过一丝欣赏。
残霞关,名副其实。
小镇坐落于一处天然海湾的怀抱,背靠苍翠群山,面向无垠碧海。
此时正值黄昏,如血残阳将大半边天空渲染得瑰丽绚烂,橘红、金紫、靛蓝层层晕染,巨大的日轮缓缓沉向海平线,万道霞光如同神只的织锦,铺满了整个海湾,也将小镇那些鳞次栉比的、有着陡峭屋顶和深色木墙的建筑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里。
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撒了无数碎金,几艘挂着三角帆的小渔船正悠悠驶回港口,剪影如画。
“哇哦!”池晏殊发出一声毫无贵族仪态的惊叹,勒住“照夜白”,瞪大了眼睛,“这地方……可以啊!”
就连蹲在索蕾娜肩头的赤丹,也似乎被这壮丽的日落景象所吸引,小脑袋转来转去,黑豆似的眼睛里映照着漫天霞光。
维林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藻与山林气息的空气,青碧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愉悦:“风告诉我,这是个宁静而富足的地方。看来我们选择从这里登陆,是个正确的决定。”
与华羽帝国恢弘大气的建筑风格不同,残霞关的房屋显得更为低矮、精巧,结构紧密,屋檐往往向上翘起优雅的弧度。
街道是窄窄的青石板路,被打磨得光滑温润,两旁店铺门口悬挂着印有家纹或商品图案的暖帘,在晚风中轻轻摆动。
空气中除了海的味道,还混杂着烤鱼的焦香、清酒的醇洌、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的木质气息。
三人牵着马,步行入镇,立刻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他们这组合实在太过醒目——银发红裙、气质特殊的索蕾娜;衣着华贵、牵着神骏白马、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池晏殊;以及青白长发、俊美非凡、吟游诗人打扮的维林。
镇民们大多穿着简便的和服或劳作服,言行举止间带着一种海边居民特有的爽利与朴实,看向他们的目光虽有好奇,却并无恶意,更多的是友善的打量。
“先找地方落脚,然后把好吃的都尝一遍!”索蕾娜兴致勃勃地宣布,这是她对新地方最大的热情来源。
维林笑着指向不远处一栋挂着“潮鸣”灯笼、看起来颇为干净雅致的二层木楼:“那里的风息很平和,酒香也很醇正,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池晏殊自然没有异议,他现在是完全听从两位“大佬”的安排。
“潮鸣”旅馆的老板娘是一位穿着素雅和服、举止从容的中年妇人,自称千代婆婆。
她见到三位气度不凡的客人,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只是热情而周到地将他们引至二楼一间宽敞的、带有开阔廊台的客房。
从廊台望出去,正好能俯瞰大半个海湾和那正在缓缓沉入海平面的落日,视野极佳。
安顿好行李,三人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残霞关的烟火气息之中。
华灯初上,小镇的夜晚别有一番风味。
灯笼次第亮起,将青石板路映照得朦朦胧胧。
他们沿着主街漫步,两侧食肆酒馆里人声鼎沸,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很快,他们便被一家挂着“炉端烧·汐”布帘的小店吸引。
店内布局紧凑,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炭火炉,周围围着吧台,厨师正在炉边忙碌,将各种海鲜、蔬菜串在竹签上炙烤。
油脂滴落炭火,发出“滋滋”声响,香气四溢。
“就这儿了!”索蕾娜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三人围坐在炉边吧台,点了招牌的烤鲷鱼、盐烧大虾、扇贝、以及一些当地特色的野菜和年糕。
池晏殊还要了一壶据说是用附近山泉酿造的“残霞清酒”。
烤物很快上桌,食材极其新鲜,仅用简单的海盐调味,便凸显出无与伦比的鲜美。
鲷鱼外皮焦脆,鱼肉雪白细嫩;大虾饱满弹牙,带着海洋的咸鲜;烤年糕外脆内糯,米香十足。
“唔!这个好吃!”索蕾娜满足地眯起眼,毫不客气地又拿起一串烤扇贝。
池晏殊给三人都斟上清酒,酒液清澈,入口清爽,带着淡淡的米香和回甘,与烤物相得益彰。
“这酒不错,比京城里那些雕花琢玉的所谓名酿喝着痛快!”
维林优雅地品尝着烤鱼,点头赞同:“食材的本味,往往是最动人的诗篇。”他抿了一口清酒,青碧色的眼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暖,“老板娘,这酒可是用后山‘风泣泉’的泉水所酿?”
正在忙碌的千代婆婆闻言,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维林一眼:“这位客人好灵的舌头!正是风泣泉的水。看来客人不是寻常的旅者。”
维林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只是举杯向千代婆婆致意。
赤丹也分到了一点撕碎的烤鱼肉,吃得津津有味,小脑袋一点一点。
酒足饭饱,三人继续闲逛。
夜晚的小镇中心广场颇为热闹,有一些卖小手工艺品和当地特产的小摊。
索蕾娜在一个卖漆器的摊子前驻足,对一套有着螺钿镶嵌、描绘着海浪与飞鸟图案的食盒颇感兴趣。
“这位小姐好眼光,”摊主是一位笑容和蔼的老匠人,“这是用附近海域特有的夜光贝母镶嵌的,在月光下会有微光哦。”
“买了。”索蕾娜爽快地付钱,将食盒收好,准备以后用来装点心。
池晏殊则对路边一个卖“鲷鱼烧”的小摊产生了浓厚兴趣,那是一种用特制模具烤制的、形如鲷鱼、内馅是红豆沙的点心,外壳酥脆,内里甜糯,他一下子买了五个,自己啃了两个,剩下三个递给索蕾娜和维林。
维林笑着接过,小心地品尝着,评价道:“甜蜜的慰藉,很适合旅途。”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小镇地势较高处的一座神社前。
与华羽帝国的寺庙道观不同,这座神社显得更加古朴、宁静。
巨大的鸟居矗立在石阶尽头,在夜色中显得庄严而神秘。
神社内古木参天,悬挂着许多祈愿的木牌(绘马),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草木的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穿着白衣绯袴的巫女安静地走过,步伐轻盈。
“这就是日利亚的神社吗?”池晏殊好奇地张望着,“感觉和我们的寺庙很不一样。”
“侍奉神明、管理神社社务是这些巫女的工作。”维林轻声解释道,目光掠过那些虔诚的绘马和摇曳的祈愿绳,“这里凝聚着许多人的愿望与寄托。”
索蕾娜感受到神社范围内有一种平和而纯净的能量场,与她熟悉的灵力或魔法元素有所不同,更接近于一种信仰与自然结合的力量。
她肩头的赤丹也安静了许多,小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神社外的石阶上坐了一会儿,听着风吹过古木的沙沙声,俯瞰着山下灯火阑珊、如同星河倒影般的小镇,以及远方传来隐隐潮声的黑暗海面。
“这里……挺舒服的。”索蕾娜忽然说道,语气是难得的放松。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打打杀杀,只有美食、美景和闲适的氛围,让她想起了某些遥远而平和的记忆碎片。
维林侧头看着她被灯火柔化的侧脸,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是啊,旅行者。有时候,停下来听听风与海的声音,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池晏殊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同意!比在京城参加那些无聊的宴会舒服多了!明天我们去哪儿玩?听说附近有个海蚀洞,退潮的时候能走进去,里面像水晶宫一样!”
夜色渐深,三人才意犹未尽地返回“潮鸣”旅馆。
千代婆婆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温热的浴汤和铺好的被褥。
泡在散发着柏木香气的浴桶里,洗去一路风尘,索蕾娜感觉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她靠在桶壁上,听着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和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只觉得无比惬意。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彻底沉浸在了残霞关的悠闲时光里。
白天,他们去探索镇子周围的风景,去了池晏殊说的那个海蚀洞,洞内果然钟乳石林立,在透过海水折射的光线下闪烁着梦幻的光芒;他们租了一条小船,在维林的“风语”帮助下,顺利出海垂钓,收获了几条肥美的海鱼,当晚就在旅馆请千代婆婆帮忙料理,做了一顿丰盛的全鱼宴;他们还去了镇上的工匠坊,观看匠人如何制作漆器和烧制特有的“海纹烧”陶器。
索蕾娜甚至尝试了一下当地的一种特色饮品——“抹茶”,那略带苦涩又回甘的独特滋味让她颇感新奇。
当然,她也再次验证了自己“厨房杀手”的绝对天赋——在一次试图帮千代婆婆准备食材时,差点把厨房的砧板给“分解”了,被哭笑不得的婆婆“请”了出去,严令禁止她再踏入厨房半步。
池晏殊和维林则似乎找到了品酒的共同爱好,每晚都会找不同的酒馆小酌一番,交流对各种清酒和当地果酒的品鉴心得。
池晏殊惊讶地发现,维林这位吟游诗人不仅音乐造诣高,对酒的了解也极为渊博,仿佛品尝过大陆各地的美酒。
夕阳、海浪、美食、美酒、闲适的探索……在残霞关的这几日,仿佛一段被温柔包裹起来的时光,洗去了他们之前穿越森林、遭遇魔物的紧张与疲惫,也让三人之间的默契与友谊在不知不觉中加深。
然而,他们都明白,这只是旅途中的一次短暂停歇。
前方,还有更广阔的日利亚帝国,以及更多未知的风景与故事,在等待着他们。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与烟火气,为接下来的旅程,充实地蓄满了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