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利亚帝国,某处隐匿于现实夹缝的奇异空间。
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永不停歇的旋转茶会,桌椅自顾自地跳着华尔兹,茶壶冒着七彩的泡泡,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点心和某种时空错乱的怪异气味。
爱丽丝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一张不断旋转的蛋糕型座椅上,她那双总是过于清澈的蓝眼睛此刻泛着红晕,洋装的蕾丝边有些凌乱,脸上写满了委屈和难以置信。
“她……她弹我的额头!”爱丽丝的声音带着哭腔,对着空无一人的茶会现场控诉,“她还说我是‘小屁孩’,说我的‘仙境’是过家家!她随手就把我的门关掉了!萨尔德加缪!这跟你说的不一样!你说这会是个有趣的游戏!”
空间一阵扭曲,如同被搅动的池水。萨尔德加缪优雅地从一道无形的门中迈出,依旧是一身纯白礼服,蓝色的低马尾一丝不苟。
但他脸上那惯常的、戏剧化的笑容,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哦,我亲爱的小爱丽丝,”他夸张地张开双臂,语气却不如以往那般活力四射,“欢迎来到真实的、偶尔会有点……挫败的世界。我早就提醒过,那位房东小姐,是和我们画风不太一样的……嗯……规格外的存在。”
“可是她……”爱丽丝还想继续抱怨。
“她只是关掉了你的门,弹了你的额头,并且进行了温和的……说教。”萨尔德加缪打断她,摊了摊手,“相信我,这已经是她极度克制的表现了。要知道,在扶摇城,她可是连第三团……嗯,我是说,某个不识趣的家伙,连同他的献祭仪式一起,随手就‘否定’掉了。相比之下,她对你还算‘温柔’。”
他走到一个自顾自倒着红茶的金色茶壶旁,却没有去接那诡异的液体,而是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而且,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空间如同被撕开的绸缎,柴郡猫切希尔那标志性的诡笑先于身体浮现,只是那笑容似乎也淡了几分往日的顽劣。
“消息确认了?”她直接问道,身体逐渐凝实,慵懒地趴在一张悬浮的盘子上。
几乎同时,三月兔亚伯拉罕·怀特也如同按了快进键般,身影闪烁了几下出现在桌旁,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焦虑,银白长发几乎炸起,怀表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时间!时间不够了!他的苏醒进程加快了!所有的怀表都在尖叫!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在无聊的茶会上!”他神经质地环顾四周,深红色的眼眸里满是血丝。
萨尔德加缪脸上的最后一丝戏谑也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气,蓝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无奈,还有一丝深藏的不甘。
“嗯,确认了。陛下的意志已经开始活跃,魔域核心的波动瞒不过我们。所有团长,立刻结束一切外部活动,进入待命状态。在陛下正式出关前,任何不必要的……‘娱乐活动’,都被严格禁止。”
“啧。”柴郡猫撇了撇嘴,身体又开始变得半透明,“真是扫兴。好不容易找到点乐子。”
“乐子?我们是在玩火!”三月兔几乎是在尖叫,“在陛下沉睡时我们还能稍微……放松一下。但现在!任何出格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不忠!你们忘了上一次陛下苏醒时,清理掉的那些‘不安分’的旧部了吗?!”
爱丽丝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甚至有些恐慌的几位前辈,脸上的委屈被茫然和一丝恐惧取代。
“陛下……魔王陛下……真的要醒了吗?”
萨尔德加缪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空间边缘,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维度,望向了某个遥远而恐怖的存在。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罕见的、近乎喃喃自语的语气低声道:
“是啊……房东小姐说得对,有些‘游戏’,确实该收敛了。” 这句话里,似乎包含了不止一层含义。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疯癫优雅的面具,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勉强。
“好了,诸位!茶会到此彻底结束!立刻返回魔域指定坐标,没有命令,谁也不许擅自离开!违令者……后果自负。”
柴郡猫轻哼一声,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个渐渐淡去的诡笑。
三月兔如同被踩了尾巴,瞬间化作一道银光消失。
爱丽丝看了看萨尔德加缪,咬了咬嘴唇,也打开一扇不那么稳定的小门,钻了进去。
奇异空间内,只剩下萨尔德加缪一人。
他缓缓摘下头上的礼帽,看着空荡荡的、依旧在疯狂旋转的茶会现场,脸上那伪装的笑容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真是……扫兴透顶啊。”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真实的郁闷。
他摸了摸自己的帽子,低声嘟囔着,像是在对帽子说话,又像是在透过它向某个存在传递信息:
“房东小姐……这下好了,连最后的‘娱乐时间’都没了。都怪陛下醒得太不是时候……啊,当然,这话我可没说过。”他像是想起什么,立刻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监听。
“听说你们在享受‘风吟之汤’和‘初樱酿’?”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酸溜溜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委屈,“真是会享受啊……我也好想去啊……可惜,现在得回去面对那些古板的老家伙和无休止的会议了。”
他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在原地烦躁地转了两圈,最后对着空气,用一种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语气喊道:
“房——东——小——姐——!你们吃香喝辣,我却要回去坐牢!这太不公平了!等我……等陛下这边事情了了,我一定要来蹭回来!十倍!不,百倍地蹭回来!你等着!”
喊完这几句,他似乎舒畅了一点,重新戴好帽子,整理了一下披风。
脸上再次恢复了那种让人捉摸不定的优雅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如愿的遗憾。
他打了个响指,身形逐渐融入扭曲的空间中,只留下最后一句低语在空荡的茶会回响:
“唉,希望下次见面,还能有机会喝到房东小姐请客的酒啊……”
? ?? ??
与此同时,日利亚帝国着名的皇家别苑“风吟之汤”。
正如安倍晴日月所言,这里本不对外开放。
但在安倍晴日月这位备受尊重的流浪阴阳师以及他看似不经意亮出的、代表极高权限的某块玉牌出面后,索蕾娜一行三人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这片位于山谷幽静处的温泉胜地。
雾气氤氲,竹林掩映,几处天然温泉池如同镶嵌在山石间的翡翠。
远处瀑布如练,水声潺潺,与风穿过竹林的沙沙声交织成天然乐章。
索蕾娜惬意地泡在温度适宜的泉水中,银发被打湿贴在脸颊旁,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赤丹则变成了一只小火鸟的形态,漂浮在水面上,像个毛茸茸的红色小船,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维林靠在池边的光滑岩石上,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初樱酿”。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嗅着那清冽中带着淡淡樱花香的酒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陶醉。
“此情此景,此酒此风,方不负‘风雅’二字。”他优雅地品了一口,由衷赞叹,“安倍先生,此次多亏你了。”
安倍晴日月坐在不远处的竹制廊下,并未入浴,依旧身着那身墨紫色狩衣,只是宽大的袖摆随意铺散开来。
他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杯清茶,正慢条斯理地品着。
闻言,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份内之事。”
索蕾娜掬起一捧温水,泼在脸上,懒洋洋地说:“那个疯帽子,估计现在正跳脚呢。他肯定闻到这边的酒香了。”
维林轻笑:“以萨尔德加缪先生的性子,若非被更重要的事情绊住,此刻怕是已经想方设法混进来了。”
安倍晴日月放下茶杯,目光望向山谷外的某个方向,平静地开口:“魔域气息收敛,暗流涌动。那位‘疯帽子’短时间内,恐怕无暇他顾了。”
索蕾娜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哦?他们家那个睡懒觉的大老板要起床了?”
维林点头,风带来了远方的信息碎片:“风中也感受到了那股逐渐苏醒的威压。魔族内部,怕是要迎来一次肃清和整合了。萨尔德加缪先生他们,确实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活该。”索蕾娜毫不同情,“让他整天搞事。这下乐子没得玩了吧?”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容,“不过,想想他可能正对着我们这边流口水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她想象着萨尔德加缪委屈巴巴又不敢造次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赤丹也在水面上扑腾了两下翅膀,发出“啾啾”的附和声,显然也很乐于见到那个总爱搞突然袭击的魔族团长吃瘪。
安倍晴日月看着索蕾娜难得的孩子气,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魔王苏醒,大陆格局必将再生变数。我们亦需早做打算。”
索蕾娜伸了个懒腰,水波荡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也得先泡完温泉喝完酒再说。”她看向维林,“维林先生,别光顾着自己享受,给咱们的阴阳师先生也倒一杯啊,虽说他不喝酒,但这气氛总得参与一下。”
维林从善如流,立刻拿起另一个酒杯斟满,以风托着,稳稳地送到安倍晴日月面前的小几上。“安倍先生,虽非茶道,但此情此景,浅酌一杯,亦是无妨。”
安倍晴日月看着那杯香气四溢的“初樱酿”,沉默片刻,终究没有拒绝,只是端起来,象征性地沾了沾唇。
温泉热气袅袅,竹林风声萧萧,酒香茶香交融。
三人一鸟,在这世外桃源般的角落,暂时忘却了外界的纷扰与即将到来的风暴,享受着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与惬意。
而远在魔域开始收敛锋芒的萨尔德加缪,若是知道他们此刻的悠闲,恐怕那委屈和怨念,真的要突破天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