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学院的生活并非总是按部就班的课程与训练。
如同任何聚集了旺盛好奇心与冒险精神的年轻人群体的地方,总有一些经久不衰的传说和禁忌之地,在私底下口耳相传,撩拨着不安分的心弦。
近期,学院那被划为禁区的后山,再度成为了流言蜚语的中心。
起因是几名高年级学生,在完成一项采集任务时,因追逐一只罕见的荧光蝶而误入了后山边缘。
他们安全返回,却带回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后山深处的雾气似乎比档案记录中更加浓重,并且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不似任何已知魔兽的奇异低语。
紧接着,令人担忧的事情发生了。短短数日内,先后有两拨自诩胆大、不信邪的低年级学生,趁着夜色或是休沐日偷偷溜进后山“探险”,结果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执法队组织了几次搜寻,却只在后山外围发现了一些被匆忙丢弃的个人物品,深入之后便因那愈发浓稠、甚至能干扰魔法探测和方向感的诡异雾气而被迫退回。
失踪者的命运成了悬在众人心头的阴云。
恐慌与猜测如同藤蔓般迅速滋生、蔓延。
“听说了吗?后山其实封印着一头上古食人魔,最喜欢抓不听话的学生去打牙祭!”
“胡说!我表哥的朋友是执法队的,他说更像是某种空间裂隙,不小心掉进去就被传送到未知的可怕位面去了!”
“我怎么听说是被诅咒的魔气缠绕,活物进去就会被慢慢侵蚀同化,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嘘——都小点声!我听说……那里面根本不是怪物,而是住着一位‘守山人’,最讨厌别人打扰,那些失踪的人……只是永远沉睡了……”
流言越传越光怪陆离,甚至牵扯出了“夜月下的月灵”、“黑色猫影”之类的只言片语,更为后山披上了一层神秘而惊悚的面纱。
官方发布了严厉的警告,加派了人手看守通往后山的小径入口,严禁任何学生靠近。但这种禁止,反而像是一种催化剂,让一些人的好奇心燃烧得更加猛烈。
E-107寝室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闻。
“真是太可怕了……”飞鸟井音抱着她的药剂学笔记,小脸有些发白,“那些失踪的同学……学院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月云归则显得更为理性,但眼中也藏着忧虑:“执法队都无法深入,说明里面的危险程度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学院将那里列为禁区,肯定有充分的理由。”
索蕾娜正歪在沙发里,翻着一本《大陆奇异花卉鉴赏》,闻言头也不抬地随口道:“不作死就不会死。明知道危险还往里凑,不是勇敢,是愚蠢。”
她对于这种主动往麻烦里跳的行为,向来评价不高。
【主人,话是这么说,但你就不好奇吗?】赤丹在她脑海里扑棱着翅膀,【连执法队都搞不定,说不定真有什么古怪玩意儿?万一是什么天材地宝呢?】
【天材地宝?你想要的话去我芥子空间逛一逛,那里很多。】索蕾娜内心毫无波澜,【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美少女,吃点好吃的,混到毕业。】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随人愿。
几天后的傍晚,飞鸟井音从药师塔回来,脸色却异常兴奋,还带着一丝紧张。她一进门就神秘兮兮地关好房门。
“云归!索蕾娜!你们猜我今天在整理古籍室时发现了什么?”她压低声音,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残破的、似乎是从某本更古老的册子上撕下来的羊皮纸。
羊皮纸年代久远,边缘已经卷曲发黄,上面用古老的精灵语和简笔画描绘着一些图案。
月云归和索蕾娜都好奇地凑了过去。
纸张上半部分画着一株奇特植物的草图,叶片呈月牙状,叶脉中仿佛流淌着银光,顶端结着一颗珍珠般圆润的、散发着微光的果实。旁边用精灵语标注着:“月华霰珠草,伴月灵之力而生,汲夜露精华,其果为炼制‘心魄凝华药剂’核心主材,可纯化精神力,稳固灵魂本源,尤适精神受创或天赋不稳者……”
看到“纯化精神力”、“稳固灵魂本源”这几个字,月云归的呼吸瞬间急促了一下。
她的血武师天赋并不算高,修炼时时常感到气血躁动,精神力难以精准掌控,若有此物辅助,无疑能解决她修炼路上的一个大瓶颈。
飞鸟井音指着草图下方模糊的地形描绘和一行小字,激动地说:“看这里!这下面注释说,这种草通常生长在……‘纯净月辉常年照耀、且有天然灵韵庇护之地’……旁边这个地形,像不像……后山那个着名的‘望月崖’?!”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寝室里荡开涟漪。
月云归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株“月华霰珠草”上,眼神挣扎。
后山的危险近在眼前,但这株灵草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这可能是她能否在武道上更进一步的关键。
索蕾娜看着月云归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
【麻烦了。】
飞鸟井音显然也看出了好友的渴望,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我也需要‘月华霰珠草’的伴生苔藓‘银泪苔’,那是制作几种高级安定药剂的关键催化剂……一直找不到……所以我才留意到这个……”
寝室陷入沉默。
一边是学院明令禁止、危险未知、已有前车之鉴的禁地;另一边是对于月云归和飞鸟井音而言至关重要、可能仅此一处的稀有材料。
冒险的代价与机遇的重量,在天平两端摇摆。
良久,月云归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我想去看看,就在望月崖附近,绝不深入,找到了立刻回来!”
飞鸟井音咬了咬嘴唇,也重重点头:“我陪你!我对药材气味敏感,能更快找到!而且我准备了一些防身的药剂和驱散雾气的药粉!”
然后,两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一直在旁沉默的索蕾娜,眼中充满了期待、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经过星露村任务,她们潜意识里已经将索蕾娜视为了强大的保障。
“索蕾娜……”月云归的声音带着请求,“我们就在最外围的望月崖看看,一旦有不对劲,马上撤退!有你在,我们……我们心里有底些。”
索蕾娜看着两位室友,一个是为了突破修炼桎梏,一个是为了专业追求,眼神都无比认真。
她揉了揉眉心。
【赤丹,我就知道安稳日子过不了几天。】
【主人,来活了!说不定真有宝贝呢!】赤丹倒是唯恐天下不乱。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月云归那带着渴望和决然的眸子,又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说道:“行吧行吧。说好了,只在望月崖外围,情况不对立刻跑路,谁都不准逞强。”
“太好了!”月云归和飞鸟井音顿时喜笑颜开,仿佛有了索蕾娜的同意,危险就减少了大半。
三人立刻开始制定计划。选择在午夜时分行动,因为月华霰珠草在月辉最盛时特征最明显。
飞鸟井音翻出各种可能用到的药剂——解毒剂、清醒药剂、简易治疗药膏、还有她特意调制的、据说能一定程度上干扰能量感应的“匿息粉”。
月云归仔细检查了她的血武师装备,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索蕾娜……索蕾娜则默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储物空间里还有多少零食,以备不时之需。
午夜降临,月明星稀。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巡逻的执法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通往后山的那条被封锁的小径入口。
古老的石阶蜿蜒向上,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仿佛巨兽蛰伏的咽喉。
入口处立着的警示牌上猩红的“禁止入内”字样,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股不同于山中夜寒的、带着淡淡腐朽和某种奇异压力的气息,从雾气深处弥漫出来。
飞鸟井音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拿出她准备的驱雾药粉撒在前方,药粉散发出淡淡的银光,确实让前方的雾气稍微稀薄了一些,能见度提升到了十米左右。
月云归深吸一口气,指尖一缕血丝若隐若现,低声道:“跟紧我,注意警戒。”
索蕾娜走在最后,紫黑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四周。
她的神识早已如水银般铺开,比飞鸟井音的药剂和月云归的感知更加有效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踏入雾气范围的瞬间,周围的虫鸣鸟叫仿佛瞬间被隔绝,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下来。
只有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心脏不受控制加速跳动的砰砰声。
石阶两侧是茂密得过分的植被,在雾气和月光共同作用下,投下扭曲怪异的阴影。空气潮湿而阴冷,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凉意。
“地图上显示,望月崖就在这条小径分支过去不远……”飞鸟井音小声说着,凭借着记忆和那张残图指引方向。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走了约莫一刻钟,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坦的崖壁出现在前方,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望月崖。
崖壁开阔,仿佛被巨斧劈开,裸露在夜空下,接受着如水的月华洗礼。这里的雾气果然稀薄很多,能清晰地看到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
“快找找!月华霰珠草喜欢长在岩石缝隙里,吸收月辉!”飞鸟井音立刻兴奋起来,凭借着药师的专业眼光,开始仔细搜寻。
月云归也帮忙寻找,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的地方。
索蕾娜则站在崖边,看似在欣赏月色,实则神识仔细地感知着这片区域。这里的气息……很奇特。
月辉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精纯却异常清冷的能量,与整个后山弥漫的那种诡异压抑感既格格不入,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主人,这里的月光能量好浓,但……好像有别的味道掺在里面。】赤丹也感觉到了异常。
就在这时,飞鸟井音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找到了!在这里!”
只见在一处背风的石缝中,几株叶片如同月牙、叶脉流淌着银色光华的植物正悄然生长,顶端那珍珠般的果实,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而诱人的光晕。
正是月华霰珠草!旁边石壁上,还附着一些银白色的、如同泪滴般的苔藓——银泪苔!
“太好了!”月云归也激动不已。
两人小心翼翼地开始采集,动作轻柔,生怕损坏了这珍贵的灵草。
索蕾娜看着她们忙碌,心中那点不安却隐隐扩大。
太顺利了。
虽然望月崖位于后山外围,但也不该如此……平静。
就在月云归采下最后一株月华霰珠草,飞鸟井音也收集好银泪苔,准备放入特制的玉盒中时——
“喵嗷——”
一声极其突兀的、慵懒中带着一丝冰冷戏谑的猫叫声,毫无征兆地在三人身后响起。
这声猫叫清晰无比,绝非幻听,在这片连虫鸣都消失的死寂山崖上,显得格外诡异瘆人。
三人身体同时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在她们来时小径旁的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枝干上,不知何时,蹲坐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小猫体型不大,看似人畜无害,但那一双暗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却如同最上等的琥珀,闪烁着非人般的冰冷与灵性,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三个不速之客。
它的尾巴……不止一条?阴影之中,似乎有好几条尾巴的轮廓在轻轻摇曳!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以索蕾娜的神识,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它是何时、如何出现的。
小黑猫歪了歪头,暗金色的猫眼里似乎掠过一丝极似人类嘲讽的神情,它再次开口,发出的却不是猫叫,而是一种飘忽不定、仿佛直接响在三人脑海中的、带着古老韵味的少年清音:
“啧,又是几个不听话的小老鼠……闯进别人的花园偷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磁性,语气却冰冷得如同望月崖的夜风。
“!!!”
月云归和飞鸟井音瞬间脸色煞白,手心里的玉盒差点掉落。
她们想起了那个关于“黑色猫影”和“永远沉睡”的恐怖传言!
索蕾娜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这只猫……绝非普通魔兽。
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灵压,以及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传音方式……
小黑猫优雅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暗金色的瞳孔锁定了手中还拿着灵草的月云归和飞鸟井音,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危险:
“那么,偷了月灵宝贝的小老鼠们……你们想做什么样的梦呢?是永远在美梦中沉醉……还是在无尽的噩梦里……轮回?”
它的尾音轻轻上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望月崖上的气氛,瞬间从找到灵草的惊喜,跌入了冰点之下最深沉的恐惧幽谷。
她们的禁地探索,似乎真的惊扰了某种绝不该被打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