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郊废弃厂房血衣等重要物证的发现,专案组的排查范围急剧缩小。结合云清朗观水术所见的“深眼窝”特征,以及那烟头上残留的、经化验确认为某种罕见藏地香料混合物的特殊粉末,侦查视线逐渐聚焦在城郊结合部一个流动人口复杂、租金低廉的片区。那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各种小作坊、廉价旅馆和私自搭建的棚户区,正是藏匿行踪的绝佳地点。
云清朗和王二狗配合着专案组,在这一带明察暗访。云清朗气度不凡,容易引人注目,便多在幕后分析,而王二狗则充分发挥了他早年混迹市井练就的“接地气”本领,穿着汗衫,趿拉着布鞋,混迹于茶馆、棋牌室和小卖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闲聊,不动声色地套取信息。
几天下来,虽未直接锁定凶手,但几条模糊的线索逐渐交汇,指向了片区边缘一栋独立的、带小院的老旧二层民居。有邻居反映,那里最近被一个沉默寡言、总是戴着帽子的男人租下,白天很少出门,晚上偶尔能看到院里有微弱的火光闪烁,还飘出过奇怪的香味,有点像庙里的香,又有点区别。
“火光?怪香?”王二狗将消息带回,云清朗眼神一凝,“很可能是在进行某种……祭祀或加持的仪式。那嘎巴拉念珠非同小可,他急于掌控或利用其力量。”
就在前方紧锣密鼓追查的同时,留守在槐荫巷家中的万小雅也没闲着。她心细如发,总觉得那短短十几秒的视频里,还隐藏着未被挖掘的信息。她将那段黑衣人行凶的视频反复播放,一帧一帧地仔细观看,不放过任何细节——凶手切入的角度、手臂挥舞的弧度、身体重心的偏移、甚至是帽檐和口罩之间那极其有限的、偶尔因动作而露出的鬓角与眉骨轮廓。
她找来纸笔,伏在案前,凭借着一种惊人的洞察力和空间想象能力,开始根据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尝试还原凶手的面部特征。她不是专业的模拟画像师,但她有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严谨逻辑和对形态结构的深刻理解。线条在纸上不断勾勒、修改、完善。
当王二狗又一次无功而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院时,万小雅将一张素描画像递到了他面前。
画像上是一个面容瘦削、颧骨突出的男子,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深陷的眼窝,与云清朗通过观水术看到的如出一辙!虽然无法精确到五官细节,但那种阴鸷、偏执的神韵却被捕捉得极为传神,尤其是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
王二狗看得目瞪口呆,拿着画像的手都有些抖:“小……小雅姐!这……这是你画的?!你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万小雅擦了擦手上的炭笔灰,神色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可惊奇的。形态、结构、比例,表面不同的事物,背后其实都是同样的逻辑。就像解构一个复杂的分子式,找到关键节点和连接方式,轮廓自然就清晰了。”
她顿了顿,拿起旁边的毛笔,蘸墨,在另一张宣纸上随手写下了“王二狗”三个大字。字体清秀挺拔,骨架端正,带着一股难得的书卷气,完全不像寻常女子笔迹,更与她平日活泼跳脱的性子迥异。
王二狗再次被震撼了,眼睛瞪得溜圆:“字……字也写得这么漂亮?!小雅姐,我以前只知道你是化学博士,学问厉害,没想到……没想到画画写字这几项你都这么强!”
万小雅笑了笑,将那幅字推到他面前:“没什么,兴趣爱好罢了。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毕竟,活到老,学到老嘛。”
“学!我学!”王二狗忙不迭地点头,像是生怕对方反悔。最近接连受挫又见识了云清朗和万小雅的各种本事,他内心深处对“知识”和“能力”的渴望被彻底点燃,只觉得自己以前那点江湖伎俩实在不够看,迫切需要吸收一切能学到的新东西来充实自己。
云清朗回来后,看到万小雅绘制的画像,也是目露赞赏。这幅画像虽然无法作为直接指认的证据,但却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的信心,也为排查提供了更具体的形象参考。他立刻将画像复印后交给了陈默。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陈威争取到的一周期限,只剩下最后两天。压力越来越大,专案组和云清朗这边都在与时间赛跑。
第六天晚上,月色昏暗,乌云蔽空。根据多方线索交叉印证和便衣的蹲守,终于确认那名租住独立民居的深眼窝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而且,监控发现他于傍晚时分外出,行色匆匆,方向似乎是朝着附近一座香火不算旺盛的小寺庙——静心庵而去!
静心庵位置偏僻,此时早已过了对外开放时间。凶手此刻前往,意欲何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云清朗心头。“他可能又要动手!目标或许是庵内的僧人!”他立刻联系陈默,要求紧急出动。
夜色中,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地驶向静心庵。云清朗、王二狗随车同行。快到庵门时,众人下车,徒步包抄靠近。
庵内一片寂静,只有大殿方向隐约透出一点长明灯的光晕。隔着院墙,云清朗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压抑的挣扎声和……那熟悉的、带着异样腥甜的香料气息!
“在里面!快!”云清朗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掠入庵门,直扑大殿侧后方的一排僧舍。
王二狗和手持武器的警察们紧随其后。
只见在一间僧舍门前,一个黑影正将一个年老的比丘尼师太死死按在墙上,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眼看就要刺下!
那黑影,正是画像上的深眼窝男子!他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住手!”云清朗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同时并指如剑,一道无形的气劲隔空射向凶手持刀的手腕。
凶手浑身剧震,手腕一麻,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惊骇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众人,脸上闪过极度的狰狞与不甘,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串灰白色的嘎巴拉念珠,就要往那师太头上套去,似乎想完成最后的步骤!
“砰!”一声枪响,陈默果断开枪,击中了凶手的小腿。凶手惨叫一声,踉跄倒地。
王二狗和几名警察一拥而上,迅速将其制服,铐上了手铐。那串诡异的嘎巴拉念珠也滚落一旁,被云清朗小心地用一块特制的黄布包裹收起。
获救的师太惊魂未定,瘫坐在地,连声念佛。
云清朗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师太的情况,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他低头看着被按在地上、依旧疯狂挣扎、眼神怨毒地盯着那串念珠的凶手,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反而充满了疑问。
这串眉心骨磨制的嘎巴拉,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能让一个人如此丧心病狂,接连对僧人下手?
历时六天的追凶,终于在最后一刻阻止了又一场悲剧。但云清朗知道,围绕着这串邪异念珠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凶手的动机,念珠的来历,以及其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更深的恩怨,都需要进一步的审讯和探查。
王二狗看着被押上警车的凶手,又看了看身旁沉稳的云清朗和即使在这种时刻依旧眼神清亮的万小雅,用力握了握拳。他明白,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很多。而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