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李默提供的惊人内幕后,云清朗和王二狗没有立刻采取官方行动,而是决定先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接触,他们要亲自会一会这个隐藏极深的郑远方,看看在他那副完美的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真实反应。
依旧是在郑远方那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得到通报后,郑远方很快迎了出来,脸上堆着惯有的、乐呵呵的笑容,热情地握住云清朗的手:“哎呀!云大师!王大师!什么风又把您二位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我刚得了点好茶,正好一起尝尝!”
他表现得一如既往,仿佛之前刘志刚的指控、佛牌的风波都从未发生过,他依旧是那个对云清朗等人心存感激、热情好客的成功商人。
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品过一巡茶后,云清朗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郑远方,仿佛闲话家常般开口道:“郑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大,是咱们本地企业家的楷模。听说郑老板早年是做建材生意起家的,白手起家,真是令人佩服。”
郑远方脸上笑容不变,摆了摆手,语气谦虚中带着一丝自得:“云大师过奖了,都是赶上了好时候,加上朋友们帮衬,混口饭吃罢了。”
云清朗话锋微微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对建筑行当了解不多。不知道郑老板是否知道一种以前常用的建筑材料——石棉瓦?”
“石棉瓦”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云清朗和王二狗的目光都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死死锁定了郑远方的脸庞和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然而,郑远方的表现堪称完美。
他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仿佛听到的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名词。他甚至还带着几分怀念和感慨的语气说道:“石棉瓦啊……知道,当然知道!我们刚起步那会儿,这东西用得可多了,便宜嘛!不过那都是老黄历喽!”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动作自然流畅:“现在谁还用那玩意儿啊?不环保,还有安全隐患。现在都流行用高级货,什么合成树脂瓦、金属瓦,好多还是国外进口的技术,轻便、耐用又防火。咱们做生意的,也得紧跟时代脚步嘛,不然就被淘汰了,哈哈!”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合情合理,甚至还顺势展现了一下自己与时俱进的眼界。若非早已从李默那里知晓了内情,云清朗和王二狗几乎都要被他这副坦荡的样子骗过去了。
就在郑远方话音刚落之际,坐在旁边的王二狗,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
他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三支线香,用打火机“啪”一声点燃,动作迅捷无比,吓了郑远方一跳,端着茶杯的手都微微晃了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
“王……王大师,您这是……”郑远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愕然和不解。
王二狗没有看他,而是将三支燃起的香举在胸前,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仿佛在默念着什么,又像是在倾听着什么。香头红点明灭,青烟笔直上升,在办公室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一会儿,大概也就十几秒,王二狗猛地睁开眼,吹灭了线香,将其随手放在一旁,然后看向郑远方,语气平淡地说:“别害怕,郑老板。没别的意思,就是刚才……替人问了点事情。”
他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却充满了暗示。
郑远方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平静。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直视王二狗,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缓缓道:“哦?不知王大师……是替谁问的?又问了些什么?”
他的反应,与第一次见识王二狗“观灵术”点破他私生子秘密时那失态惊骇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王二狗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上次他仅仅是依靠模糊的感应和推测,点破了刘志刚的私密,就让刘志刚心理防线崩溃。而这次,他故意营造出“通灵问事”的氛围,提及了很可能与郑远方血债相关的“石棉瓦”,对方却只是最初被突兀举动吓了一跳,随后便迅速镇定下来,甚至反过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询问他!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郑远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甚至……他可能根本无惧于这种层面的“问询”!他的修为或者心理素质,远在刘志刚之上,王二狗这点试探,还不足以撼动他!
王二狗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对手。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攻心为上!
王二狗脸上挤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身体向后靠了靠,摆出一副闲聊的姿态,不再提香火之事,而是话锋一转:“也没问什么要紧的。就是来的路上,听人说起个事,挺感慨的,想跟郑老板分享一下。”
郑远方做了个“请讲”的手势,眼神依旧平静,仿佛在等待着他出招。
王二狗便慢悠悠地,将李默的故事,用一种带着同情和唏嘘的口吻,讲述了出来。他没有直接指控,只是描述了一个满怀感恩的大学生,如何为了报答资助自己上学的五保户恩人,坚持不懈地想要查清十几年前一场火灾的真相,如何因为找不到证据而郁郁寡欢,借酒消愁。
他着重描述了那场火灾的惨状,那相连的三户五保户,那六条无声无息消逝的生命,以及那个年轻人无力回天的痛苦与自责。
“……唉,说起来也是可怜。”王二狗叹了口气,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郑远方的脸,“那孩子说,当年那一片危房改造用的石棉瓦,好像质量有点问题……当然啦,这都是陈年往事了,那时候监管也不像现在这么严,出点问题也难免。就是苦了那些没人关注的穷苦人了,死了都没个说法……郑老板您说是不是?”
在整个讲述过程中,郑远方始终安静地听着,面色如常,甚至还在王二狗提到火灾惨状时,配合地露出了些许怜悯和惋惜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直到王二狗说完,问他“是不是”时,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而真诚:
“王大师说的是啊。那个年代,确实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也酿成过不少悲剧。听到这种事,我心里也很难受。如果……如果当年我在那个位置,有能力的话,一定会严格把关,绝不让劣质材料害人。”他甚至还轻轻捶了一下桌面,显得痛心疾首,“可惜啊,逝者已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吸取教训,把现在的产品质量抓好,同时多做一些慈善,回馈社会,也算是对过去那些不幸的一种弥补吧。”
他的回应,堪称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悲剧的“同情”,又巧妙地将责任推给了“那个年代”和“不规范”,最后还升华到了“吸取教训”、“回馈社会”的高度,与他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形象完美契合!
云清朗和王二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个郑远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缠得多!他不仅心理素质极强,应对更是老辣圆滑,轻易就将试探化解于无形,甚至还能反过来巩固自己“正面”的形象。
这次试探,虽然没有抓到郑远方的直接破绽,但却让云清朗和王二狗更加确信——郑远方绝对有问题!他的平静和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看来,想要让他露出马脚,常规的方法恐怕是行不通了。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从他所修邪术的根源上,找到突破口。那块黑色的令牌和苍云岭的地图,或许就是下一个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