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种低沉、雄浑、充满金属质感的咆哮声,毫无征兆地,如同远古巨兽的怒吼,猛地从远处山道的方向撕裂了漫天风雪,狠狠撞进了这片血腥的修罗场!
这声音是如此陌生,如此霸道,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喊杀与兵刃交击!它不是野兽的嘶吼,也不是内家高手催动真气的长啸,而是一种纯粹机械的、带着无匹力量和穿透力的轰鸣!大地仿佛在这持续的轰鸣中微微震颤起来。
即将落下的刀锋,诡异地停滞在了半空。围攻的玄阴教、幽冥教高手们脸上残忍的笑意猛地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茫然。他们下意识地循着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源望去。
只见远处那条蜿蜒盘绕、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山道上,几点刺目的强光骤然亮起,如同巨兽睁开了冰冷的瞳孔!那光芒是如此炽烈,穿透了弥漫的风雪,直直地射向混乱的战场。
紧接着,在强光之后,几个庞大、棱角分明的钢铁轮廓,碾碎了山道上厚厚的积雪和枯枝败叶,以一种无可阻挡的蛮横姿态,冲破了风雪的帷幕,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那是……车?不!是王二狗和陈默从未见过的钢铁巨物!它们通体覆盖着冰冷的灰绿色金属,车身厚重得如同移动的堡垒,车轮巨大无比,碾压过崎岖的山道如履平地。车顶之上,赫然架设着狰狞的、黑洞洞的金属管口,闪烁着冷硬的幽光,如同巨兽口中探出的獠牙!引擎持续不断的咆哮声,正是从这些钢铁巨兽的腹中发出,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幽冥教刀手,脸上的横肉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管它是什么!装神弄鬼!先宰了这两个!”另一名玄阴教的骨干,短暂的震惊后,脸上凶光更盛,厉声嘶吼着,试图重新凝聚起己方动摇的士气。他手中的鬼头刀高高扬起,再次对准了几乎失去抵抗能力的王二狗和陈默。周围的教众也如梦初醒,纷纷压下心头的惊惧,眼中重新燃起嗜血的凶芒,刀剑再次抬起!
然而,他们的动作,终究是慢了。
就在那柄鬼头刀即将劈落的瞬间!
“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短促、尖锐、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爆响,猛地从最前方一辆钢铁巨兽的方向炸开!那不是鞭炮声,也不是任何王二狗和陈默认知中的火铳声,那是一种纯粹毁灭性的、撕裂一切的金属风暴!
声音响起的刹那,时间仿佛被猛地按下了慢放键。
王二狗趴在地上,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那名高举鬼头刀、满脸凶悍的玄阴教骨干,身体如同被无数只看不见的巨锤同时狠狠砸中!他厚实的胸膛、肩膀、手臂……瞬间爆开数十朵刺眼的血花!那血花并非喷溅,更像是从内部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炸开!他脸上的凶狠凝固了,瞬间被极度的茫然和无法理解的痛苦所取代。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整个人就像一截被伐倒的朽木,被那无形的巨大力量打得凌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身后几个同伴身上,带起一片惊呼和骨裂的闷响。
紧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那些刚才还气势汹汹扑上来的玄阴教、幽冥教弟子,如同被无形的死神镰刀成片收割的麦子!身体在密集到无法想象的金属风暴中疯狂地抖动、扭曲、碎裂!残肢断臂混合着猩红的内脏碎片,伴随着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在冰冷的空气中猛烈地泼洒开来!雪地被滚烫的鲜血迅速染红、融化,腾起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白色雾气。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残酷到极点的屠杀!是钢铁洪流对血肉之躯的绝对碾压!
王二狗和陈默,以及所有残存下来、侥幸未被第一波金属风暴扫中的己方弟子,全都僵在了原地。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被这超越认知极限的恐怖景象彻底震慑。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还有人体组织被瞬间高温灼烧产生的焦糊恶臭。耳朵里只剩下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地狱魔音般的“哒哒哒”爆响,以及濒死者垂死的哀鸣。
“趴下!都趴下!别抬头!”一个熟悉的、带着急切和威严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惨嚎,如同惊雷般在战场边缘炸响!
是师傅!崔无涯!
王二狗和陈默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将身体贴紧冰冷的地面,恨不得钻进泥土里去。其他幸存的弟子也如梦初醒,纷纷扑倒在地,瑟瑟发抖。
崔无涯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侧翼的一块巨石旁,他灰白的须发在狂风中乱舞,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种深沉的悲凉。他身后,跟随着几十名同样被眼前地狱景象震得脸色煞白、但依旧强撑着维持阵型的本门弟子和部分援军。显然,他们是被那可怕的轰鸣和枪声引来的,眼前的景象,同样超出了这位老江湖的理解范畴。
那持续喷吐死亡火焰的钢铁巨兽终于短暂地停止了咆哮。战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在风中飘荡。遍地都是破碎的尸体和内脏,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鲜血融化了积雪,形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泥泞沼泽。
“咔哒、咔哒……”
沉重的军靴踩踏着冻土和碎骨的声音,清晰地从钢铁巨兽的方向传来。一个挺拔、冷酷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一辆车的车头旁。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从未见过的深灰色军装式样制服,外面套着同样质地的短大衣,肩章在雪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腰间扎着宽厚的武装带,上面挂着手枪套和几个鼓囊囊的弹药包。脸庞线条如同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满地狼藉的战场时,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他手中提着一支造型奇特、枪管修长的武器,枪口似乎还飘散着淡淡的青烟。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死盯着那张在风雪和硝烟中显得格外冷硬的脸庞,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艰难地、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吐出了两个字:
“…哥?”
来人正是陈默的兄长,陈威!
陈威的目光扫过陈默,在他身上那件被血染透的青衫和肩胛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停顿了一瞬,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但瞬间便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他没有回应陈默,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的王二狗一眼。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迅速锁定了战场另一侧,那个被一群玄阴教死士拼死护卫在核心的身影——玄阴教教主!
教主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震得心神剧颤。他那张常年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此刻因惊怒而微微扭曲,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他身边的死士更是人人带伤,脸上写满了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保护教主!”一名忠心耿耿的玄阴教长老嘶声狂吼,猛地拔地而起,试图以身作盾,同时手中淬毒的暗器如同暴雨般泼洒向陈威和他身后的钢铁战车!那暗器速度极快,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显然蕴含了其毕生功力。
陈威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对着肩头一个不起眼的小型装置,嘴唇翕动,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清场。”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短促、带着独特穿透力的枪声,猛地从战场侧后方一个隐蔽的雪坡制高点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耳膜深处炸开!
王二狗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细微流光,如同死神的低语,瞬间跨越了数百步的距离!
噗!
那名刚刚跃起、还在半空中洒出漫天毒镖的玄阴教长老,整个头颅,如同一个被重锤砸中的西瓜,轰然爆开!红的、白的、粘稠的混合物猛地向后喷射出去,溅了后方几名死士满头满脸!无头的尸体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半秒,才直挺挺地栽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快!准!狠!
超越了所有武林中人对于暗器速度与威力的认知极限!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攻击!
玄阴教死士们被这惊悚的一幕彻底吓破了胆,护卫的阵型瞬间崩溃,发出惊恐绝望的嚎叫。
“保护教主!!”另一名幽冥教的高手,似乎被这血腥刺激得失去了理智,猛地从一片尸骸中暴起。他浑身浴血,状若疯魔,挥舞着一对沉重的流星锤,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悍不畏死地朝着陈威的方向猛冲过来!沉重的铁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声势骇人。
陈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砰!”
又是一声几乎不分先后的、来自另一个方向的沉闷枪响!
那名冲在最前面的幽冥教高手,胸口心脏的位置猛地炸开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飞起,重重摔在几丈开外,手中的流星锤脱手飞出,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雪。他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精准的点杀!冷酷的收割!
幽冥教教主,那个一直试图躲在混乱人群后方、脸色惨白如纸的干瘦老者,亲眼目睹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护法和长老瞬间变成两具残缺的尸体,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他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猛地转身,用尽毕生功力,身法快得拉出一道残影,不顾一切地朝着战场边缘一处陡峭的雪崖方向亡命飞掠!什么教众,什么基业,此刻都成了浮云,只有逃命这一个念头!
“想跑?”陈威冰冷的眼神锁定了那个亡命奔逃的身影,如同看着一只试图逃出囚笼的困兽。他手中的那支长枪,稳稳地抬起。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幽冥教教主亡命奔逃的前方,那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看似空无一物的雪崖边缘,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诡异的淡蓝色涟漪!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人影,如同从虚空中直接“挤”了出来!那身影极其诡异,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波般的扭曲光影,看不清面容,甚至分不清男女老少,只能隐约感觉其身形修长。他(她?)出现的速度太快,快得超越了常理!
就在幽冥教教主即将撞上那道淡蓝色涟漪的瞬间,那诡异人影似乎微微抬了一下手。
唰!
一道比闪电还要迅疾的、凝练到极致的深蓝色光束,毫无声息地从那扭曲光影的手中射出!它不是攻击幽冥教教主,而是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教主前方不足三尺的地面!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片坚硬的冻土和覆盖其上的厚厚积雪,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掀开、撕裂!瞬间炸出一个足有磨盘大小、深达数尺的恐怖坑洞!泥土、碎石、雪块被狂暴的力量抛向空中,形成一道混杂的幕墙,恰好阻断了幽冥教教主亡命的去路,也暂时遮蔽了陈威以及所有狙击手的射击视线!
烟尘雪雾弥漫!
幽冥教教主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冲击波狠狠掀飞,狼狈地摔在几丈开外,五脏六腑如同移位,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但他根本顾不上伤势,惊骇欲绝地看向那爆炸中心,以及那个突兀出现的诡异光影。
那光影似乎侧过头,朝陈威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陈威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漠然、仿佛俯视蝼蚁般的意念扫过自己。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让他握着枪的手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下一瞬!
那诡异人影一步踏出,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到了重伤呕血的幽冥教教主身边。他(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烟火气,快得只剩下残影。一只被同样淡蓝色光晕包裹的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教主的后衣领,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仔。
“不——!”幽冥教教主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徒劳地挣扎着。
但那诡异人影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抓住教主的瞬间,他(她)的身影连同手中的教主,猛地向后一退,直接撞入了那片尚未完全消散的、空间扭曲的淡蓝色涟漪之中!
嗡!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如同琴弦绷断般的奇异嗡鸣。
淡蓝色的涟漪猛地向内收缩,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如同水泡般“啵”的一声,彻底消失不见!
连同消失的,还有那诡异的人影和被拎在手中的幽冥教教主!
原地只留下那个巨大的土坑,弥漫的烟尘雪雾,以及几片被无形力量撕裂、缓缓飘落的教主衣袍碎片。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从人影出现、制造爆炸阻拦视线、抓人、到消失,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风雪依旧呼啸,战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彻底震懵了。无论是残存的玄阴教、幽冥教教众,还是崔无涯带来的援军,甚至包括陈威带来的那些训练有素、见惯了生死的士兵,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雪崖边缘,仿佛集体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陈威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那片空无之地,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那片空间刺穿。他紧握着手中的狙击步枪,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那诡异人影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那种冰冷漠然的俯视感,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一种超出了他掌控范围、甚至超出了他认知的威胁!
崔无涯踉跄着走上前几步,站在了那片被炸开的坑洞边缘。狂风卷起他灰白的长须和衣袍,猎猎作响。他微微佝偻着背,低头看着脚下这片被火药、鲜血和不知名力量反复蹂躏过的土地。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破碎的肢体,凝固的污血,散落的内脏,折断的刀剑,还有那些士兵手中依旧散发着硝烟气息的、冰冷狰狞的钢铁武器……
昔日熟悉的江湖规矩、引以为傲的武功绝学、快意恩仇的侠义精神……在这片被钢铁和死亡彻底犁过的焦土上,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着,最终定格成一个无比苦涩、无比苍凉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虚和悲怆。他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沉甸甸压下来的天穹,雪花落在他浑浊的眼中,仿佛也带着冰冷的重量。一声低哑的、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的叹息,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溢出,被呼啸的寒风瞬间撕碎:
“江湖…死了。”
这叹息声很轻,却带着万钧之力,沉沉地砸在每一个还能听见的幸存者心上。残存的武林中人,无论是敌是友,看着满地曾经叱咤风云的高手化作的残骸,看着那些沉默而强大的钢铁巨兽,脸上都露出了和崔无涯相似的茫然与悲戚。一种无形的、名为“时代”的巨轮,已经轰然碾过,将他们熟悉的一切都碾成了齑粉。
陈默在王二狗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他肩胛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王二狗同样血迹斑斑的手臂。他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越过那些沉默的士兵和冰冷的钢铁,最终落在了哥哥陈威的身上。
陈威依旧站在那辆装甲车的车头旁,身影挺拔如山。他缓缓地收回了望向雪崖的目光,眼中的凝重和冰冷并未完全散去,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他听到了崔无涯那声悲凉的叹息。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崔无涯那充满悲怆和质问的眼神,也扫过陈默复杂难言的脸。然后,他低下头,动作熟练而优雅地从腰间抽出一块深灰色的绒布。
他旁若无人地、极其仔细地擦拭着手中那支造型修长、枪管还带着余温的狙击步枪。冰冷的金属部件在他手中翻转,绒布拂过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拭去并不存在的尘埃和硝烟气息。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专注,仿佛手中不是杀人的凶器,而是一件值得珍视的艺术品。
擦完最后一寸枪管,陈威抬起头,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得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源自绝对力量的、理所当然的俯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雪,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清晰地传入崔无涯、陈默以及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不,是你们太落后了。”
风雪更急了,卷起地上的血沫和残雪,打着旋儿飞向晦暗的天空。钢铁巨兽沉默地矗立着,引擎低沉的余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如同新时代冷酷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