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第一缕阳光越过世贸中心的玻璃幕墙，在江氏集团顶层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
江晓楠一如既往地早早来到公司。
江晓楠推开门时，皮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直到他看见沙发上那道身影，脚步才几不可察地顿了半秒。
江凡峰陷在意大利真皮沙发里，却依旧像座挺拔的山。
他指间的拐杖斜斜支在地毯上，黄铜杖头的饕餮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听见脚步声，他眼皮都没抬，只是喉间发出一声极淡的哼气。
江晓楠看到江凡峰的那一刻，下意识地顶了顶腮帮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假装没看到江凡峰，江晓楠径直走向落地窗，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开厚重的玻璃时，晨风格外凛冽地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锐利的视线，江凡峰总是这样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从他穿什么颜色的衬衫，到他昨晚几点回的家。
“昨晚野到哪去了？”江凡峰的声音裹着晨霜砸过来，拐杖突然在地毯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突然转动拐杖，顶端的黄铜雕花在晨光中划出冷芒。
江晓楠没回头，指尖在窗沿上轻轻敲着：“您老要是没事，可以去顶楼花园喂鸽子，那里比盯着我有意思。”
江凡峰猛地一拍茶几，“啪”的一声巨响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回荡，震得茶几上的杯子都跟着颤了几下。
“我在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容对抗的压迫感。
江晓楠只是白了他一眼，对江凡峰的严厉表现出丝毫不在意。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椅前坐下，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起办公桌上的资料。
见江凡峰还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显然还在生气。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正在看的文件合上，眼神直直地盯着江凡峰说：“别说你不知道昨晚我在哪。”
江凡峰的拐杖猛地指向桌面，三张照片被推到江晓楠面前。
酒吧暧昧的灯光里，他正低头看着怀里的宋娇祁，侧脸的轮廓在光斑里显得格外柔和。
那是裴阳昨晚偷偷拍了发给他的，不知怎么竟落到了江凡峰手里。
江凡峰:“她是谁？”
江晓楠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你的人挺厉害啊，这照片都能搞到。”
江凡峰的拐杖重重杵在地板上:“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她是谁！”
江晓楠拿起照片，指尖摩挲着宋娇祁泛红的脸颊，突然低笑出声：“她是一个坏女人。”他把照片揣进西装内袋，“您要是没事，我要开始工作了，江氏集团还得靠我撑着。”
……
清晨，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宋娇祁从酒店的床上醒过来。
今天她的任务是重回宋家，看望奶奶。
之前宋家，从如今的主母乔云，到保姆，都可以对她指指点点。
酒店旋转门吞吐着裹挟寒气的冷风，宋娇祁裹紧羊绒大衣，指尖触到衣袋里那枚温热的镯子。
那是奶奶给她的镯子，当时奶奶突然病倒，她知道自己以后可能护不住宋娇祁，偷偷地把镯子塞给了她。
出租车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司机师傅开着暖气，车厢里却泛着陈旧的皮革味。
透过车窗，宋娇祁望着沿途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宋娇祁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路边斑驳的红砖墙掠过——墙根下的积雪还没化尽，像撒了把碎盐。
记忆突然翻涌，六年前那个暴雨夜，她被乔云扯着头发拖出家门。
“你滚吧。”
“母亲，我求求你，你不要赶我走。”宋娇祁跪在地上请求。
乔云一只手拿着伞，另一只手薅着宋娇祁的头发，使她的脸抬起来。
乔云:“你跟你妈一样下贱，我也求你了，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每次我看见你的脸我就感觉恶心！”
宋娇祁看向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宋城。
“父亲，不要赶我走。”
宋城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沉默几秒后转身走进房子里。
……
出租车里，宋娇祁自嘲一笑。
很快车子停在37号院外。
“姑娘，到了。”司机师傅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宋娇祁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结了薄冰的石板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铁艺门半掩着，露出花园里枯萎的藤蔓。
推开门的瞬间，暖空调的热风裹挟着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玄关处的水晶吊灯刺得她眯起眼。
宋娇祁摘下墨镜，目光掠过客厅里重新装修的鎏金壁画，落在旋转楼梯口那个身影上——乔云。
乔云穿着真丝睡袍倚在栏杆上，涂着蔻丹的手指轻敲扶手，修长指尖夹着支细烟:“宋娇祁，你怎么回来了？”
宋娇祁微微一笑:“没死在外边让母亲失望了。”
乔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宋娇祁耸了耸肩:“托您的福，还活着。”她微微一笑，“我来看看奶奶，不会在这里待很多时间。”
乔云突然笑出声：“看她？这六年是谁给她请护工，是谁给她喂药？宋娇祁，你现在回来当孝顺孙女了？伶牙俐齿的劲儿倒是没变。”
“够了！”
宋城的声音从楼梯顶端传来。
他穿着熨帖的西装，两鬓却添了不少白发，看见宋娇祁时，眼神明显慌了一下，像个被戳穿心事的孩子。
“娇娇，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他快步走下来，避开乔云怨毒的目光
他的目光扫过乔云手中的香烟，眉头瞬间皱起，“谁让你在客厅抽烟的？不知道老太太闻不得烟味？”
乔云惊愕地看着丈夫，手中香烟差点掉落：“你什么意思啊？我在这里抽烟味又传不过去。”
宋城没有理会她，转而望向宋娇祁，声音罕见地放软：“你奶奶在楼上休息，最近总念叨你......”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这是这些年我暗中给你准备的零花钱，原本想等你回来......”
宋娇祁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来的委屈、深夜痛哭的绝望，此刻都化作胸腔里翻涌的酸涩。
她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又瞥向乔云煞白的脸，突然轻笑出声：“父亲倒是有心了。”
她转身走向楼梯，“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只想见见奶奶。”
宋城:“快上楼，你回来你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
二楼最里间的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混着淡淡的药味。
宋娇祁推开门时，看见床上的老人正挣扎着坐起来，枯瘦的手紧紧抓着被角，浑浊的眼睛在看见她的瞬间，突然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娇娇……我的娇娇……”
老人伸出枯枝般的手，“真的是我的娇娇......”
老人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时，宋娇祁才发现奶奶瘦了这么多，指节突出得像老树枝，却带着让她心安的温度。
玉镯在两人相握的手间硌出浅浅的印子，那是六年前奶奶塞给她时说的“带着它，就像奶奶在你身边”。
宋娇祁快步上前，轻轻握住奶奶枯枝般的手，将脸颊贴了上去。
“奶奶，我回来了。”奶奶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滴在宋娇祁手背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