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递过新的纸巾,语气缓和了些:“现在说出来还不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既是给你奶奶一个交代,也是给你自己一个解脱。”
宋念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知道的一切。
“其实……从他拼命拦着要尸检开始,我就不对劲了。”宋念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指尖反复摩挲着纸巾边缘,“奶奶刚陷入昏迷那阵,送到医院,医生说很蹊跷,建议做检查明原因,他直接就拒绝了。”
她顿了顿,眼泪又涌了上来:“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他以前虽然浑,可对奶奶还算有关心,怎么会这么抗拒检查?直到后来奶奶去世,他依然拒绝尸检。”
宋念薇抬手抹了把脸,眼神里满是茫然的痛苦:“他是我爸,是奶奶从小疼到大的儿子,怎么可能为了钱,对自己亲妈下这种毒手?”
“我就这么自欺欺人地拖着,帮他送东西、瞒着他的行踪,总觉得只要我不说破,事情就不是真的。”宋念薇低下头,额头抵在桌沿,声音闷得发颤,“现在想来,我那点可怜的‘不敢信’,根本就是对奶奶的背叛……”
女警看着她崩溃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记录着她的证词。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响,成了审讯室里唯一的动静,也像是在为这段扭曲的亲情,划下破碎的句点。
女警停下笔,将笔录本推到宋念薇面前,语气恢复了先前的严肃:“宋小姐,你需要清楚,明知他人涉嫌犯罪却知情不报,还协助其藏匿、传递物资,已经涉嫌包庇罪。”
宋念薇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里满是惊恐:“包庇罪?可我……我只是不敢相信,我没有想帮他犯罪……”
“法律不会因为你的‘不敢相信’就忽略事实。”女警的声音没有波澜,“你多次为宋城传递生活物资,且刻意隐瞒他的藏匿地点,这些行为已经构成了包庇的客观事实。”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鉴于你最终如实供述了情况,有坦白情节,警方会酌情考量,但依法仍需对你采取刑事拘留措施,待案件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后,由法院依法判决。”
“拘留?”宋念薇的声音发颤,身体晃了晃,“我也要坐牢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否构成犯罪、如何量刑,都需要法庭根据全案证据判定。”女警语气平静地解释,“现在,请你在笔录上签字确认,之后会有同事带你去办理相关手续。”
宋念薇看着笔录上“包庇”“协助藏匿”等字眼,手指颤抖着拿起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
……
隔壁审讯室里,宋城的哭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锁在桌沿,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活脱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警官,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他捶着桌子,声音嘶哑却带着刻意的恳切,“我妈从小疼我,我怎么可能害她?是宋娇祁!全是她设计的!趁我妈生病,故意栽赃我,想把我送进监狱啊!”
说着,他又捂着脸嚎啕大哭,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冤屈:“你们看我这模样,像是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吗?我妈去世我比谁都难过,可宋娇祁倒好,不仅不伤心,还到处散播我害了我妈的谣言,为了报我当年抛弃他的仇啊。”
他抬起头,眼底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语气卑微又急切:“警官,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被她骗了。我配合调查,我什么都愿意说,只求你们还我一个清白,还我妈一个公道。”
那副温文尔雅、楚楚可怜的模样,若不是有铁证在手,几乎要让人信以为真。
可警方早已掌握了他犯罪的证据,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利刃,戳破他精心伪装的孝子面具。
审讯的警察看着他拙劣的表演,眼神冰冷,语气平静地拿出一份通话录音,按下了播放键。
“药你给她注射了?一定要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放心,钱到手,我保证没人会怀疑是心梗以外的原因。”
录音里宋城阴狠的声音,与此刻他声泪俱下的模样判若两人。
宋城脸上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的慌乱再也藏不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警察关掉录音,将保单副本推到他面前,指尖轻轻点了点。
“受益人:宋城。”
“宋城,证据确凿,你再狡辩也没用。与其在这里装可怜,不如如实供述你的罪行,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宋城看着桌上的证据,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刚才那副温文尔雅的伪装彻底崩塌,只剩下被戳穿后的绝望和疯狂。
他猛地撞向桌子,嘶吼道:“是他们逼我的!我没错!我没错!”
“是他们逼我的!都是高利贷逼的!”
宋城猛地挣脱开按在桌上的手,手铐“哐当”撞在桌角,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红着眼珠子嘶吼,唾沫星子溅得满桌都是。
“那些人天天堵我、打我,说再不还钱就卸我胳膊腿!我能怎么办?我没有退路了!”
他瘫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却透着扭曲的疯狂:“我妈那套房子早被我赌没了,亲戚朋友躲我像躲瘟疫,除了她的命,我还有什么能换钱的?那保险金是我唯一的活路!”
“活路?”审讯警察冷笑一声,“你用亲妈的命换活路,也配叫活路?”
“不然我能怎么办!”宋城猛地拔高声音,像头困兽般咆哮,“我不想死!我只想活下去!是她活该!谁让她不肯再给我钱,不肯帮我填窟窿!她要是早点把钱拿出来,我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咒骂,一会儿怨高利贷心狠,一会儿怪母亲不近人情,唯独不提自己的贪婪和残忍。
到最后,他彻底泄了气,瘫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凌乱的头发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我真的没退路了……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可这话里没有半分悔意,只有被逼到绝路的不甘。
审讯警察冷冷地看着他,在笔录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犯罪嫌疑人宋城对故意杀人、保险诈骗罪供认不讳。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审讯室的白炽灯惨白地照着宋城扭曲的脸。
他精心维持的温文面具碎得彻底,只剩下欲望吞噬人性后的丑陋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