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祁几乎是立刻想拒绝，可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斟酌着回复：“最近在忙《鱼尾裙》的配音项目，手头事太多，可能没什么空。”
“《鱼尾裙》？”沈知远回得很快，“我知道那个项目，挺有意思的。不过再忙也得吃饭。”
他没再逼问，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那宋小姐先忙，等你稍微空一点，一定要抽时间见个面。毕竟合作总要面谈才清楚，顺便吃顿饭。”
宋娇祁看着屏幕上的字，指尖攥得发白。
她知道这顿饭躲不掉，就像沈知远的目的，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却让人抓不住反击的把柄。
她没再回复，关掉聊天框，点开了《鱼尾裙》的配音脚本。
耳机里传来自己之前录的片段，温柔又清澈，可心里那点不安却像潮水似的漫上来。
沈知远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她有种预感，这潭水恐怕要浑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沈知远发来的：“别有压力，我等你消息。”
宋娇祁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戴上耳机。
录完《鱼尾裙》的片段时，窗外的天已经暗了。
宋娇祁摘下耳机，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桌上的手机屏幕暗着，沈知远没再发消息，可那串灰色的头像像根刺，总在她余光里晃。
她点开通讯录，翻到“李兴”的名字。
之前江晓楠在c城时，偶尔会通过他传达工作安排。
指尖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她才按下通话键。
“宋小姐？”李兴的声音带着点惊讶，背景里隐约有键盘敲击的声响。
“李助理，不好意思打扰你，”宋娇祁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就是想问一下……江总他最近还好吗？”
问完她就有点后悔，显得自己好像很在意似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李兴的声音沉了些：“江总最近挺忙的。有个项目，之前合作方拖了很久，留下一堆烂摊子，这阵子都在盯着收尾，经常忙到后半夜。”
宋娇祁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很棘手吗？”
“挺棘手的，牵扯到不少老客户，得一点点捋清楚。”李兴叹了口气，“估计还得在A城待挺长时间，具体什么时候能回c城，现在说不准。”
宋娇祁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又涌了上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低声说。
“宋小姐要是有工作上的事，可以直接发我邮箱，我会转给江总。”李兴很客气。
“好。”宋娇祁挂了电话，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既然他在A城焦头烂额，沈知远这事儿，还是别告诉他了。
她想起江晓楠临走前那句“别想着躲我”，又想起他现在对着一堆烂摊子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
让他分心吗？
还是指望他像以前那样，挥挥手就把麻烦解决掉？
而且……她凭什么让他帮忙？
宋娇祁把手机塞进包里，收拾好东西走出工作室。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她清醒了些。沈知远的事，她自己能应付。
大不了就是见个面，把合作的事说清楚，吃饭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就是。
……
第二天早上，宋娇祁刚打开配音工程文件，手机就震了一下。
是沈知远发来的消息：“宋小姐，《暗夜童话》的合同得提上日程了，后续还有配音档期要协调，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回复：“我今天准备一下材料，明天上午去贵公司拜访吧。”
与其被动等着，不如主动去把事情谈清楚，看看还有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知远几乎是秒回：“好，我让助理在楼下等你们。”
第二天上午九点，宋娇祁和李老板站在了文盛集团楼下。
灰色的写字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门口的保安穿着黑色西装，站姿笔挺得像雕塑，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
走进大堂时，中央空调的暖风扑面而来，但是她后颈却有点凉。
前台的接待员笑容标准却疏离，领着他们往电梯走时，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脚步声，两侧的办公室门都关得紧紧的，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低着头，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浓，像有只手在轻轻揪着心脏。
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正常的公司。
电梯在十八楼停下，门刚打开，就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迎上来：“宋小姐，李老板，沈总在办公室等你们。”
沈知远的办公室很大，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看起来倒有几分雅致。
可宋娇祁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沈知远比她想象中年纪大，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深色中山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里像盛着暖意。
可他起身时，宋娇祁瞥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那双手骨节粗大，掌心和指腹上布满了厚厚的茧，虎口处还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像被什么利器划开过，和他和善的样子格格不入。
“宋小姐，久等了。”沈知远的声音低沉，带着点笑意，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宋娇祁刚坐下，旁边的助理就递过来一份合同。
“合同我让法务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沈知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配音费是市场价的两倍，只要宋小姐签了字，预付款今天就能打给工作室。”
宋娇祁拿起合同快速翻阅。
前面几页写得很规范，配音费、工作周期、交付标准都列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后期修改的次数都标注了，看起来挑不出一点错处。
她指尖划过纸页，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了。
“沈总，”她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合同里有些条款不太明确，我能不能先带回去，让律师看一下？”
沈知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里的温和渐渐褪去，露出点深不见底的东西。“宋小姐是信不过我？”
“不是，只是按流程来。”宋娇祁攥紧了合同。
“宋小姐是专业人士，肯定能看出我们的诚意。”他笑得和善，指腹摩挲着茶杯边缘，“这合同我让法务改了三版，就怕委屈了宋小姐这样的人才。”
旁边的李老板悄悄松了口气，在她耳边低声说：“娇娇，能签就签吧，看着没什么问题。”
宋娇祁咬了咬下唇。
沈知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算锐利，却像有重量似的，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想起李老板说的“工作室扛不住施压”，最终还是拿起笔。
笔尖在签名处悬了两秒，她深吸一口气，落下自己的名字。
“很好。”沈知远看着签名，眼里的笑意深了些，抬手示意助理，“把预付款打给工作室。”
宋娇祁把签好的合同递回去，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这办公室里的空气太闷了，沈知远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她浑身不自在。
“沈总，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还要准备配音的前期工作。”她站起身，语气尽量自然。
“急什么。”沈知远却没动，指了指桌上的茶，“喝杯茶再走，我让人泡了明前龙井。”
“不了沈总，真的赶时间。”宋娇祁拉了拉李老板的胳膊，眼神里带着催促。
李老板也连忙附和：“是啊沈总，我们下午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拜访。”
沈知远这才慢悠悠地起身，送他们到门口时，忽然拍了拍宋娇祁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她瞬间绷紧了脊背。
“宋小姐放心，合作期间，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肩，虎口的疤痕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宋娇祁没敢回头，拉着李老板快步走进电梯。
直到走出文盛集团的大楼，被外面的风一吹，宋娇祁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李老板擦着额头的汗，松了口气：“总算签了，这下工作室能缓口气了。”
宋娇祁没说话，心里那点不安不但没散，反而更浓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合同明明没问题，沈知远也没做过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