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城中央广场,死寂。
那是一种仿佛连风都凝固了的死寂。
数千名修士,无论是高台之上的家主长老,还是广场之下的普通武者,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汇聚在那群……王者归来的身影之上。
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撼!
那头如同山岳般,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筑基期妖熊!那位气息沉稳如渊,同样踏入了筑基之境的重剑客!那几位气息暴涨,俨然也已是筑基高手的青年男女!还有那个站在林天肩头,看似小巧玲珑,却让在场所有筑-基期强者都感到灵魂悸动的……神异金鸟!
最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群在进入秘境前,还凶名赫赫、桀骜不驯的“黑风佣兵团”!此刻,他们竟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林天的身后!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空空如也的陈家队伍席位。
陈风呢?陈家那位筑基期的客卿长老灰老呢?还有大长老一脉的精英,以及那神秘莫测的影杀宗……他们,都去哪了?
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所有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这不是寻宝归来!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高台之上,林家大长老林岳,看着眼前这颠覆了他认知的一幕,他那张老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他引以为傲的计谋,他所有的底牌……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林岳毕竟是浸淫权术数十年的老狐狸。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的恐惧与愤怒之后,他那浑浊的眼眸深处,竟是闪过了一丝……绝地反扑的疯狂!
他知道,此刻若是退缩,便是万劫-复!他必须要在城主和其他家族做出判断之前,抢占“大义”的制高点!
“城主大人!”
林岳猛地转身,对着主座之上那位一直神情深邃、看不出喜怒的城主李擎苍,声泪俱下地嘶吼道,那悲愤的模样,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请城主大人,为我青云城,主持公道啊!”
“此子林天,狼子野心,早已堕入魔道!他必定是在秘境中,使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邪术,残忍地杀害了陈家少主与我林家一脉的精英,更是用魔道搜魂之术,将黑风佣兵团的诸位好汉,变成了他自己的行尸走肉!”
“如今他独吞了秘境中所有的宝物,实力暴涨,又有妖兽与傀儡助阵!此等魔头若不铲除,假以时日,必将为祸整个青云城!”
“我恳请城主大人,立刻下令,发动城主卫队,将此魔头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这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倒打一耙!他竟是在瞬间,就将林天,打成了“青云城公敌”,试图用“大义”这把最锋利的刀,来杀死林天!
一旁,早已因独子失踪而肝胆俱裂的陈家家主陈天雄,也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悲愤地咆哮道:“没错!请城主大人为我儿做主!严惩凶手!”
一时间,整个广场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主座之上,那位神情深邃,看不出喜怒的……青云城之主,李擎苍的身上。
然而,面对这堪称绝杀的政治攻讦,林天,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岳的表演,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在蛛网中,做着最后挣扎的……飞蛾。
果然,不等他开口,他身后,刀疤与白子羽,便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站了出来。
一武一文,一刚一柔,两份证词,如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林岳和陈天雄的脸上!
“我刀疤,可以以我黑风佣兵团上下的性命起誓!若非林天兄弟,我等早已命丧魔君之口!”
“晚辈白子羽,亦可以我丹师公会的名誉担保!秘境之中,是陈风不惜献祭灵魂,唤醒上古魔君,欲将我等尽数屠戮!是林天道友,不计前嫌,炼制神丹,诛杀魔君,方才拯救了大家!”
然而,林岳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彻底崩溃。
他反而,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冷笑。
“哈哈哈……收买人心?好一个收买人心!”他看着林天,眼中充满了怨毒,“林天,你别以为,找了两个托,就能洗清你自己的嫌疑!你敢说,陈风的死,与你无关吗?你敢说,你没有独吞所有的宝物吗?!”
面对这诛心之问,林天,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我不敢说。”
他的声音平淡,却让全场哗然!
“因为,人,的确是我杀的。”
“宝物,也的确,都在我这里。”
他竟然,承认了?!
林岳狂喜,正欲发作。
林天,却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他的……王炸。
他手腕一翻,那块从陈风储物袋中得到的、残缺的金色“圣谕令”,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城主大人,”他没有看林岳,而是将令牌,遥遥地,对准了主座之上的李擎苍,“晚辈不才,在清理‘魔君’遗物时,从陈风的身上,发现了这枚,很有趣的令牌。”
“晚辈见识浅薄,不认得此物。只是,此物,乃是陈风身上,最珍贵的遗物。看其材质与符文,似乎……与传说中的‘中州圣朝’,颇有渊源。”
“晚辈斗胆猜测,陈风勾结魔君,或许,并非是他一人的主意。其背后,是否牵扯到某些,来自我们东荒域之外的……庞大势力呢?”
“而林家大长老,与陈家,关系莫逆,对此事,又是否……知情呢?”
他没有指控,没有谩骂,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高层,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高台之上,城主李擎苍,那双一直微眯着的眼眸,在看到那块金色令牌的瞬间,猛地,睁开了!
一道骇人的精光,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而林岳和陈天雄,则在看到那块令牌的瞬间,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完了!
然而,林岳毕竟是老狐狸,他竟在瞬间,便做出了反应!
他脸上露出无比震惊与悲痛的神情,猛地转身,指着同样一脸呆滞的陈天雄,痛心疾首地嘶吼道:“陈天雄!你……你……你糊涂啊!你陈家,竟敢背着我们所有人,勾结外域势力?!你……你这是要将整个青云城,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他竟是想在最后一刻,弃车保帅,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早已死无对证的陈家身上!
“你……你血口喷人!”陈天雄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个前一刻还在与自己同仇敌忾的“盟友”,下一刻,就反咬了自己一口!
看着下方这如同闹剧般的狗咬狗,城主李擎苍,那张一直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股渊深如海的、远超普通筑基期强者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够了。”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整个广场,便瞬间,鸦雀无声。
他看着下方那几个各怀鬼胎的老家伙,又看了看那个自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青衣少年,心中,已有了决断。
“此事,牵扯甚大,真相,尚不明朗。”他的声音,充满了无上的威严,“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一方,都不得轻举妄动。”
“本城主宣布:即日起,林家大长老林岳一脉,与陈家,禁足一月!所有产业,暂时由城主府代为接管,进行清查!禁足期间,若有异动,杀无赦!”
“林天,”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林天,“你此番虽有大功,却也掀起了莫大的是非。同样,禁足于丹尊府一月,好生休养,不得外出!”
这是一个,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判决!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碗水,端得,可一点都不平!
林、陈两家,被禁足,被清查,等同于被拔了牙的老虎,元气大伤!
而林天,禁足于自己的“丹尊府”,那跟放假,又有什么区别?
这分明是城主,在用一种最稳妥的方式,敲打了旧的势力,保护了新的势力!
“城主大人……”林岳还想说什么。
“嗯?”李擎苍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林岳便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机,将自己彻底笼死。他瞬间,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就这么,被城主李擎苍,以一种高超的政治手腕,暂时,强行压了下去。
广场之上,各大势力,开始缓缓散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情。他们知道,今日之后,青云城,要变天了。
就在城主的豪华兽驾,即将离开之时。
车驾的窗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了一角。
一双如同秋水寒星般,清冷而又高傲的眼眸,从车窗后,一扫而过,在林天那挺拔的背影之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毫无兴趣地,移开了。
仿佛,刚才那场搅动了全城风云的惊天博弈,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略显无趣的乡下闹剧罢了。
……
“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返回林家的路上,苏沐沐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林天,看着远处那座在夕阳下,显得波诡云翳的青云城,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放过?”
“不。”
“你以为,城主那一个月的‘禁足令’,是保护吗?”
“那是……捧杀。”
“他给了那两个老家伙,一个月的时间,去狗急跳墙,去联系他们背后的人,去用尽他们所有的底牌。”
“同时,”林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也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去消化所有的战利品,去将实力,提升到一个……让他们,所有底牌,都尽数失效的……全新境界。”
“这一个月,青云城,不会平静。”
“只会,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