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计划的临时指挥中心,深藏在山腹之中。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低沉的运行声和一种压抑的紧张感。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来自不同深空监测站的数据如同瀑布般流淌,中心位置,代表着格利泽581信号的诡异波形,如同一个不断搏动、缓慢生长的活物。
林墨坐在属于他的分析终端前,瞳孔被屏幕上的数据流映照得忽明忽暗。他签署了那份代表着无限信任与沉重束缚的最高级别保密协议,此刻,他已不再是单纯的旁观者或顾问,而是“烛龙”这庞大机器上一个新生的、却又至关重要的齿轮。
苏晚晴也获得了有限权限,负责协助林墨进行数据建模和算法优化。她坐在林墨旁边的工位上,神情专注,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构建着一个又一个用于模拟信号行为模式的预测模型。
“它的学习曲线呈指数级增长,”一位信号处理专家指着一段刚刚被标记出的复杂调制结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三天前它还只能模仿最简单的摩斯电码框架,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理解我们用于深空探测的卷积编码纠错协议了!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命或人工智能学习模式!”
“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适应性进化,”另一位生物信息学家喃喃道,“如同病毒为了生存而快速变异。”
林墨没有参与讨论,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信号底层模式的解构中。他调用着“记忆图书馆”中所有关于非碳基生命、集体意识、量子智能乃至维度生物的设想,试图为这无法归类的东西找到一个可能的“原型”。
突然,他目光一凝,锁定了一段被大多数专家忽略的、极其短暂的信号衰减区间。在这衰减期间,信号的“学习”行为几乎停滞,但其底层那种混沌的、非自然的“存在感”反而更加清晰。
“雷工,”林墨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指挥中心里格外清晰,“我想我们可能搞错了重点。我们一直在研究它‘学习’的部分,但或许,它‘不学习’时的状态,才是它真正的本质。”
他将他发现的衰减区间数据高亮显示在主屏幕上。“看这里,当它停止模仿我们时,它的核心辐射模式,与我们在资料库中记录的、三十年前那次‘奥陌陌’穿越太阳系时捕捉到的、无法解释的残余辐射波纹,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相似性!”
指挥中心内一片哗然!
奥陌陌,那个来自星际空间、形状怪异、加速异常的神秘访客,其本质一直是未解之谜。如今,格利泽581信号竟与它产生了关联?
“你的意思是,”雷负责人声音紧绷,“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格利泽581方向的‘土着’,而是某种……借道格利泽581星系,或者利用其作为‘跳板’或‘中继站’的……星际旅行者?甚至是……同一个‘存在’在不同时期的表现?”
这个推断,让整个事件的危险性再次飙升!如果信号源并非固定,而是具备移动能力,甚至可能已经抵达过太阳系附近……
“立刻调集所有关于奥陌陌及类似星际物体的历史数据,进行深度交叉比对!”陈负责人的声音通过通讯系统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启动最高警戒级别,重新评估所有近地轨道及外太阳系探测器的安全状态!”
指挥中心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战场上,青果的反击也取得了关键突破。
通过追踪资金流向和黑客提供的线索,他们成功锁定了那个境外非政府组织与国内某个早已被市场淘汰、但创始人背景复杂的私营航天企业“星梭科技”之间的隐秘关联。
“星梭科技”近年来业务萎靡,但其创始人,一位曾因激进技术理念和商业手段而饱受争议的富豪——赵启明,却一直试图在深空探测领域分一杯羹。调查显示,正是“星梭科技”通过复杂的海外渠道,资助了那个非政府组织对林墨的污蔑行动。
动机很明显:一旦林墨因“泄露国家机密”或“境外棋子”的罪名身败名裂,甚至卷入法律纠纷,他作为“北辰”的公信力以及对官方决策可能产生的影响力将大打折扣。“星梭科技”很可能想借此混乱,要么趁机推销自己激进的、未经充分验证的深空探索方案,要么就是想浑水摸鱼,在可能的“第一次接触”中抢占商业先机。
“卑鄙!”青果在电话里愤恨不已,“为了私利,竟然不惜勾结境外势力,构陷国之栋梁!”
林墨的眼神冰冷。他没想到,在应对来自深空的未知威胁时,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源于贪婪和短视的冷箭。
“收集所有证据,准备材料,”林墨对青果吩咐,语气森然,“等‘烛龙’这边的情况稍微明朗,我要亲手把这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晒晒太阳。”
他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双线作战带来的精神压力巨大,但他不能倒下。
苏晚晴悄悄递过来一杯温热的咖啡,低声道:“信号的分析有新进展,它似乎……开始对我们的模拟隔离措施产生反应了。”
林墨心头一凛,看向主屏幕。只见那原本只是被动学习和模仿的信号波形,此刻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试图穿透“烛龙”计划设置的、模拟非友好文明接触的信息屏障。
它不再只是学习。
它开始了……试探性的对抗。
内忧外患,深空与现实的危机,在这一刻,同时抵达了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