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虎把新买的桑塔纳停在苏家门口。
这是他从广州开回来的,崭新的白色车身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全村人都知道,这车比他那辆五十铃贵多了。
他从后备箱拿出礼品:一箱从广州带回来的燕窝,一套景德镇的茶具,还有一台最新款的松下录音机。每样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最好的,最贵的。
深吸一口气,他走向苏家的院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响亮。
很久,才有脚步声传来。
开门的是苏德义。
这个瘦削的老秀才,今天穿的中山装,戴着那副修了无数次的黑框眼镜。看到吴老虎的那一刻,他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吴老板。”他的语气很冷淡,“什么事?”
“苏老师。”吴老虎努力让自己显得客气,“我刚从南方回来,给您带了点东西。”
他把手里的礼品往前递了递。
苏德义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不必了。我们家用不着。”
“苏老师,这些都是好东西,从广州带回来的……”
“我说了不必!”苏德义打断他,推了推眼镜,“吴老板,有话直说吧。”
吴老虎的脸色有些变了。这老头子,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我想见见文清。”
“见他?”苏德义冷笑一声,“见他干什么?”
“就是……聊聊天。我在南方谈了个大生意,想跟他说说。”
“大生意?”苏德义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吴老板现在是大人物了,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门小户?”
吴老虎听出了这话里的讽刺,火气开始往上涌。
“苏德义,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什么意思?”苏德义往门框上一靠,“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
“我他妈好心好意来看你们,你给我摆什么脸色?”吴老虎的耐性已经快到头了。
“看我们?”苏德义冷笑,“吴老虎,高副镇长的女儿,县城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村里人议论的那些事,你当我们不知道?”
“操!”吴老虎彻底爆发了,“老头子,你他妈少在这跟我装清高!”
“你说什么?”苏德义的脸色变了。
“我说你装清高!”吴老虎把礼品往地上一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破代课老师,一个月挣几十块钱,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吴老虎!”苏德义气得发抖,“你给我滚!”
“滚?”吴老虎冷笑,“老头子,你搞清楚,现在是谁求谁!我吴老虎看得起你儿子,是他的福气!”
“福气?”苏德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就是福气!”吴老虎一步步逼近,“你看看这车,看看这些东西,值多少钱?我能给文清最好的生活,你能给他什么?”
“我能给他的,你永远给不了!”苏德义咬着牙说。
“给不了?”吴老虎不屑地笑了,“我给不了什么?钱?房子?车子?还是地位?”
“尊严!”苏德义大声说道,“我能给他干干净净的尊严!”
“尊严?”吴老虎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老头子,尊严能当饭吃吗?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吗?”
“至少能让他不用跟你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吴老虎。
“你这种人?”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苏德义,你再说一遍,我是哪种人?”
“就是你这种人!”苏德义也豁出去了,“有了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在外面花天酒地,祸害别人家女儿,现在又想来祸害我儿子!”
“祸害?”吴老虎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老东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祸害?”
“你敢!”苏德义虽然害怕,但还是挺着胸膛,“吴老虎,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去派出所告你!”
“告我?”吴老虎冷笑,“你去告啊!看看是你这个破老师有用,还是我这个纳税大户有用!”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最终,吴老虎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拳头。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动手,他永远也别想见到苏文清了。
“苏德义,”他压低声音,但语气依然危险,“我告诉你,文清我要定了。你拦得住一天,拦不住一辈子。”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苏德义也不示弱。
“活着?”吴老虎冷笑,“老头子,你以为你能活多久?”
这句话虽然不是直接的威胁,但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苏德义的脸色变得煞白。
“吴老虎,你……你这是威胁!”
“威胁?”吴老虎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人都会老,都会死。但我的钱,我的本事,会让我在这个村里永远有发言权。”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礼品,拍了拍灰尘。
“这些东西我放这儿了。要也好,不要也罢,随你便。”
说完,他转身往车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对了,苏德义,你记住,我吴老虎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文清,也不会例外。”
“咣当”一声,苏德义把门狠狠关上了。
吴老虎坐进车里,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老东西,跟我斗?”他在心里骂道,“我看你能拦我到什么时候。”
发动机轰鸣起来,白色的桑塔纳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