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一声犬吠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十月底的瓦盆村,玉米杆子堆成小山,豆秸垛在院墙边,刘三奶坐在石榴树下缝布袋。
林福来从地里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只黄毛小狗,那狗瘦得肋骨都能数清,尾巴夹在后腿间,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三奶,这狗不知从哪儿来的。”福来停在院门口,小狗在他脚边转圈。
刘三奶放下针线,仰起脸打量。“瞧这模样,怕是走散了。”
吴老虎和周桂花也闻声赶来,老虎蹲下身,伸出手,小狗犹豫片刻,然后轻轻把湿润的鼻尖贴向他的手掌。
“哎呀,这小东西。”
桂花从书包里掏出半块窝窝头。“一定饿坏了。”她掰下一小块,小狗三下五除二就吞完了。
“得给它找个主人。”福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谁家会要它?”刘三奶叹了口气,“这年头,人都吃不饱。”
杨小丫这时从大队部方向跑来,看见小狗眼睛一亮。她蹲在地上,轻声唤道:“小狗狗,过来。”
小狗摇着尾巴凑过去,舔了舔小丫的手指,小丫咯咯笑起来。
“要不,咱们轮流照看它?”桂花提议,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
“我家没粮食喂它。”福来摇头,低头看地。
“我奶奶最怕狗。”老虎挠挠后脑勺,有些无奈。
小丫的脸暗下来。她想起远在县城打工的爹娘,想起空荡荡的院子。
刘三奶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土。“先在我这儿住着吧。”
孩子们齐刷刷看向她。
“反正院子大。”老奶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被小狗那双眼睛融化了。
从那天起,小狗有了个新家,刘三奶给它取名叫花花,因为它身上的毛毛像秋菊一样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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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放学,孩子们都会到刘三奶家看花花,福来教它坐下和握手,老虎和它玩接木棍的游戏,桂花给它梳毛,小丫则喜欢抱着它晒太阳。
有天下午,赵铁蛋也来了,他站在院门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进来。
“铁蛋,进来坐。”刘三奶招手。
“我就看看。”
花花却主动跑到他面前,仰着脑袋看他,铁蛋蹲下身,犹豫地伸出手,花花把鼻子贴上去,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粗糙的手掌。
铁蛋愣住了,他想起去世的爹,想起爹生前养过的那只老狗,那狗也是这样。
“它不嫌弃人。”铁蛋声音有些颤抖。
“花花比较实在。”刘三奶递给他一杯水,杯子在他手中微微晃动,“不看你穷富,只要你对它好。”
那天傍晚,铁蛋走的时候,花花一直送到院门口,它站在那里,尾巴一摇一摆,像在说明天还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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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天气渐冷。刘三奶给花花做了个厚垫子,放在灶房里,花花却总是跑到院子里,对着大门方向张望。
“它在等什么?”小丫歪着脑袋问。
“可能想它原来的主人了。”桂花说着,轻抚花花的背。
那天夜里,下了今年第一场霜,刘三奶起来添火,发现花花不在垫子上,她披上衣服出去找,在院门口看见一个人影。
是铁蛋,他抱着花花,背贴着院墙坐着,霜覆盖在他们身上,像盖了床薄被子。
“铁蛋儿?”刘三奶走近,脚步轻缓。
“三奶。”铁蛋站起来,怀里的花花还在他胸前蹭着,“我路过,看见它在门口叫,就抱着它暖了一会儿。”
刘三奶看看他们,心里明白了什么。“要不,你把花花带回家吧。”
铁蛋睁大眼睛,嘴唇微张。“我养不起。”
“谁说要你一个人养,大家轮着来,花花就住你家。”三奶伸手拍拍花花的脑袋,“它也需要个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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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花花住进了铁蛋家,孩子们经常去看它,每次都带点吃的,花花长胖了,毛色也亮了。
十一月的午后,铁蛋坐在院子里修柳条筐,花花趴在他脚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他,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院角堆着刚摘下的大豆秸。
“花花,你说是不是,”铁蛋放下手中的活计,“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花花汪了一声,像在回答,是的,快乐就是你在我就在,一起晒太阳,一起听风声,一起等春天。
院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福来、老虎、桂花、小丫一起走来,手里拿着刚从刘三奶那里讨来的烤红薯。
“铁蛋儿”老虎跑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几粒炒熟的黄豆,“我们来看花花了!”
花花摇着尾巴迎上去,老虎给了它一些豆子,院子里是快乐的味道,比红薯还甜,比新收的大豆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