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碰撞的脆响撕裂了深夜的寂静,如同丧钟在荒废的别墅里回荡。
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酒精、烤焦的肥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一处街头烧烤摊。
小平头一口闷下杯子里浑浊的烈酒,被辣得龇牙咧嘴,又狠狠咬了一口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才含糊不清地问:“林哥,计划是真好,但为啥非得定在高三下手?太晚了吧?”
旁边的黄毛也赶紧点头,舔了舔嘴唇:“是啊林哥,早抓早享受啊。那些小妞,水灵着呢。”
林诺慢条斯理地嚼着一颗蔫黄的花菜,眼皮都没抬,直到完全咽下,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蠢货。真正的猎手,得学会看准时机。高三,压力最大,心思最活,也最容易……被引上道。现在动,风险太高,养到那时候,才是熟透的果子,一摘一个准。”
“你听懂了吗?”小平头一脸茫然地捅了捅黄毛。
黄毛挠了挠他那头扎眼的黄发,摇摇头:“不懂。但林哥肯定有道理,我们听着就好。”
林诺扔下手里光秃秃的竹签,油腻在指尖泛着光。“吃好了?走,带你们去开开眼,玩点真格的新东西。”
黄毛眼睛一亮,带着某种天真的贪婪:“啥新东西?比妞还带劲?”
林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晚月色不错:“毒。敢碰吗?”
如此直白,反而让两人愣了一下,随即,一种扭曲的兴奋感涌了上来,纷纷表忠心:“敢!有什么不敢的!跟着林哥,啥都敢!”
林诺满意地点点头,压低声音:“我认了个大哥,天下,道上报号过山风,是贴在社会公告栏上值这个数的大鱼。”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贩毒、经营、放贷,捞伫的活儿,没有他不沾的。你们以后,就跟着他混,前途无量。”
两人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
“但是一”林诺话音一顿,脸色骤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有一个,千万,千万不要去惹。那是黑道上唯一一个能通天的人物,绰号锦爷,记住了,听到这个名字,绕着走,沾上一点,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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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海滨别墅某一栋的地下室。
“咣嚓!”
墨绿色的啤酒瓶在一个跪地男人头顶轰然炸开,碎片混着血水四溅。
男人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发顶瞬间被鲜血染红,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脸颊滑落,一滴滴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双手死死撑着地面,指甲抠进缝隙,浑身筛糠般颤抖,却一动不敢动、一个穿着丝绸衬衫,脖颈上挂着粗金链的光头男人一正是“天下”。
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弹掉了一点灰尘。
他眼神阴鸷,语气却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老子干你妈!敢动我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抬起男人的下巴,迫使对方看着自己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知道规矩吗?坏了老子的生意,就得用零件还。”
男人瞳孔骤缩,在这闷热得如同蒸笼的地下室里,前额却渗出细密的、冰凉的冷汗。
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乞求:“天哥!天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一次吧!求您了!我给您当牛做马,做什么都行啊天哥!”
“天下”嫌恶地皱起眉,猛地一拳砸在男人的太阳穴上。“真他妈恶心人。”他站起身,对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挥挥手,“老二,手脚都给老子折了,不是喜欢动吗?然后找个麻袋装上,连夜送过境,丢泰国那边去。人彘知道吗?做成了扔场子里,赚不到钱就丢鳄鱼池喂鱼,赚得到就让他多活几天,尝尝当人棍的滋味。”
男人闻言,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一股腥臊味从裤裆弥漫开来。
他像一滩烂泥般被两个马仔架起来往外拖,绝望的嚎叫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不要啊天哥!不要砍我!天哥!饶命啊--!”
声音渐行渐远,最终被厚重的铁门隔绝。
“天下”像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回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对着另一个沉默擦拭着匕首的瘦高个吩咐:“老三,把地上这些碎玻璃碴子收拾干净,看着碍眼。”
老三应了一声,利索地拿起角落的畚斗和扫把,开始清理。
“天下”又补充道,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晚饭加个菜:“三啊,二楼客房柜子里还有点白糖和开心果拿去给今晚辛苦的弟兄们当夜宵,分了吧,提提神。”
老三点点头,收拾完碎片,默不作声地朝二楼走去。
这时,轻细但规律的三下敲门声响起。
林诺堆着谄媚的笑容推门进来,视线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心领神会:“天哥,又送走一个不开眼的?”
见到林诺,“天下”脸上才露出一丝算是笑容的表情,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小林来了。坐。没什么,就是个不懂规矩的杂碎,拉去回炉重造一下。”
“不敢当,不敢当,天哥辛苦。”林诺谦卑地弯着腰,然后给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
小平头和黄毛赶紧上前一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笨拙地鞠躬,异口同声:“天哥好!”
“天下”意味深长地给自己倒了杯洋酒,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他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小林啊,这两位是?”
“天哥,这是我两个发小,脑子活络,手也狠,一直想跟着天哥您混口饭吃。绝对听话,打架敢下死手!”林诺赔着笑介绍。
“天下”嗯了一声,目光在小平头和黄毛身上来回扫视,如同评估货物。“规矩,你都懂吧?是你来,还是他们自己来?”
小平头忍不住小声问林诺:“林哥,啥规矩啊?”
林诺压低声音解释:“来天哥这儿,都得纳个投名状,要么,吃颗入门丸,表示以后跟兄弟们有福同享;要么,介绍人替你们干十杯断头酒,一个人十杯,烈得很。”他顿了顿,看向两人,“你们自己吃,我可不帮你们喝。”
说完,他转向“天下”,姿态放得更低:“天哥,他们自己来,他们自己来。”
“天下”挥挥手:“老四,去,取两颗纩鬼给两位新人开开荤。让我看看,是不是这块料。”他的目光忽然停在黄毛头上,眉头一皱,“还有,我们这不收染毛的,明天去给老子染回来,黑的。”
黄毛下意识地蹙了下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
这细微的表情却被“天下”敏锐地捕捉到。
他眼神一冷,毫无征兆地起身,抬脚狠狠踹在黄毛的小腿肚上。
黄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天下”盘着手里的檀木佛珠,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咱这儿,第一准则,就是听话。老子的话,就是天。其次?呵,都是其次。”他瞥向林诺,带着不满,“小林啊,你这次找来的人,好像不太上道啊。”
林诺心头一紧,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赶紧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旁边的平头,希望他能机灵点。
小平头倒是反应快,脸上立刻堆满阿谀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双手捧着递过去:“天哥,您消消气啊,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大人有大量,这是我家里祖传的,一点心意,您看,起码值十几万呢!送给天哥,就当是给天哥赔罪,也当是我们的见面礼。”
“天下”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嗤笑一声,随手拨开:“自己留着玩吧。老子不差你这十几万。我要的是态度,是忠心,懂吗?”
林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平头还在持续输出:“天哥大气!天哥不拘小节!跟着天哥,肯定前途无量!”
似乎是被这通马屁拍得舒坦了些,“天下”脸色缓和,失笑骂道:“你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多大了?”
“天哥,小的22,您叫我平头就行!”小平头赶紧回答。
“天下”喝口酒,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黄毛:“会来事。这黄毛,得跟你好好学学。待会儿,让他好好提神醒脑一下。”
黄毛心里憋着火,却不敢再表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天下”对旁边的马仔使了个眼色:“喂他。”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一把将黄毛从地上架起来,不由分说地捏开他的嘴巴。
另一人熟练地弹开一个精致的小盒,里面是几颗血红色的药丸。
他拈起一颗,直接塞进了黄毛的喉咙深处。
药丸几乎入口即化。
片刻不到,黄毛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翻白,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世界在他眼前疯狂旋转。
但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神经末梢的极致快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脸上露出一种介于极度痛苦和极致欢愉之间的扭曲表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旁边的平头看着黄毛的样子,既有些害怕,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很快,他也被喂下了一颗。
须臾之后,药劲稍退,理智才如同退潮船缓缓回归。
两人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黄毛瘫在水泥地上抽搐,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淌下来。
他瞳孔散得像个无底洞,指甲在混凝土划出带血的痕。“天哥...再给...”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呜咽,像条犯瘾的野狗。
角落里突然传来呕吐声。
平头正蜷成虾米状干呕,药劲褪去的躯体筛糠般发抖。
老二拎着铁桶过来,哗啦把冰水泼在两人身上
用鞋尖挑起小平头的下巴,金属鞋头重重压在那块淤青上。小平头疼得抽搐,却挤出谄媚的笑:天哥,跟着您是不是天天都能……尝到这种滋味?
喉咙里滚出低沉的笑,手指突然掐住对方喉骨:当然。他俯身时黑衬衫领口露出半截刀疤,但要把自己当条狗——听话的狗,明白吗?小平头疯狂点头,脖颈在对方指节下磨出血痕。
铁门吱呀作响,老二拖着木板进来,上面捆着先前的那个男人,男人左腿以诡异角度弯曲,右手只剩血肉模糊的断面。
“天哥,泰国船四十分钟后离港。”老二踢了踢木板,“还有,这叛徒路上想咬舌。”
“天下”漫不经心用打火机燎过俘虏溃烂的伤口,焦糊味中小平头看见后院的景象——三具尸体被鱼钩吊在榕树下,蛆虫正从眼窝里簌簌掉落。
“林,下周有批货要过湄公河。”“天下”突然揪住小平头头发迫使他抬头,沾血的瑞士军刀轻拍他脸颊,“你去和缅甸人谈。要是搞砸了……”刀尖滑向他的眼皮,“后院第四棵榕树还空着。”
小平头盯着刀锋上晃动的血珠,恍惚看见自己变成榕树下摇晃的阴影。
小平头的喉结上下滚动,汗水混着血水流进衣领。那把沾血的瑞士军刀在他眼前泛着冷光,刀尖悬在眼球上方,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这脆弱的屏障。
“天哥,我……”他声音干涩,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天下”松开手,任由他瘫软在地,军刀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老挝那边的码头,三天后。”声音很轻,却像子弹一样钉进小平头的耳膜,“你知道后果。”
小平头蜷缩在水泥地上,听着皮鞋声渐远。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留下暗红的血渍。
那是上一个谈判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