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冰雪聪明。”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夜晚的空气中清晰地传过来。
方清俞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木制桌沿。
“你在开玩笑吧？我有什么好喜欢的？你大冒险输了吗？”话音未落，她已经“噌”的一下站起身，动作快得差点带倒身后的椅子，“再一个，我们认识也没有两年吧？”
她试图用反问来掩饰内心的慌乱，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颤。
“是没有两年，”林诺也站了起来，身形挺拔，目光像锁定了猎物般坚毅，“但只是你认识我而已。”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个珍贵的画面，“那天，我从和平饭店的门口出来，跟朋友们一起，看见你在喂野猫，还温柔地摸它的头。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了。”
“啊？……”方清俞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她早已手脚麻利地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好，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帆布包，一副随时准备冲刺跑路的姿态。“那么久前的事我早忘了！况且，我一直、一直都把你当普通朋友看待的！那个什么，我想起来我家狗……对，我家狗要生了！我得赶紧回去！” 她语无伦次地抛下借口，根本不敢看林诺的眼睛，转身就往马路边冲。
站在车流不息的街旁，方清俞恨不得自己此刻能长出一对翅膀直接飞走。
她一边拼命挥手试图拦下出租车，一边手忙脚乱地解锁手机，同时打开好几个叫车软件，焦急地比较着哪辆车能更快抵达。
晚风吹在她发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底那股莫名的寒意。
林诺站在原地，眼神瞬间阴鸷下去，脸上的神情沉得能滴出水来。
寂静的夜空下，他“啪”的一声点燃了一根烟，橙红的火苗在店门口的阴影里突兀地亮起，袅袅青烟混入浑浊的汽车尾气，一同消散在夜色里。
他死死盯着那个仓惶逃窜的背影，感觉周遭的世界都随着她逃离的姿态而变得慌乱、扭曲。
他看着她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街角，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低声自语：“敬酒不吃吃罚酒，方清俞，我们后会有期。”
“得了林哥，何必和一个胯下之物怄气？”一个留着平头的男生不知从哪里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搭住他的肩膀，语气轻佻。
“对啊林哥，反正她迟早落到我们手上，”另一个染着黄毛的也凑到店门口，大大咧咧地挡住了来往客人的路，“你要寂寞，兄弟们给你物色两个颜值不错的‘妹子’，怎么样？保证听话。”
“废话少说，”林诺很快抽完了那根烟，将烟蒂狠狠砸在地上，用鞋底用力地碾了又碾，仿佛在碾碎什么碍眼的东西，“去买条中华。”
“得嘞！夜宵怎么安排啊？”平头立刻应声。
“外海滩那边有家新开的烤鱼店，听说最近挺支棱起来的。”黄毛赶紧接话。
“带路。”林诺吐出两个字，脸色稍缓。
“林哥大气！”两人一唱一和，簇拥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几乎是在出租车门关上的瞬间，方清俞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点开那个熟悉的熊猫头表情包头像。
粗莓：「那个林诺」
粗莓：「今天的饭钱多少钱我给你吧，不能让你破费」
她盯着屏幕，对方的名字很快显示“正在输入…”。
L：「不用了。」
L：「今天吓到学姐了，说声抱歉。」
方清俞抿了抿嘴，指尖飞快移动。
粗莓：「那行吧，钱我就不硬给了。不用抱歉，但也真的感觉我们做朋友更好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既想明确拒绝，又不想太过刺激对方。
L：「朋友好，好朋友。」
看到这句回复，方清俞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心里更毛了。
这回复太平静，太干脆，甚至有点……诡异。
她猛地熄了手机屏幕，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出租车窗玻璃上。
“什么呀，真的要吓死了……”她小声嘟囔，“他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林诺吗？不会是最近刷视频看到的，那个什么很火的‘伪人’吧？” 但回想起来，他除了表白时眼神有点吓人，倒也没真的对她做什么。“幸好我跑得快！”她再次为自己的当机立断感到庆幸，长长舒了口气。
可心里终究是不踏实。
她重新点亮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常逛的本地贴吧，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忽然被不太熟的学弟表白怎么办？在线等，有点急……” 她简单描述了一下被表白和自己逃跑的经过，隐去了具体姓名地点。
刷新了几下，回复很快涌了进来。
有的说：“学弟这是兽性大发的前兆！这个点表白，下一步就是打组合技邀请你去他家看会后空翻的猫了！”
有的看似理性分析：“学弟心术不正，典型的得到前百般讨好，得到后冷暴力逼你分手，而你，后悔，然后轻声，活生生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
帖子里的“大神”们说话一个比一个有“文化”，分不清是真心劝诫还是高级调侃，是出谋划策还是纯粹吃瓜看戏。
方清俞越看越觉得离谱，也越看越心慌，干脆退出了贴吧，把关于林诺的一切都暂时抛在脑后。
她需要一点温暖和真实感来驱散刚才的诡异气氛。
手指下意识地，带着点寻求安慰的意味，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备注是“特别的人”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昨晚发来的一张照片——一碗炖得烂糊、色泽红亮的肘子，配文是：“今晚硬菜，馋死你。”
看着这张照片，方清俞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觉得，这种互相分享日常琐碎、报备行程的感觉，和谈恋爱根本没什么两样嘛！
她暗自窃喜，之前被惊吓而加速的心跳，此刻似乎也变成了因为期待而悸动。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从那碗肘子里汲取勇气似的，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语音通话的请求键，将手机轻轻贴在了耳边，等待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