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露出一抹精明的笑,眼角的纹路都透着熟稔:“哎呀,姨懂嘞懂嘞,你俩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做啊,这小姑娘长的真乖。”
杨慕心还没从刚才的窘迫里缓过来,脸颊的绯红没完全褪去,她轻轻拍了下陈江漓的手臂,想把那股热意拍散些。
“对了,王予那件事,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坏人总该得到应有的惩罚。”陈江漓说这话时,眉峰皱得很深,眼底是不容错辩的认真。
“会的,恶人自有天收。”杨慕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
“今天……不,前几天,程辞怀还向我炫耀他新得的小皮筋”陈江漓微低着头,目光落在鞋尖上,声音轻得像羽毛“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杨慕心瞬间明白过来,学着他平时那副调调,挑了下眉:“所以呢?”
陈江漓被她这语气冲得脑子一热,猛地抬头看向伞边滑落的雨水,抿了抿嘴,耳根悄悄红了:“没什么啦,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杨慕心被他这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摊开手,掌心里是个粉嫩嫩的皮筋,在灯光下晃了晃:“我这只有个粉色的,不知道某个‘傲娇鬼’要不要。”
陈江漓瞥了一眼,那款式和程辞怀手腕上的是同一款。
他伸手想去拿,却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拦住“想要可以,不过得拿东西和我换才行,我可不做亏本买卖。”杨慕心笑得眉眼弯弯。
“姑娘,你有没有忌口?”江姨在灶台边忙活着,抽空回头问了一句。
“我不吃葱、香菜,也不吃辣”杨慕心朝着江姨回应。
一转头,杨慕心忽然觉得手上轻了不少。
她低头一看,那根粉粉的小皮筋已经不见了踪影。
再抬眼,就看见陈江漓正坏笑着看她。
“你!”杨慕心伸手想去抢,“你作弊!作弊!”
“怎么,规则也没说不让人抢啊。”
“反正就是不可以!”
陈江漓莞尔一笑,把一碗刚出锅的烤冷面拿到她面前,眉眼带笑:“呐,拿这个和你换,成不?”
“这还差不多”杨慕心笑着拿起了叉子。
雨还没停,陈江漓撑开伞,和杨慕心一起漫步在雨夜中。
这次,伞柄被他握得稳稳的,伞下的空间,悄悄向她那边倾斜了许多……
伞柄似乎多了些重量,那是两人手指不经意触碰时,传递过来的温意。
两人的步伐很慢,暧昧的氛围在雨夜中不断攀升。
杨慕心的手搭在裤边,时不时抬头偷看陈江漓。
他白皙的皮肤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透,好看的眉眼让她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偶尔两人的手指不经意交叠,能感受到彼此指尖的温度,陈江漓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一看就心情极好。
杨慕心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像在荡秋千一般,心里悄悄想。
这场雨要是永远不停就好了。
~
菱城一家黑网吧内,烟雾缭绕。
“放q放q放q,他妈的徐晓,你q呢!又输了!操!”王予砸了下键盘,语气烦躁。
“不打了,抽根烟”王予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网吧里全是烟味,他挥了挥手,眼中满是不耐:“你怎么回事?状态这么差,输这么多把”
徐晓摘下耳机,喝了一口泡面汤,含糊道:“不好意思啊予哥,最近…那什么看多了,有点跟不上节奏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王予吸了口烟,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玩了,出去吃烧烤”
徐晓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只有他手中的手机还在不断亮屏、闪烁,像是有什么秘密。
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陈江漓陪陈藜枳到寝室楼下后又去了新开的小卖部。
店里的摆设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很多零食的包装上都印着“失意集团”的标志。
陈奕捐的?难道程辞怀说的卧虎藏龙是他?…作者没告诉自己有这桥段啊……
最后他买了一份水果捞,觉得新奇,便顺手买了两份——哪怕他已经很饱了,反正要是怕浪费了,就送给诚哥呗。
“江漓!你可算来了!快借我抄抄英语作业,我快被李诗诗逼疯了!”薛世湖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
陈江漓放下包,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没写”
“那你晚上不活了?李诗诗说的的‘酷刑’你忘了?我可不想抄五十篇作文!救命啊江少!”薛世湖抱着陈江漓的手臂不撒手。
“得得得,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保证你‘死不了’,行了吧?”陈江漓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无奈地说。
“行!江少我爱你!改天请你喝红豆奶茶!”薛世湖立刻换了副谄媚的嘴脸。
“诶?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豆奶茶?”陈江漓微微眯起眼,觉得有些奇怪。
“是陈藜枳说的呀”薛世湖笑嘻嘻地回答。
陈江漓更惊讶了:“你还认识陈藜枳?!”
“对啊,通过吴宏杨认识的”薛世湖解释道 。
通过吴宏杨认识的?……
“行,别再刷新我的认知了,滚吧”陈江漓揉了揉眉心,心里越发觉得奇怪,陈藜枳怎么会和吴宏杨扯上关系。
细细想来吴宏杨是那种成绩顶尖、热衷古典文学的六边形战士,和自己这种偏科生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他性格开朗,能屈能伸,还有着让不少女生羡慕的好皮肤,是很受女生欢迎的那一型。
那他和陈藜枳有交集好像也不奇怪,反正只要不是谈恋爱就好,陈江漓暗自琢磨着。
印象里,陈藜枳只谈过一次恋爱,那时候还是在初二,陈江漓参加完一个晚会回教室,听见同桌在说陈藜枳的事,他好奇地凑过去,竟意外得知了陈藜枳在小树林约会的消息。
当时他脑子一热,立刻冲了过去,果然看见两人手牵手。
那个男生的脸很熟悉,是年级前三、常在台上演讲的那种。
陈江漓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给了那男生一拳,还罚了陈藜枳一个月的禁闭,至于那个男生,虽然成绩好但家里很穷,陈江漓给了他五十万当作补偿——毕竟是他先动的手。
后来那男生转了学,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后来谣言怎么传的,他也没管了。
一阵淡淡的香味飘过来,陈江漓甩了甩头,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程辞怀正在旁边吃麻辣烫,他走过去,抢过程辞怀的筷子,捞起一个丸子就往嘴里送。
麻辣的汤汁在舌尖爆开,烫得他直吸气。
“我靠陈江漓!我晚饭!你要不要脸!”程辞怀急冲冲地抢回筷子的控制权,一脸控诉。
~
陈江漓拿着两本作业本站在三班教室门口,掏出手机发消息。
过了半晌,一个女生才走出来,她抿着嘴,笑着调侃:“江少,站在门口还发消息呢?”
那女生的声音淡淡的,却十分好听,像初夏的风拂过树叶。
她的面容如清晨的珠露般清新,细腻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光滑细腻,她披着散发,戴着用来抵抗颜值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像是刚洗过头发,她唇角轻启,带着浅笑看向陈江漓。
“刘吟霖,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陈江漓懒懒地抬眼,看向刘吟霖。
刘吟霖轻笑出声,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催促道:“拿来”
她接过陈江漓手上的作业本,靠在门框上,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江少,不然我也坐不上主席的位置,就当我欠你一份人情”
陈江漓双手插兜,语气懒洋洋的“你欠我的人情不少,也没见你还过,至于主席的位置,你就心安理得地坐着,帮我写几本作业不算什么吧?”
刘吟霖勾起嘴角,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改不了不爱写作业的毛病”话锋一转,她的手指摩挲着作业本,眼神变得有些深意“你准备什么时候接手你父亲的事?”
“还要几年,我想先出国看看”陈江漓语气平淡地回应,脸上没什么表情,“怎么,这学校已经没有你感兴趣的事了?”
“以前和你同班还挺好玩,现在嘛……他们智商太低,我瞧不上眼”刘吟霖的声音丝毫不避讳,就算被人听见,她也丝毫不在意。
“没有男生追你?”陈江漓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顺手递了一颗给刘吟霖。
“有又怎样?”刘吟霖白了他一眼“你呀你,整天摆着个苦瓜脸,却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真搞不懂你”她拆开糖纸,把奶糖放进了嘴里
陈江漓无意识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末陪我出去玩?”刘吟霖发出邀约。
“谈恋爱了,自己玩去”陈江漓转身就走。
刘吟霖抓了抓头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喂!陈江漓!我话还没说完呢!”
陈江漓对身后的喊声浑然不觉,脚步都没慢半分。
竟然认识她已经十六年了吗,陈江漓都没什么感觉,心理学家说,如果人和人的友谊持续超过了七年,那便会持续一辈子,但陈江漓可不想和那个疯女人当一辈子朋友,虽然那样好像也不错。
~
“同学,同学?”一阵动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季颜颜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眸,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刘吟霖轻笑一声,将一本作业本递过来:“能帮我把这个给陈江漓吗?”
季颜颜愣了一下,眼前的女生太过好看,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刘吟霖又轻声叫了她一遍,她才回过神,有些慌张地接过作业本。
“颜颜,你怎么还没好?清清还在等你要作业呢”陈藜枳从后门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人,惊喜地眨了眨眼,“吟霖姐?你怎么在这?”
刘吟霖笑着打了个招呼:“帮我把这个作业本给你哥”
“你怎么又帮我哥写作业啊?”陈藜枳接过作业本,和刘吟霖熟稔地聊了起来。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季颜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看向刘吟霖,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脸也莫名地红了。
陈藜枳注意到她的局促,连忙结束了和刘吟霖的对话。
“麻烦你帮我给我哥送过去好吗?我还要去老潘办公室先走了”陈藜枳对季颜颜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副班长是忙哈”季颜颜嘀咕着。
“陈江漓,你的作业本”季颜颜将作业本递过去。
陈江漓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季颜颜脚步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诶?我吗?我…叫季颜颜”
等她回过神,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少,我靠,有美女给你送作业诶,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四哥用胳膊肘碰了碰陈江漓,笑着打趣。
但季颜颜已经听不清了,心里像是有很多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心神不宁,只能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课本……
小剧场。
徐晓跪在我面前时,我知道游戏开始了。
他妹妹的命攥在我手里,而他要亲手把王予送进地狱。
甚至。
死不瞑目。
来自陈江漓的内心独白---
天台风很大,徐晓站在边缘对我笑:“陈江漓,我妹的医疗费...”
我晃着红酒点头。
“不止医疗费,我再给你一百万,我只要他死。”
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淹没。
陈江漓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根金色的钢笔,楼下街道上汇聚的霓虹光晕,在水洼里扭曲、变形。
他喜欢这种天气,暴雨能冲刷掉很多东西,包括声音,也包括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痕迹。
门被轻轻敲响,三下,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克制。
“进。”
徐晓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湿冷寒气。
他走到办公室中央,那片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没有任何犹豫,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闷而沉。
陈江漓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徐晓低垂的头顶。
发丝被雨水打湿,几缕黏在额前,显得狼狈,却又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脆弱美感。
游戏,开始了。
陈江漓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人,都是要生活的,你说对吗”
“对…江少对不起…我错了…”徐晓的声音干涩,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我……需要钱,求求你…”
陈江漓享受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也总是需要一点耐心去品味前奏。
徐晓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眼神里已经没了上次的挣扎和祈求,只剩下一种被榨干后的死寂。“我妹妹……手术不能再拖了。”
“嗯。”陈江漓淡淡应了一声,伸手,用指尖拂开徐晓额前湿冷的发,动作堪称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所以呢?”
徐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他的触碰,目光垂向地毯繁复的花纹:“王予交给我就好……我有很多办法…都能置他于死地。”他停顿了一下,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后半句,“我和他玩了好多年了…他信我。”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血的味道。
陈江漓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俯下身,手掌温热地贴上徐晓冰凉的后颈,感受着那细微的、无法自控的颤抖。
“证明给我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徐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第二天深夜,学校天台。
咸腥的风裹挟着铁锈的味道,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废弃的桌椅退成山像巨兽的骸骨,杂乱地堆叠着,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
一切都在寂静中发生,快得如同按下了快进键。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徐晓为了显得真实。
用了最绝望的。
毫无退路的办法。
装同。
天台的风很大,呼啸着穿过城市的水泥森林,吹得人衣袂翻飞,站立不稳。
陈江漓到的时候。
徐晓已经摔的不成样子。
可是王予呢?
陈江漓看到徐晓的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个极淡、极破碎的笑意。
“陈江漓,”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妹妹的医疗费……”
这句话还在陈江漓脑海中回响。
陈江漓颔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随手放在旁边一个废弃的水泥墩上。“打到你妹卡上了,手术我也会安排,你可以安心的走。”他的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一直到天台大门,有一串泥泞的脚印。
跑了?
陈江漓想着。
正好。
和王元一起一网打尽好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做,会是错的吗?
陈江漓站在原地,没有动。
风更大了,吹得他西装外套紧贴在身上。
他看着徐晓消失的地方,脑海里毫无征兆地闪过几天前的画面。
也是这样一个阴冷的夏天。
在那个肮脏狭窄的后巷,他拿着棍棒砸向自己的后背。
真遗憾啊。
陈江漓轻轻咂了一下嘴,仿佛在回味刚才那杯红酒的余韵。
惹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转身,朝天台入口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顶显得格外清晰。
真可惜。
我从来不心慈手软。
该死,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