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深处传来的闷响震得人心头发慌。沈惊鸿那一下,如同给垂死之人灌下猛药,看似起了效果,但谁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回光返照。
王凯旋像只无头苍蝇,在环形平台与高台底部来回打转。他焦躁地拍打着冰凉的石壁,嘴里不停念叨:“门呢?他娘的门藏哪儿了?这鬼地方总不能是条死路吧!”石壁传来的反馈全是实心的沉闷声响,听得他心头火起,抬脚欲踹又强忍住,生怕惊动底下那个恐怖的存在。
胡八一相对沉稳,额角却已渗出冷汗。他眯起双眼,借着青铜符牌和残余石柱散发的微光,仔细审视祭坛的布局。尽管此地诡异,但既是人造建筑,必遵循某种规律。“惊鸿,”他转头看向被张起灵搀扶的沈惊鸿,压低声音,“你刚才感应封印时,可曾摸清这地方的结构?”
沈惊鸿面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他闭目缓息片刻,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封印借用了部分地脉之气。能量流转的主生门位在……那边。”他无力地抬起手,指向祭坛西北角。那里紧邻着已经黯淡的蓝色石柱,表面看来与周围石壁别无二致。
“西北角?”胡八一眉头紧锁,“乾位?开门?这祭坛聚阴敛煞,死气沉沉,生门怎会设在象征天、君的乾位?”这与他的风水学识相悖。
“轮回宗……颠倒阴阳。”沈惊鸿简短回应后便抿紧双唇,不再多言。他眼神依然清亮,带着洞悉虚妄的冷静扫过石壁。
张起灵扶着他的手臂稳如铁铸,闻言将目光转向西北角,眼中毫无波澜,仿佛早有预料。
“管它什么位!有门就行!”王凯旋不顾那些弯绕,一个箭步冲到西北角,双手在石壁上急切摸索,“机关在哪儿?暗格?凸起还是凹陷?”
高台上的蒙面骑手们听到动静,纷纷放缓动作。领头人眼神锐利地在沈惊鸿、胡八一和西北角之间逡巡,带着审视与犹豫。一名手下凑近用他们的语言低声请示,领头人没有立即回应,反而望向祭坛中央的黑色石板。
石板上裂纹虽未继续扩张,但一下下沉闷的撞击声与边缘不断渗出的暗红粘稠液体,都如重锤敲击在每个人心上。领头人咬咬牙,打了个手势。
唰啦一声,高台上剩余的五六个骑手迅速聚拢到平台边缘,手中弯刀寒光闪烁,居高临下地监视着胡八一等人的举动。无声的威胁让气氛骤然紧张。
正撅着屁股研究石壁的王凯旋感到后背发凉,回头看见那些狼一般的目光,顿时火冒三丈:“嘿!瞅啥瞅?有本事自己找去!想捡现成啊?美得你们!”
胡八一急忙拉住他:“胖子!少说两句!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他心知与这些地头蛇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沈惊鸿抬眼淡淡扫过高台,那冰冷的目光让骑手们心头一凛。他轻轻挣脱张起灵的搀扶,虽然脚步虚浮,却挺直腰背,指向石壁上方靠近穹顶的一处阴影。
“那里。”他只吐出两个字。
胡八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昏暗光线下,那片阴影中隐约刻着一个与周围粗糙石壁不同的图案。
“胖子,搭把手!”胡八一招呼道。
王凯旋立即蹲下,胡八一踩着他肩膀被晃晃悠悠地顶起。凑近细看,胡八一心中一惊——那并非图案,而是一个浅凹槽,形状似曾相识。那是一个抽象化的兽首,或者说鸟类头颅的轮廓,散发着古老蛮荒的气息。
“老胡!啥东西啊?”王凯旋在底下仰头问道。
胡八一没有回答,猛地低头看向沈惊鸿,眼中带着惊疑:“惊鸿!这形状……是不是有点像你在精绝古城用过的那枚……”
沈惊鸿面无表情,伸手入怀,缓缓取出安力满赠予的那枚能够预示未来的古朴铜镜。镜背雕刻的奇古兽首纹饰,与石壁上的凹槽大小轮廓极为相似!
“我操!”王凯旋看清后忍不住爆粗,“这镜子是钥匙?!”
高台上的骑手们一阵骚动,显然也认出了铜镜的来历。首领眼神瞬间锐利,甚至透出一丝贪婪。
沈惊鸿无视各方目光,握紧铜镜对胡八一道:“老胡,让开。”
胡八一迅速跳下。沈惊鸿走到石壁前,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恢复的些许洪荒之力灌注铜镜。镜面流转过一道微光。他踮脚伸手,精准地将镜背兽首按入凹槽。
严丝合缝!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啮合声响起,紧接着石壁内部传来沉闷的嘎吱声,仿佛沉睡千年的齿轮开始转动。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西北角石壁从中裂开一道笔直缝隙,缓缓向内开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门户。门后是深邃的黑暗,阴冷寒风带着陈腐土腥味扑面而来,令人汗毛倒竖。
生路已开!
“开了!真开了!”王凯旋喜形于色,抬脚就要往里冲。
“等等!”胡八一一把拽住他,“急什么!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有没有陷阱?”他习惯性地谨慎探头望去,只见漆黑一片,唯有阴风飒飒。
就在此时!
祭坛中心异变再生!
或许是生门开启泄露了气息,或许是封印因沈惊鸿的举动产生波动,又或许是石板下的存在感知到猎物即将逃脱——
咚!!!!!
一声狂暴撞击自黑色石板下炸响!
祭坛剧烈摇晃,碎石灰尘从穹顶簌簌落下。
咔嚓!咔嚓嚓!
石板上原本被遏制的裂纹如活物般疯狂蔓延分叉,瞬间覆盖大半石板!更多暗红液体从裂缝中泉涌而出,血腥腐臭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不好!封印要撑不住了!”胡八一脸色发白。
青铜符牌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沈惊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封印遭受的冲击显然反噬到他身上。
“快走!”他猛地收回按在石壁上的手,古朴铜镜哐当落地也无暇顾及,嘶声喊道,“快进去!”
王凯旋早已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钻入狭窄门户。
胡八一弯腰想捡铜镜:“镜子!”
“别管了!快走!”沈惊鸿推开他,自己却因力竭和反噬动作迟缓。
混乱中,高台上的骑手们动了!
他们距离门户更近!
首领眼中凶光一闪,厉喝一声,带着手下从数米高的平台跃下,落地翻滚后直冲门户而来。
“他妈的!抢道啊!”王凯旋刚钻进去半个身子,回头怒骂。
胡八一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眼看骑手们就要后来居上,一直如影子般守在一旁的张起灵动了!
他动作毫无征兆,快如鬼魅!
黑金古刀未出鞘,他只握着刀鞘切入骑手前冲路径。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伴着痛呼闷哼响起。
冲在最前的两个骑手眼前一花,胸口如遭重击,倒飞出去撞在石柱上当场昏迷。
首领反应最快,弯刀劈出却只砍到空气。紧接着他持刀的手腕被铁钳般的手抓住,咔嚓骨裂,弯刀当啷落地。未及惨叫,小腹又遭重击,他如虾米般蜷缩跪地,呕出酸水。
电光火石间,张起灵仅用刀鞘和拳脚便干净利落地放倒所有抢道骑手,清空门前障碍。
他面无表情,呼吸未乱,甚至未看地上呻吟的对手,侧身让开通路,目光转向沈惊鸿和胡八一。
胡八一目瞪口呆,他知道张起灵能打,却未料到强至如此!
王凯旋从门内探出头,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拢:“我……我去……”
沈惊鸿深深看了张起灵一眼,此刻无言胜有声。
“走!”胡八一回神,拉起脱力的沈惊鸿,朝门内的王凯旋吼道,“胖子!快!”
三人与张起灵依次迅速没入狭窄门户。
就在张起灵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刹那——
祭坛中心,饱经摧残的黑色石板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彻底崩碎!碎石四溅飞射!
浓郁如实质的黑红煞气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如火山喷发般从破口冲天而起!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满足而暴戾的嘶吼,震荡着整个地下空间。
生门门户在狂暴冲击波中剧烈晃动,边缘石屑纷落。
门后是倾斜向下的狭窄石阶,深不见底,黑暗浓稠如墨。
胡八一打头,王凯旋扶着沈惊鸿居中,张起灵断后。四人沿石阶踉跄狂奔,身后是祭坛崩塌的轰鸣与令人心悸的嘶吼。
无人说话,唯有粗重喘息与脚步声在逼仄通道内回荡。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如世纪。身后轰鸣渐远,但阴冷之感如影随形。
终于,前方出现尽头,隐约可见模糊光亮与……水声?
胡八一停步喘息,举起手电照去。
光柱划破黑暗,映出眼前景象:石阶尽头是个不大的天然洞窟,一侧是漆黑湍急的地下暗河,水汽弥漫;另一侧河岸边,竟系着一条年久失修的木制皮筏子。
更让人心惊的是,皮筏旁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以及……数枚黄澄澄的子弹壳!
有人先他们一步抵达此地!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是骑手的同伙?还是阴魂不散的黑水公司?
刚脱离祭坛虎口的四人,心再次高悬。
这看似生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新的危机,还是转机?
那黑暗的地下河中,又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