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儿?!”王凯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带着哭腔,“我说几位爷,这鬼地方看着就瘆人,咱能不能先撤?那信号弹明摆着是催命符啊!”
胡八一没理他,手电光死死盯着远处黑色石山上的洞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惊鸿,那地方……风水上看,是‘万川归阴’的绝凶之地!整座地下城的煞气,好像都往那儿聚!这他娘就是个活的养尸地!”
沈惊鸿没吭声。他能感觉到,越靠近那座石山,怀里的金色圣果就越烫,像揣了个小火炉。肩头的麒麟纹也一阵阵发紧,不是害怕,是那种碰到老对头的躁动。
底下那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已经从背景音变成了催命鼓点。
“没时间了。”沈惊鸿吐出四个字,第一个沿着悬崖边陡峭的之字形石阶,朝下方黑水城废墟摸去。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胡八一跺跺脚,对着对讲机低吼:“胖子!守好上面!杨参谋,警醒点,有情况立刻喊!”说完,招呼张起灵赶紧跟上。
往下走的石阶又滑又陡,好多地方都塌了,得手脚并用。越往下,那股子阴冷潮湿的寒气越重,像无数根细针往骨头缝里扎。黑水河看着死寂,离得近了,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根本不是水该有的味儿。
好不容易下到河岸边,站在那些吊脚楼的阴影里,才发现这地方大得没边。破败的木楼和石窟密密麻麻,像一片死掉的森林,彻底没了路。
“走这边。”沈惊鸿几乎没停顿,凭着异血和圣果的指引,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巷道。胡八一赶紧跟上,手里攥着罗盘,指针疯了一样乱转,根本指不了方向。
巷道两边是高耸的木楼,遮天蔽日,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全靠手电。腐朽的木头上长满了厚厚的、颜色恶心的霉菌,空气里全是尘土和霉烂的味道。
走了没几步,张起灵突然停下,黑金古刀“锵”一声出鞘半寸,眼神锐利地盯向左前方一栋半塌的二层小楼。
“有东西。”他声音压得极低。
几乎同时,沈惊鸿也感觉到了。那楼里有股微弱的、带着恶意的“气”在移动。
胡八一立刻关掉手电,三人屏住呼吸,隐入黑暗。
“吱嘎——吱嘎——”
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从楼里传来,由远及近。接着,一个矮小的、佝偻的黑影,慢吞吞地从破门洞里挪了出来。
手电光猛地打过去。
那东西……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但干瘪得只剩一层黑皮包着骨头,眼眶是两个空洞,身上挂着几缕烂布条。它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晃荡。
“黑凶……不对,这他妈是干尸!怎么自己动了?”胡八一头皮发麻。这玩意儿看着比精绝古城那些难缠多了。
那干尸似乎被手电光惊动,猛地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窝“看”向他们藏身的方向,下颌骨咔哒咔哒地开合,像是在嗅着什么。
沈惊鸿眼神一冷。他闻到这干尸身上,除了固有的尸臭,还带着一丝极淡的、与井水里相似的甜腥气。
是那种“神仙水”的味道!张启月那帮人,不光在上面下药,难道连这地底的干尸也……?
没等他想明白,那干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突然四肢着地,像只大蜘蛛一样,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他们扑了过来!
“小心!”胡八一大喊,工兵铲已经抡了起来。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青黑色的冷光闪过。
噗嗤!
干尸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从头到脚,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紧接着,哗啦一声,整个身体从中整齐地裂成两半,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没有血流出来,只有干瘪发黑的内脏和骨头茬子。
张起灵缓缓收刀入鞘,面无表情,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胡八一咽了口唾沫,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惊鸿却皱紧了眉头。他走到干尸残骸旁,蹲下身,用剑尖拨弄了一下。在干尸碎裂的胸腔里,他看到了一些细小的、像是某种植物根须的黑色纤维,正在缓缓蠕动,失去活性。
这东西……不是自然形成的。
“被控制的。”他站起身,语气凝重,“这城里,不止它一个。”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四周那些死寂的吊脚楼和石窟里,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声,以及窸窸窣窣的爬行声。黑暗中,无数双空洞的眼窝,亮起了微弱的、绿油油的光点。
“我操!”胡八一骂了一句,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捅了马蜂窝了!”
“跑!”沈惊鸿低喝一声,不再隐藏行踪,手电光打向前方,朝着石山方向发足狂奔。
胡八一和张起灵紧随其后。
这一跑,算是彻底炸了锅。就听见身后、头顶、两侧的破楼里,噼里啪啦像是下饺子一样,无数干枯扭曲的身影从各种角落里钻出来,嘶吼着,手脚并用地追了上来!它们动作迅捷,在陡峭的墙壁和木梁上如履平地,形成了一片死亡的浪潮。
枪声响起。是胡八一,他边跑边回身,用手枪点射,子弹打在干尸身上,溅起一团团黑灰,却只能让它们稍微停顿,根本无法致命。
张起灵护在另一侧,黑金古刀舞成一团光幕,凡是靠近的干尸,无不被凌厉的刀气绞碎。但他一个人,显然挡不住这越来越多的怪物。
沈惊鸿跑在最前面,麒麟剑左右劈砍,剑光过处,干尸如同朽木般断裂。他的异血在高速奔逃和战斗中沸腾,双眼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微光,能清晰地捕捉到每一个扑来的黑影的轨迹。
但干尸实在太多了,杀不胜杀。而且它们似乎有某种简单的智慧,开始从两侧的屋顶包抄,试图将他们合围。
“老胡!惊鸿!顶不住啦!”胡八一对着对讲机大吼,声音被身后的嘶吼和破碎声淹没。
就在这时,跑在前面的沈惊鸿猛地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前面没路了。
一条宽阔的断裂带横亘在眼前,下方是奔流不息的黑水河,对面才是通往石山的区域。断裂带至少有十几米宽,根本不是人力能跳过去的。唯一的连接,是三道并排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索桥,上面铺着的木板早已腐烂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铁链在黑暗中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而他们身后,如潮水般的干尸已经追了上来,最近的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绿油油的眼睛汇成一片,嘶吼声震得整个巷道都在颤抖。
前有深渊铁索,后有夺命尸潮!
“上桥!”沈惊鸿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踏上了最左边那根摇摇晃晃的铁索。铁索冰冷刺骨,上面布满湿滑的锈迹,脚下就是奔涌的黑水,看一眼都让人头晕。
胡八一和张起灵也立刻跟上,分别踏上了另外两根铁索。三人只能靠双臂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下面的干尸冲到断裂带边缘,发出愤怒的咆哮。它们似乎对黑水河极为忌惮,不敢下水,但一些干尸开始尝试爬上铁索,朝着他们追来!它们的动作虽然僵硬,但在铁索上爬行,速度竟也不慢!
“妈的!阴魂不散!”胡八一骂着,单手抓住铁索,另一只手掏出手枪,对着后面铁索上爬来的干尸射击。子弹打在铁索上,溅起一串火星。
张起灵更直接,黑金古刀挥砍,将试图靠近的干尸连着铁索一起斩断,坠入下方黑河。
沈惊鸿走在最前面,心无旁骛。铁索晃得厉害,但他下盘极稳,每一步都像钉在上面。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河对岸。
对岸的桥头,立着几尊模糊的石雕,像是某种守护兽。而在石雕后面,那片通往石山的区域,弥漫着一股更浓重、更古老的死寂之气。他怀里的圣果,此刻灼热得几乎有些烫人。
就在他们艰难地挪到铁索中段时,异变再生!
“哗啦——!”
下方原本死寂的黑水河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个巨大的、布满黑色鳞片的扁平脑袋猛地探出水面,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朝着铁索上的三人狠狠咬来!
那东西快如闪电,带起的腥风几乎让人窒息!
“小心下面!”胡八一眼角瞥见,魂飞魄散地大喊。
张起灵反应最快,身体在铁索上一个诡异的翻转,黑金古刀带着破空声,直刺那怪物的上颚!
沈惊鸿在怪物破水而出的瞬间就动了。他没有躲闪,而是将麒麟剑往身下铁索一插,固定住身体,空出的左手并指如剑,指尖不知何时已划破,一滴滚烫的、带着淡金色光泽的血珠沁出,随着他一声低喝,猛地弹向那怪物的眉心!
嗤——!
血珠接触到怪物鳞片的瞬间,竟像是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块,发出一阵刺耳的灼烧声!那怪物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咬合的动作猛地一僵,庞大的脑袋剧烈摆动,溅起漫天黑水。
张起灵的刀也到了,精准地刺入它相对柔软的上颚!
怪物吃痛,巨大的身躯重重砸回水里,激起冲天浪花,然后迅速沉入河底,消失不见。
铁索剧烈晃荡,三人死死抓住,才没被甩下去。
胡八一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刚……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
沈惊鸿拔出剑,看着恢复平静的黑水河面,眼神凝重。那东西……带着一股极其古老的凶煞之气,绝非寻常水怪。这黑水城,比他想的还要凶险百倍。
他看了一眼对岸。石山上的洞口,在黑水翻腾之后,似乎……更幽深了。
“快走。”他沉声道,继续向前。
后有无尽尸潮,下有神秘水怪,前路更是吉凶未卜。
而对岸等待他们的,除了那神秘的洞穴,是否还有早已埋伏好的张启月?
沈惊鸿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