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影业的地下六层，不仅仅是车库，更是整个好莱坞数字工业的心脏。
这里没有红毯上的香水味，只有恒温空调吹出的冷风，和数千台服务器机柜发出的、如同深海蜂群般低沉的轰鸣声。
“宙斯”渲染集群。
全球算力最恐怖的民用超算中心之一，好莱坞造梦机器的动力源。
“江先生，请注意你的步速，不要随意触碰任何设备。”
领路的是环球影业的技术总监，一个名叫米勒的秃顶白人。他穿着一件印有《星球大战》logo的t恤，手里捧着一杯星巴克，看江辰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刚进城的乡巴佬。
“这里的每一根线缆都比你的命值钱。戴维森先生虽然批准了你的使用权，但我必须提醒你——”
米勒停在一扇厚重的防爆玻璃门前，刷卡，视网膜扫描。
“滴”的一声，门开了。
“你的权限仅限于‘Guest（访客）’通道。你可以上传模型，调整参数，但无权访问核心数据库。而且，鉴于你那个什么……《紫禁机甲》的模型数据可能存在兼容性问题，我只给你划拨了5%的算力。”
米勒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敷衍的笑：“5%对你们来说，应该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吧？毕竟我看过你们那边的电影，特效水平大概还停留在我们二十年前的水平。”
林岚跟在江辰身后，拳头硬了。
这不仅是歧视，这是把人当要饭的打发。5%的算力？恐怕连渲染几根机甲的毛发都不够！
然而，江辰的表情却平静得有些过分。
他环视着这间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主控室，目光扫过那些跳动着绿色代码的巨型屏幕，最后落在米勒那张油腻的脸上。
“5%？”江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确实不少了。多谢米勒先生照顾。”
米勒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人骨头这么软。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指了指角落里一台落灰的备用终端：“你就用那台。记住，别乱动配置，弄坏了赔不起。”
说完，米勒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位于中央的高级工位上，戴上耳机，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顺便跟旁边的同事大声调侃着刚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方导演。
“老板……”林岚压低声音，气得咬牙切齿，“这怎么搞？5%的算力，这台终端还是十年前的型号，光是打开工程文件都要死机！”
江辰走到那台备用终端前，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发出“吱呀”一声惨叫，显然也是个退役货色。
“林岚，你知道什么叫‘借势’吗？”
江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U盘，轻轻插进USb接口。
“借势？”
“如果这里是普通的机房，5%确实什么都干不了。”江辰的手指搭在满是油污的键盘上，那双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陡然亮起了一抹幽蓝色的微光。
那是系统界面启动的倒影。
【检测到外部接入端口：宙斯·节点404。】
【当前权限：Guest（受限）。】
【正在激活后门程序‘特洛伊’……】
【握手成功。】
江辰嘴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不是那种乱敲，而是有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敲击，每一次回车键的落下，都像是在下一道无声的赦令。
“但在‘天枢’眼里。”江辰轻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只要有一根网线连着，这整座‘宙斯’神殿，就都是我的后花园。”
随着他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屏幕上那原本简陋的访客界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瀑布般刷新的底层数据流。
与此同时，远在几十米外的中央工位上。
米勒正喝着咖啡，突然感觉屏幕似乎闪了一下。
“见鬼，电压不稳吗？”他嘟囔了一句，看了一眼后台监控。
一切正常。
cpU占用率：12%。
GpU负载：8%。
温度：恒定24c。
“看来是昨晚没睡好。”米勒揉了揉眼睛，没当回事。
他根本不知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这平静的“12%占用率”表象之下，一股庞大到恐怖的暗流正在疯狂涌动。
江辰利用系统提供的【量子幽灵】算法，将自己的渲染任务“切碎”，伪装成千万个微小的系统垃圾清理进程和后台维护指令，散布到了这间机房的每一颗芯片里。
这叫“化整为零”。
而在江辰的屏幕上，那个名为《Greatpower.proj》的工程文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加载。
那不是什么机甲演示。
那是一把刀。
“林岚，把素材库里的‘那个’调出来。”江辰头也不回地吩咐。
林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迅速在平板上操作起来。
几秒钟后，一组绝密的数据包被推入了渲染队列。
那是江辰在巴黎卢浮宫地下三层，用微型无人机偷偷扫描回来的——**《流失文物全息档案》**。
以及，他在国内时，让张怀素老爷子收集的，那数千份关于圆明园被毁前的复原图纸，和那些被西方列强掠夺、如今正堂而皇之摆在各大博物馆里的国宝的“伤痕记录”。
“老板，你这是要……”林岚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模型，呼吸都有些急促。
“戴维森不是想看‘概念演示’吗？”
江辰盯着屏幕。
画面中，一尊原本破碎不堪、满身裂痕的青铜重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无数的数据流填补了历史的伤口，锈迹剥落，露出了两千年前那摄人心魄的凛冽寒光。
那是商周的鼎。
那是秦汉的剑。
那是盛唐的佛。
“我就让他看看。”江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意，“如果不把他们强加给我们的‘滤镜’打碎，如果不把他们藏在地毯下的脏东西翻出来……”
屏幕上，模型渲染完成。
但江辰没有停手。他手指一划，调出了另一个窗口。
那是米勒他们正在跑的任务队列。
【任务名：Yellow_peril_V4（黄祸_V4版）。】
【描述：针对东方男性角色的面部重塑算法。增加颧骨阴影，拉长眼裂，肤色暗沉化处理……】
看到这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参数，林岚气得浑身发抖：“这帮畜生！他们就是这样在电影里丑化我们的？！”
所谓的“高级脸”，所谓的“阴郁气质”，原来全是这帮人在后台像捏泥人一样，用算法批量制造出来的刻板印象！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借他们的锅。”
江辰眼神冰冷，直接将一段早已编写好的代码，狠狠插入了这个任务的逻辑核心。
代码名：**【正衣冠】**。
系统S级技能【墨家·非攻】变体——**数据反制**。
“从今天起，凡是经过这台超算渲染出来的东方脸。”江辰按下执行键，“都会自动修正回最纯正、最堂堂正正的模样。”
“你想把我们画成鬼？”江辰冷笑一声，“那我就用你的笔，画出你的钟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抱着一叠硬盘的年轻亚裔男生，匆匆忙忙地从江辰身边经过。也许是太急了，加上椅子挡路，他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硬盘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oh, shit!”米勒在那边大吼一声，“陈！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蠢猪！那是《速度与激情》的母带！弄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个叫陈的男生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蹲在地上捡硬盘，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米勒先生，对不起……”
“滚出去！这里不需要废物！”米勒把喝剩下的咖啡杯狠狠砸了过来。
纸杯砸在男生的背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一身。
男生身体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敢抬头，只是默默地把地上的污渍擦干净，低着头准备离开。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陈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年轻、干净，且同样是东方面孔的脸。
江辰弯下腰，捡起最后一块硬盘，用袖口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递到他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江辰用中文问道。
陈愣住了。在这个充满了英语和冷漠代码的地方，这句中文听起来竟然有些……烫耳。
“陈……陈致远。”他下意识地用中文回答，声音很小。
“致远。”江辰咀嚼着这个名字，“宁静致远，好名字。”
那边米勒还在骂骂咧咧：“喂！那个中国导演，离那个废物远点，小心沾上穷酸气！”
江辰没有理会米勒的犬吠。他看着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同胞，看着他那双被生活压得有些浑浊、却依然藏着不甘的眼睛。
“想不想看看，这台机器真正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江辰突然问道。
陈致远呆住了：“什么？”
“5%的算力是给乞丐的。”江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虽然破旧，但此刻却仿佛是一个王座的副手位，“过来，坐这儿。”
“可是……我有权限锁……”
“锁？”
江辰笑了。他转过身，对着那台显示着“Guest”界面的破终端，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下一秒。
整个机房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红了一下。
那是高负荷运转的警报前兆。
紧接着，米勒那边的中央大屏上，无数个原本绿色的状态条，瞬间像充血一样飚红！
【警告！算力被非法征用！】
【警告！核心线程被锁定！】
【追踪源头……源头……】
米勒惊恐地看着屏幕，上面的追踪坐标竟然在疯狂跳动，最后汇聚成了一个让他无法理解的图案——一个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古老的八卦阵图！
而在江辰这边。
屏幕上的进度条，瞬间突破了5%的限制。
10%……50%……90%……100%！
“嗡——！！！”
数千台服务器的风扇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啸叫，声浪如同起飞的波音客机，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这……这是……”陈致远看着江辰屏幕上那如神迹般展开的宏大画面，嘴唇颤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那不是什么好莱坞大片。
那是一座正在烈火中重生的……万园之园。
江辰按着他的肩膀，声音平静而有力，穿透了机房的轰鸣：
“记住了，致远。在这个世界上，技术没有国界，但用技术的人有。”
他微微侧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米勒，嘴角勾起一抹核善的微笑。
“现在，让我们来教教好莱坞，什么叫……暴力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