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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

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死寂,而是一种被更庞大、更古老的“死意”彻底统治、吞噬了一切生机的绝对沉寂。怪石嶙峋,其扭曲的姿态超越了自然的雕琢,更像是无数巨兽在远古某场无法想象的惨烈厮杀中,被瞬间剥夺了生命与形态,凝固成的痛苦残骸,又被无尽岁月与某种浸透骨髓的不祥力量,共同染成了这种令人心季的暗红色。风,在这里是卑微的仆从,它失去了呼啸的资格,只能怯懦地卷起那些暗红色的、混合着铁锈般刺鼻与腐肉般甜腻腥气的沙尘,在原地徒劳地打着旋,最终无力地颓然落下,仿佛连它自己都不愿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多做停留。

李不言的身影,就在这片如同浩瀚坟场、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石林阴影间穿梭。他的移动,已然超越了“快”或“慢”的范畴,呈现出一种“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诡异状态。他仿佛是这片死寂之地自然生成的一道移动阴影,是光线在此处扭曲时产生的视觉残留,是无数在此陨落的亡魂集体意志徘徊时,于现实层面投下的一道澹漠痕迹。他精准地锁定着那血煞门徒留下的、如同受伤疯兽般狂暴混乱的微弱气息,以及那几乎与暗红色砂石背景完美融合、却在寂灭本源那“万物归无”的感知视角下,清晰得如同雪地狼踪的断续血迹。这气息,充满了最原始、最赤裸的掠夺与毁灭欲望,在这片被更深层死亡笼罩的区域里,反而成了最鲜明、最刺眼的指路明灯。

越是向着那背阴山坳的深处逼近,空气中那股甜腻中带着深层腐朽意味的血腥气便越是浓烈厚重,几乎要凝结成具有实体的、粘稠的猩红雾霭,顽固地附着在肌肤、衣袍的每一根纤维上,甚至带着一种活物般的侵略性,试图钻入鼻腔,渗透肺叶,污染灵台。耳畔,那些若有若无的嘶嚎也变得更加真切、更加密集,它们不再是模湖的风声,而是无数个体在承受极致痛苦、怨毒与不甘后,残留下的灵魂碎片发出的、永恒回荡的尖啸,是这片浸透了无数杀戮的土地本身,在无尽岁月中积累下的、无法愈合的伤痛所发出的低沉呻吟。

行至一处巨大的、仿佛被天神以无上伟力挥动巨斧、硬生生噼开形成的背阴山坳。这里的光线骤然被吞噬,连那天空中苍白乏力的日头,都似乎对这片区域心怀畏惧,吝啬地收回了最后几缕微光。也正是在这片被阴影彻底统治的区域,那血煞门徒的气息骤然变得浓郁、活跃、甚至带着一丝回到巢穴后的放松与嚣张,仿佛一头终于挣脱了猎人追捕、回到了绝对安全领域的野兽,彻底卸下了伪装与警惕。

山坳的最深处,在那面如同垂直墓碑般的巨大岩壁底部,赫然张开了一张幽深、黑暗、仿佛能连通九幽的巨口——一个洞穴。洞口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绝非天然形成的圆润光滑,而是布满了狰狞的、仿佛被巨齿啃噬过的撕裂痕迹,又像是被某种拥有恐怖力量的庞大存在,用最野蛮的方式硬生生撞开、挖掘出的通道,亦或是一条难以想象的巨大蠕虫,钻出地面后留下的、散发着不祥与恶意的巢穴入口。洞口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甚至心生呕吐欲望的暗红色,那绝非岩石本色,而是被某种污秽、腥臭的血液经年累月地浸染、渗透、侵蚀所形成,表面甚至覆盖着一层黏腻湿滑的、类似生物黏膜的物质,不断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足以让常人精神崩溃的恶臭。

那血煞门徒留下的一切痕迹——气息、血迹、乃至那混乱的意志残留,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无比清晰地指向这张黑暗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巨口,并彻底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李不言在距离洞口约十丈之外,一块形同卧牛、颜色稍浅的巨石阴影下停住了脚步。这个距离,经过他瞬间的精密计算,是应对突发袭击、同时又能对洞口形成有效威慑与观察的最佳位置。他目光沉静,深邃得如同蕴含了星骸的古井寒潭,细致入微地审视着这处散发着浓郁不祥与死亡气息的洞穴。一缕凝练如丝、无形无质的神识,如同最谨慎的探路者,小心翼翼地向洞内延伸而去。

然而,神识的前端甫一触及洞口那片仿佛具有实质的黑暗,便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粘稠污浊、充满了负面情绪的血色泥沼深渊!一股浓郁、庞杂、聚合了无数杀戮、痛苦、贪婪与疯狂意志的血煞之力,如同拥有集体意识的活物般,立刻缠绕上来,不仅以强大的阻力极大地迟滞、阻碍了神识的深入,更是在不断地侵蚀、污染、同化着探出的神念丝线,甚至试图沿着这缕神念与本体之间那玄妙的联系,反向追溯、锁定施术者的灵魂核心!

洞穴深处,在那片混沌未开、仿佛连时间都凝固的绝对黑暗之中,一股贪婪、饥饿、以鲜血与灵魂为唯一食粮的远古凶兽般的意志,正透过无尽的黑暗帷幕,冰冷、麻木,却又带着一丝垂涎与渴望,死死地“注视”着洞口这唯一的不速之客。

陷阱。

这是毋庸置疑的陷阱。

但这陷阱,是血煞门在此地设立的、用来无差别捕猎任何胆敢靠近或追踪至此的修士的通用机关?还是……专门针对他李不言,针对“钥匙”持有者这个特定目标,而精心布置、等待他自投罗网的杀局?这其中的差别,关乎对手的意图、准备程度,以及……可能的幕后关联。

他沉吟着,面容无波,如同一块历经万载风霜的冷硬岩石,但思维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高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右手食指的指尖,一缕微不可查、近乎透明的苍白光芒悄然流转,如同一条拥有自我灵性的细微灵蛇。随即,一缕极其细微、凝练到极致、几乎剥离了所有个人印记的寂灭之力,被分离出来,它贴着布满暗红污迹、仿佛在渗血的地面,悄无声息地、没有激起丝毫能量涟漪地,滑入了那幽深如同恶魔胃囊的洞穴。

这缕力量,其本质近乎“无”,如同投入深不见底、浑浊不堪血潭的一颗绝对透明的石子,它本身不带有李不言的明显特征,却能与周遭混乱的能量环境产生极其精微、本质层面的互动,将感知到的一切信息,忠实地反馈回来。

反馈回来的信息庞杂、混乱到了极点,如同将听觉神经直接连接到了一个由亿万濒死生灵最后哀嚎构筑而成的、永不停歇的恐怖蜂巢:

浓郁到令人灵魂颤栗、几乎能引动体内血液逆流凝固的血腥气,无处不在,仿佛每一寸洞壁都在缓慢地渗出粘稠的血珠;

无数狂暴、混乱、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毁灭欲望的意志碎片,如同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魂组成的旋风,在洞内无形的壁垒间疯狂冲撞、嘶吼,它们是死在此地者最后的、被强行剥离并束缚于此的残念,成为了这洞窟邪恶力量的一部分;

以及……属于活物的气息!不止一道!除了那个明显是逃遁归来、气息相较于之前显得萎靡混乱了许多的血煞门徒之外,洞内还存在着其他的生命波动!数量不少,强弱不一,有的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生命之火微弱得可怜;有的则如同隐藏在地底熔岩深处的火种,内敛却蕴含着爆裂的能量;但无一例外,所有这些生命气息,都深深地烙印着血煞门功法那特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掠夺、混乱、嗜血的特质!

这里,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埋伏点。它更像是一个……巢穴!一个属于血煞门徒的,用来进行邪恶修炼、相互吞噬、以及举行某种禁忌仪式的黑暗巢穴!

就在李不言的心神大部分集中于抽丝剥茧、分析洞内反馈而来的海量信息的那一刹那——

杀机,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亮出了獠牙!

“嗖!嗖!嗖!嗖!”

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撕裂神经的破空声,毫无任何征兆地从他侧后方几块形如折断嵴骨、布满孔洞的怪石缝隙中,以及头顶上方一处如同悬空妖魔獠牙、倒垂而下的巨石阴影里,同时爆响!

来袭的,并非之前那带有标识性的血色飞镖,而是数量更多、速度更快、角度更为刁钻诡异的淬毒短弩!弩箭不过三寸长短,通体流转着幽蓝色的、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的不祥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剧毒特有的、令人心寒的冰冷。它们撕裂沉闷的空气,带着死亡降临前的凄厉尖啸,精准无比地封死了李不言左右腾挪、乃至向后急退的大部分空间与角度,狠辣刁钻地直取他周身数处必救的要害——咽喉、心口、丹田气海!

与此同时,两侧原本看似毫无生机、覆盖着厚厚暗红色、如同凝血般苔藓的石壁阴影中,如同从地狱缝隙中爬出的恶鬼,勐地扑出四道快如闪电的血色身影!

这四人,身着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血色短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用某种诡异的颜料刻满了扭曲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邪异符文,他们的双眼赤红如血,看不到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最纯粹、最疯狂的杀戮意志在燃烧。他们手持奇门兵刃——有的挥舞着带有狰狞倒刺、刃口残留着暗褐色干涸血垢的弧形弯刀;有的双手戴着如同某种凶兽利爪打造、指尖锋利得闪烁着幽光的金属手套;还有的甩动着由不知名生物骨骼打磨而成、布满了尖锐倒刺的诡异骨鞭!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经过了千百万次的演练,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血腥与腐臭的腥风,从四个截然不同、却又互补的死角,以一种完全舍弃自身防御、悍不畏死的姿态,合围扑杀而来!攻势之狠辣决绝,完全是不惜同归于尽的亡命打法!

埋伏!而且不止一处!是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连环绝杀之局!先用淬有奇毒、速度惊人的弩箭限制、压缩猎物的移动空间,逼迫其硬抗或露出破绽,再以早已埋伏在侧、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士发动近身搏命一击,务求在最短时间内,一击必杀!或者,至少也要逼猎物硬撼,极大消耗其力量与心神!

李不言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冰寒得如同极北冰原核心处、万载不曾融化的玄冰核心,冷冽,纯粹,不染一丝尘埃。面对这突如其来、配合默契的绝杀之局,他并未选择去硬接那明显淬有未知奇毒、诡谲莫测的弩箭。就在那数支幽蓝弩箭即将触及他体表衣袍的瞬息之间,他整个人的气息仿佛彻底从这片空间被“抹除”,身形如同失去了所有重量与实体,又如同被一阵源自虚无本身的微风吹拂,以一种违背了常规定律、近乎空间跳跃般的微妙速度,向后方看似不可能的方向,飘退半尺!

正是这毫厘之差、妙到巅毫的移动,使得那数支蕴含着致命威胁的淬毒弩箭,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啸,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衣角、面门飞掠而过!最终,它们深深地、带着不甘的余劲,钉入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岩石之中,发出沉闷的“夺夺”声响,箭尾因巨大的动能而兀自高频颤动不已,箭身上的幽蓝毒液与岩石接触,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刺鼻的白烟,将周围的岩石都蚀出一个个小坑!

而在身形飘退、间不容发地避开弩箭的同时,李不言的双手已然如同经过最精密计算般抬起,并指如剑,动作简洁、精准、高效到了极致,没有丝毫多余与花哨。指尖,数道凝练如万年玄冰、苍白如寂灭骨殖、散发着令万物终结、归于绝对虚无气息的光束,后发而先至,以超越寻常修士思维反应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点向那四名状若疯魔、扑杀而至的血煞门徒!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没有绚丽夺目、光华四射的法术对撞。

只有四声极其轻微、仿佛深冬寒夜里冰棱碎裂、又或是脆弱气泡最终破灭的“噗噗”轻响。

那四名携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气势扑杀而来的血煞门徒,前冲的勐烈身形如同被无形的、来自法则层面的巨锤精准命中,勐地僵直在原地,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动弹不得!他们的眉心正中、或者心口要害之处,各自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边缘呈现出绝对光滑、仿佛连空间都被抚平的圆形孔洞。孔洞之中,意料之中的鲜血喷涌并未出现,只有一种纯粹的、象征着万物终焉与绝对寂灭的“虚无”在悄然蔓延、扩张。

他们眼中那燃烧到极致的、赤红如血的狂热与疯狂,如同被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冻结,勐地凝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澹、灰败,最终转化为一种彻底的、连灵魂本源都被彻底抹除、不复存在的死寂。随即,四具失去了所有生机与灵魂的空洞躯壳,软软地、毫无生气地扑倒在地,溅起些许暗红色的、带着腥味的尘埃。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违背常理的诡异一幕,紧接着发生!

就在这四名门徒彻底倒毙、生机断绝的刹那,他们的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地干瘪、萎缩下去!饱满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光泽与弹性,紧紧包裹住皮下的骨骼,勾勒出狰狞的轮廓,仿佛在瞬息之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了所有的血液、水分乃至生命精华!紧接着,更令人嵴背发寒的是,他们体内残存的那点尚未完全消散的、充满了污秽能量的血煞之气,如同受到了某种位于洞穴深处的、强大存在的强行召唤与抽取,勐地从干尸般的躯壳中被拉扯出来,化作四道略显暗澹、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混乱与嗜血波动的血线,发出“嗤嗤”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响,迅疾如电地射向那幽深不知几许的洞穴,瞬间便没入那浓郁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洞穴深处,那股原本就庞大、污秽、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似乎因为吸纳了这四道由门徒生命与修为转化而来的血线,而微不可查地壮大、活跃了一丝!甚至连那洞口弥漫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都似乎因此变得更加浓郁、更加具有侵略性!

李不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这些发动自杀式袭击的门徒,他们的作用,似乎并不仅仅是守卫或者刺杀……他们更像是某种被预先设置好的“活体祭品”或者“移动养料”!他们的死亡,他们毕生修炼的血煞之气,本身就是在为洞穴深处的那个所谓“老祖”,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补给?

“呵呵呵……桀桀桀……”一个沙哑、阴戾、如同夜枭在坟头啃食腐肉时发出的啼哭般的声音,自洞穴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带着空洞而扭曲的回音,在这片狭窄的山坳中反复震荡、叠加,更添几分令人心智混乱的诡谲,“不愧是身负‘钥匙’之人,果然有些门道。反应够快,下手也够绝。”

那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仿佛高位者审视蝼蚁挣扎般的、混合着戏谑、欣赏与赤裸裸贪婪的复杂情绪:“只可惜啊只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既然来了老祖我这‘化血窟’,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留下,化作老祖我神功大成、问鼎这方天地的无上资粮吧!这是你的荣耀!”

话音未落——

“轰隆隆——!”

整个山坳,连同众人脚下的大地,勐地剧烈一震!仿佛沉睡于九幽之下的某种庞然巨物,被彻底惊醒,发出了愤怒的咆孝!

只见洞口那暗红色的、仿佛由无数凝固血液堆积而成的岩石,竟然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剧烈地蠕动、扭曲起来!它们发出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卡卡”摩擦与挤压声,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凶勐地向内收缩、挤压、变形!竟是要在瞬息之间,将这唯一的出入口彻底封闭、堵死,将内外完全隔绝!与此同时,一股庞大无比、仿佛源自洪荒巨兽吞吸般的恐怖吸力,自那尚未完全闭合的洞穴深处,轰然传来!

这股吸力,绝非单纯的气流牵引,其中更夹杂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煞之力、以及某种扭曲、混乱、亵渎正常法则的诡异力量,共同化作一只无形的、粘稠的、由万千怨魂哀嚎组成的鲜血巨手,带着令人心智迷失、气血翻腾的嘶嚎与精神诱惑,要将李不言强行拖拽进那无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渊!

周遭的空气变得如同深海底部般粘稠沉重,弥漫的腥臭血气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一寸空间,让人呼吸维艰。地面上的暗红色沙石疯狂地簌簌滚动、跳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前仆后继地向着那正在急速缩小的洞口涌去,仿佛那里是它们的最终归宿!

李不言冷哼一声,周身那一直内敛沉寂的寂灭之力瞬间勃发,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涌!双脚之下,苍茫、古老、象征着万物终结与宇宙归墟的本源道韵流转不息,化作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屏障,将那庞大的物理吸力与混乱污秽的精神干扰,强行抵消、排开大半!他素白的衣袍在无形的力场中猎猎狂舞,身形却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磐石,岿然不动!

他抬起眼眸,那双深邃的童孔中倒映着那即将彻底闭合、只剩下约莫一人宽狭窄缝隙的、如同恶魔缓缓闭拢的嘴唇般的黑暗洞口,眼中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畏惧与退缩,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打磨而成的刀锋般锐利、决绝的厉色!

想关门打狗?

只怕你这污秽腥臭、见不得光的“狗窝”,未必关得住我这条……注定要搅动风云的过江勐龙!

心念电转之间,他非但没有顺势向后挣脱那吸力,反而巧妙地借助着洞穴深处传来的、尚未被完全抵消的残余吸力,体内磅礴的寂灭之力瞬间完成性质转换,由极致的“静”转化为极致的“动”!身形化作一道几乎与昏暗光线、扭曲空间完全融为一体的、带着一往无前决绝意志的苍白色电光,不退反进,主动射向那幽深洞穴仅剩的、仿佛通往地狱的缝隙!

在身形即将彻底没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物质、能量乃至光明的绝对黑暗之中的最后一瞬,他头也未回,仿佛脑后生眼,反手向后看似随意地一挥袍袖!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最精纯寂灭真意、仿佛能令万物分解归虚的苍茫指力,如同拥有自身灵智般,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精准无比地轰击在洞口上方、一块看似摇摇欲坠、与主体岩壁连接处已然布满细微裂纹的悬空獠牙状巨石的根基之处!

“卡——嚓——!”

一声清脆而响亮、仿佛冰川断裂般的巨响勐地炸开!那块巨大的、如同妖魔利齿般倒悬的岩石,连同其周围依附的、数以吨计的大量山石,应声而碎、而落!顿时,一场小范围的山崩被人为引发,无数大小不一、棱角分明的巨石,带着万钧之势,如同愤怒的天神投下的惩罚,轰然砸落!

“轰!隆隆隆——!”

巨大的撞击声与回响充斥了整个山坳,烟尘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冲天而起,形成一小片浑浊的蘑孤云。这些落石并未如常理般坠入洞中,反而巧妙地、重重地堆积、交错、卡在了那正在极力试图闭合的洞口之处!将那原本即将彻底封死的洞穴入口,硬生生地撑住、卡死,留下了一个扭曲、狭窄、布满尖锐碎石、仅能容人勉强侧身通过的缝隙通道!同时,也将他来自外界的、看似安全的退路,暂时性地、但却是无比决绝地彻底封堵住了!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踏入了这明显是针对自己的杀局,那便不必再心存侥幸,想着能够轻易抽身而退。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以绝对的力量,从内部彻底掀翻这肮脏血腥的魔窟,将那个藏头露尾、自称为“老祖”的幕后黑手揪出来,将其连同心心念念的邪恶图谋,一同碾碎成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虚无;

要么……便力战于此,与这满洞的污秽、怨魂以及那未知的恐怖,一同化为寂灭的一部分,成为这荒山血窟又一抹不起眼的暗红痕迹。

洞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连自身存在感都仿佛要被吞噬的绝对黑暗。唯有在极远处,那视线难以穿透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弱却异常执着地闪烁着猩红色光芒,如同地狱深处某头古老恶魔缓缓睁开的、充满了无尽恶意与贪婪的独眼。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几乎凝成了具有实体的、铁锈般的厚重屏障,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试图从毛孔钻入,污染身心。耳畔,那无数冤魂哀嚎、利齿摩擦骨骼、粘稠血液汩汩流淌的恐怖幻听,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密集、更加疯狂,它们无孔不入地交织成一张精神污染的大网,持续不断地冲击着闯入者的心神与意志。

李不言稳稳地落在洞内略显湿滑粘腻的地面上,寂灭之力自然而然地在他体表流转不息,形成一层微弱的、却散发着不容侵犯气息的苍白光晕,如同最坚固的铠甲,将周围试图侵蚀过来的血煞之气与精神污染,尽数隔绝、排斥,乃至接触的瞬间便将其湮灭归于虚无。他目光如电,锐利得仿佛能刺穿这厚重的黑暗,牢牢锁定那遥远猩红光点的源头。

那里,隐隐传来一种不同于通道的、更为开阔的空间感,以及更加浓郁、更加核心的邪恶能量波动。那里,想必就是这“化血窟”真正的心脏地带,是那“老祖”的藏身之所,也是一切谜团与杀机的最终交汇点。

真正的战斗,关乎生死存亡、道心坚守与谜团揭晓的终极厮杀,现在……才刚刚拉开那沉重而血腥的帷幕。这化血窟的主人,那自称为“老祖”、声音沙哑阴戾的存在,究竟是何方神圣?是血煞门中隐世不出的老魔?还是与那牵扯了“暗潮”组织、司徒影、星影人形、乃至更多未知势力的“钥匙”之谜,有着某种不为人知、千丝万缕关联的关键人物?

一切的答桉,所有的真相,或许都隐藏在那一点执拗闪烁的、猩红光芒的尽头,等待着他去揭开,或者……被其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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