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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不知何时开始下的,起初只是牛毛细丝,润物无声,待到察觉时,已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将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浪里飞”掠过千山万水,下方的景致从蜀中的奇峰峻岭、险滩激流,逐渐过渡为江南的平畴沃野、小桥流水。水网如同精心编织的银线,将大地分割成无数碧绿的棋盘,乌篷船如梭,在其间悄然穿行,亭台楼阁掩映在如烟的垂柳与精致的画桥之后,连风都褪去了山间的凛冽,变得湿润而柔和,带着泥土与花草的清新气息。

然而,李不言闭目凝神,识海中那枚苍白光核感应到的下一处“涟漪”,却并非在这片温柔富贵乡的明面之下。它不在这桨声灯影、吴侬软语的表象之中,而是潜藏得更深,如同水底淤泥中悄然滋生的毒藻,缠绕在繁华的根基之上。

这一次的波动,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它不似西北荒村那“死寂”之力对生命本源的掠夺与枯萎,也不似剑阁那“僵化秩序”对心灵与创造的禁锢与扼杀。它更缠绵,更阴柔,如同江南这无休无止的梅雨,带着一种蚀骨的、无声无息的哀怨。它不急于摧毁,而是像一种缓慢的渗透,一种将美好事物浸泡在无形的毒液中,直至其从内部悄然腐烂、变质的阴湿力量。它依附的,似乎并非具体的地脉灵枢,也非特定的器物,而是……某种弥漫在空气中,流淌在人心里的集体性情感,或者说,一种被引导、被放大的——执念。

波动源头,指向江南的核心腹地,一座以精巧园林、华美丝绸和繁忙漕运而闻名天下的千年古城——临渊城。

“浪里飞”在城外一片无人的芦苇荡旁悄然降落,苍光敛去,融入雨幕。李不言再次将周身气息收敛至与凡人无异,青衫微湿,化作一个负笈游学、偶经此地的年轻士子,随着南来北往的人流,漫步走入这座被雨水浸润得愈发朦胧的繁华城市。

城内,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雨水并未浇熄临渊城的活力,反而为它增添了几分诗意的慵懒。商铺鳞次栉比,招幌在雨中微微飘荡,丝竹管弦与婉转的唱腔从临河的画舫、高耸的乐坊中隐隐传来,混合着新茶的清香、醇酒的馥郁以及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在这湿润的空气里交织、发酵,织就一幅活色生香、令人沉醉的盛世画卷。

但李不言敏锐的灵觉,却在这片极致的繁华与喧嚣之下,捕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的湿冷哀愁。这股哀愁并不浓烈,却无处不在,尤其是在他经过那些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画舫、乐坊,或是某些高墙深锁、气息沉凝的深宅大院时,这种感觉便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可辨。

他在一处临街的、可以避雨的茶肆檐下驻足,要了一壶本地的雨前龙井。邻桌,几个看似文人墨客、实则眼神略显浮夸的男子,正围着茶炉高谈阔论,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风流与暧昧。

“张兄,昨日可去听了‘烟雨楼’新来的那位清倌人抚琴?啧啧,那一曲《湘妃怨》,真是如泣如诉,绕梁三日不绝啊!”一个瘦高个摇头晃脑地说道。

“何止是琴技?”被称作张兄的微胖男子眯着眼睛,回味无穷,“你是没见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看你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尤其是那眉梢眼角,总带着一丝化不开的轻愁,啧啧,当真是我见犹怜,平添了十分韵味!”

“忧郁?愁绪?”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道,“王兄,你这就不懂行了。如今这临渊城里的头牌姑娘,哪个身上不带着几分哀怨气?这叫风情,是招牌!没有这点子愁绪,哪能显出我辈风流雅士,懂得品味这残缺之美,懂得怜香惜玉呢?”

几人相视,发出心照不宣的哄笑声,话题又转向了某位富商新纳的妾室如何眉眼含愁,引得家主痴迷。

李不言端起温热的茶杯,目光淡淡掠过那些谈笑风生、自以为是的面孔,越过湿漉漉的街道,看向不远处那座临水而建、飞檐翘角、即便在白日也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的“烟雨楼”。那股缠绵阴湿的哀怨波动,正隐隐从那个方向传来,如同水底无声蔓延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靠近的人,汲取着他们的情感,又释放出更浓郁的哀伤。

不仅仅是烟雨楼。他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触须,轻轻扫过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那些知名的乐坊、戏班,甚至一些传闻中多愁善感的书香门第的深闺之内,似乎都弥漫着类似的气息,只是强弱有别。它们如同无数条细小的、哀怨的溪流,正悄无声息地,向着某个无形的中心汇聚。

这绝非自然生发、因人而异的情感波动,而是被某种外来的、冰冷的力量所引导、放大,甚至……刻意“培育”出来的。

他放下几枚铜钱,起身融入街道上熙攘的人群,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脚步坚定地向着烟雨楼的方向走去。他需要更近距离地感受,这哀怨之力的核心究竟是何物,又是如何在这片温柔富贵乡中,运作这腐蚀人心的把戏。

夜幕,在连绵的雨丝中悄然降临。华灯初上,临渊城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几分迷离与魅惑。

烟雨楼内,此刻已是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暖意融融,与窗外的凄风冷雨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脂粉香和一种甜腻的熏香气味。台上,一位身着素白衣裙、怀抱琵琶的女子正浅吟低唱,她容貌清丽绝俗,眉宇间却仿佛天生锁着一缕挥之不去的轻愁,歌声婉转凄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台下宾客,有的闭目摇头,沉浸其中;有的目光痴迷,紧紧盯着那歌女;更有甚者,竟随着那哀婉的曲调,悄然红了眼眶,默默垂下泪来,仿佛那歌声勾起了他们心底最深沉的伤心往事,情难自已。

李不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不算名贵的花雕,目光平静地落在那歌女身上。她能如此引动他人情绪,固然有其技艺精湛的缘故,但更关键的,是她周身缠绕的那股无形无质、却又切实存在的哀怨之力。这力量并非完全源于她自身的情感,她更像是一个……被精心挑选、打磨而成的“容器”,或者说,一个效果显着的“放大器”。

他的灵觉,如同无形的水波,不再局限于这喧嚣的大堂,而是缓缓扩散开来,越过喧闹的人声,穿透华丽的屏风与珠帘,向着烟雨楼的深处,那更隐秘、更核心的区域探去。

在后院,一间极其隐秘、隔绝了所有外界喧嚣的净室之内,他的“视线”捕捉到了根源。

净室不大,陈设却极尽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绒毯,四壁悬挂着价值不菲的古画,空气中焚着一种浓郁到有些呛人的、名为“女儿愁”的异种檀香。一个身着暗紫色锦袍、身材富态、面团团如同富家翁的中年男子,正虔诚地跪坐在一个紫檀木雕花的神龛前。

神龛之上,并无神佛牌位,而是供奉着一尊尺许高、通体由某种苍白玉石雕琢而成的女子立像。那玉像雕工极尽精美,女子身姿婀娜,面容绝美,却以袖掩面,作哭泣状,姿态哀婉动人。整尊玉像散发着一种不正常的、阴冷的苍白光泽,仿佛凝聚了月光的精华与墓地的寒气。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玉像双眼处,镶嵌着两粒极小的、同样苍白无暇、却隐隐有流光转动的玉石,宛如女子垂落的两滴永恒泪珠。

一股精纯而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哀怨之力,正从这尊“哀怨玉像”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这力量如同无数条无形的、纤细的蛛丝,穿透墙壁,蔓延至整个烟雨楼,精准地连接着楼内那些歌女、乐师,乃至一些长期流连于此、心神已然松懈的熟客。它如同一个贪婪的活物,悄然吸收着这些人心中滋生的愁绪、悲伤、爱别离、求不得之苦,同时又反过来,将经过它转化、提纯后的、更加浓烈、更具侵蚀性的哀怨之气,如同毒液般,无声无息地注入他们的心神深处。一个不断循环、不断自我壮大的诡异力场,便以此玉像为核心,笼罩着烟雨楼,影响着每一个踏入其中的人。

这玉像,与西北古井下的指骨、剑阁的“规”剑碎片,同源!只是其力量特质,在此地化为了这“缠绵哀怨”、“腐蚀人心”!

那富态男子,正是这烟雨楼的老板,姓钱,也是这尊“哀怨玉像”最虔诚的供奉者和直接受益者。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与痴迷,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玉像底座,低声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扭曲的满足与期待:

“宝贝……我的好宝贝……你能感受到吗?今晚‘秋水’姑娘新谱的那首《离人殇》,又引来了多少痴男怨女的眼泪与叹息……这些都是最精纯的养料啊……多吃点,再多吃一点……等你吸收了足够的‘情孽’,说不定……说不定就能真的活过来,拥有真实的体温与心跳,到那时……我……”

他的话语含糊而颠三倒四,显然心神已深受这玉像影响,处于一种半迷醉的状态。他并非被完全控制心智的傀儡,而是主动拥抱、利用这玉像的力量,让他的烟雨楼成了临渊城最令人魂牵梦萦、也最令人心碎神伤的地方,以此攫取巨额的财富,以及这种掌控他人情感、培育“完美”哀怨艺术的扭曲成就感。

李不言收回灵觉,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以众生愁苦为食粮,培育哀怨,扭曲人心,将这人间烟火之地,化作滋养邪物的温床。此法,比之前遇到的“死寂”与“僵化”,更加阴毒,更令人不齿。因为它腐蚀的,是人心中最柔软、最不易设防的情感领域。

他放下手中那杯未曾动过的酒,正欲起身,前往那间净室,彻底解决这祸患之源,却忽然心念一动,目光如电,扫向烟雨楼临河的那一排雕花木窗。

窗外,夜雨不知何时变得急促了些,哗啦啦地敲打着屋檐与河面。就在那迷蒙的雨幕之中,一艘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乌篷船,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滑行而至,悄然停靠在烟雨楼后院的河埠头附近。

船头,立着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那人撑着一把略显陈旧的油纸伞,伞面是素雅的青色,在灯火的映照和雨水的浸润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伞沿压得有些低,遮住了大半容颜,只能看到一截白皙秀气的下颌,以及一抹淡色的、紧抿的唇。

仿佛感应到了李不言的目光,那伞沿,极其轻微地,向上抬起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

伞下,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清冷如深秋寒潭水的眼眸。清澈,明净,倒映着河岸的灯火与迷离的雨丝,却不见丝毫波澜,仿佛世间万般悲喜,皆不能在其中留下痕迹。那眼神深处,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与了然,以及一丝……与他此刻目标隐隐相同的、审慎的观察意味。

她的目光,隔着厚重的雨幕,喧嚣的人声,以及烟雨楼华丽的窗棂,准确地落在了李不言的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刹。

没有敌意,没有好奇,没有探寻,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剥离了情感的观察与确认。

随即,那伞沿再次轻轻压下,重新将那惊鸿一瞥的容颜遮掩。乌篷船如同来时一般毫无声息,船身微微一晃,便缓缓滑入更浓稠的雨幕与深沉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在荡漾的河面上留下一圈圈渐渐平复的涟漪。

仿佛只是一个被雨困住的夜归人,一个偶然路过的旁观者,一个无心的回眸。

但李不言知道,绝不是。

那女子身上,有一种与这烟雨楼内弥漫的哀怨之力截然不同、甚至隐隐相克的气息。清冽,纯净,带着一股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浊与悲伤的天然道韵。她绝非寻常修士,更非被这玉像之力影响的痴男怨女。她的出现,在这敏感的时刻,绝非偶然。

不过,眼下并非探究这神秘女子来历的时候。净化眼前的“哀怨玉像”,切断这持续扩散的扭曲力场,才是当务之急。

他不再迟疑,起身,并未直接走向通往后院的那道戒备森严的侧门,而是如同其他有些内急或者寻找安静的客人一般,自然地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的步伐从容不迫,气息完美地融入了周围醉生梦死的氛围,即便与端着酒水点心、步履匆匆的侍女擦肩而过,对方也未曾对他投来丝毫异样的目光。

行至二楼廊道一处僻静的转角,借着廊柱与阴影的掩护,他身形微动,已如一道无形无质的清风,悄无声息地穿过一扇虚掩的雕花窗户,轻飘飘地落在了后院主楼那湿滑的屋脊之上。雨水密集地落下,却在触及他周身三尺之外时,便仿佛遇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自然而然地滑开,未曾沾湿他半点青衫。

下方,那间焚着浓香、供奉着玉像的净室,就在眼前。浓郁的、甜腻中带着腐朽气息的檀香,混合着那股阴冷粘稠的哀怨之力,如同实质般从瓦片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他无需破门而入。指尖微抬,一缕比夜色更淡、比雨丝更细的苍白光华悄然凝聚,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轻轻点向下方看似坚固的屋顶。

寂灭之力流转。

瓦片、泥灰、木椽……所有构成屋顶的物质,在触及这缕苍光的瞬间,其内部结构便被无声无息地“归寂”、瓦解,化为最细微的、失去所有特性的尘埃,飘散开来。一个边缘光滑、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悄然出现在屋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激起丝毫能量波动,仿佛那里本就存在一个天窗。

李不言身形飘然落下,如同秋叶归根,无声无息地静立于那个依旧对着玉像喃喃自语、浑然不觉的富态钱老板身后。

钱老板恍若未觉,依旧痴迷地抚摸着冰凉的玉像底座,口中颠来倒去地念着:“……快了,就快了……等‘秋水’唱完最后一段,引动那最浓的离愁……你就能再进一步……说不定,明天,我就能听到你对我说话……”

“它永远不会对你说话。”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它只会最终吞噬你的神智,让你变成一具只会流泪的活尸。”

钱老板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骇然转身!当看到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自己密闭净室内的李不言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呼喊楼内的护卫,最后一个“人”字尚未出口,便感觉周身一紧,仿佛被无数道无形的、冰冷的锁链瞬间捆缚,连喉咙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惊恐万分地瞪视着李不言。

李不言甚至没有多看这被欲望蒙蔽心智的可怜虫一眼,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尊掩面哭泣的玉像之上。离得如此之近,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玉像内部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哀怨之力,以及那苍白玉石深处熟悉的、冰冷的、充满扭曲意味的异界意志。

“以众生之泪,养一己之私欲。倒是选了个‘好’地方。”李不言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他伸出手,径直向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像抓去。

就在他修长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玉像的刹那——

“呜——!!!”

一声极其尖锐、凄厉,仿佛并非来自人间,而是源自九幽地狱深处、能直接刺穿灵魂、搅乱心神的哭泣声,猛地从那玉像之中爆发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无形无质的精神冲击,而是化为了实质的、蕴含恐怖能量的音波攻击!

净室之内,空气如同沸腾般剧烈震荡扭曲!那沉重的紫檀木神龛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裂痕!供桌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鎏金狻猊香炉,“嘭”的一声炸裂开来,浓郁的、带着异香的香灰如同烟雾弹般弥漫四散!墙壁上悬挂的那些古画疯狂舞动,画纸哗啦作响,其上的山水人物、亭台楼阁的墨迹,竟仿佛活了过来,扭曲、变形,化做一张张模糊而痛苦、无声呐喊或嚎哭的人脸,在画纸上挣扎浮动!

那首当其冲的钱老板,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双眼猛地向外凸出,布满血丝,随即眼球一翻,直接晕死过去,耳孔、鼻孔甚至眼角,都渗出了殷红的血丝,模样凄惨可怖。

而那实质的音波,混合着被放大到极致的哀怨、绝望、憎恨、不甘……种种世间最负面的情绪,化作一场毁灭性的精神风暴,如同海啸般向李不言席卷而来!这股力量,阴毒而诡异,竟比剑阁那“规”剑的僵化秩序之力,更多了几分针对魂魄、腐蚀心神的直接与狠辣!

与此同时,整个烟雨楼,所有被那玉像无形丝线所连接、心神受其影响的人,无论是台上浅吟低唱的歌女“秋水”,还是台下如痴如醉的宾客,亦或是后台忙碌的乐师、仆役,都仿佛心口被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恸与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们!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失控的痛哭与哀嚎;笑语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或麻木的啜泣;之前还是一片寻欢作乐之地的烟雨楼,转眼间化作了修罗鬼蜮,被无边的愁云惨雾所笼罩!

玉像之上,那掩面哭泣的女子雕刻,其指缝之间,那两粒苍白如泪滴的玉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惨白光芒!

它感受到了足以令其彻底湮灭的威胁,不再隐藏,不再缓慢侵蚀,而是发动了最疯狂、最彻底的本源反击!它要将在场所有生灵的悲苦与绝望,连同自身积攒的力量,一次性爆发出来,与这闯入者同归于尽!

李不言立于这能量与精神风暴的最中心,狂暴的气流吹拂着他的青衫与发丝,猎猎作响。那足以让金丹境修士心神崩溃、魂魄受损的哀怨音波与精神冲击,如同怒涛拍岸,一波波冲击在他周身那层看似稀薄、实则蕴含着宇宙终焉意境的苍白光华之上。

然而,任凭外界如何天翻地覆,鬼哭神嚎,那层苍白光华只是微微荡漾,泛起一圈圈柔和而冰冷的涟漪,便将所有袭来的力量,无论是实质的音波,还是无形的怨念,尽数吞噬、分解、湮灭,归于那永恒的、绝对的虚无。

寂灭之力,万法不侵,诸邪辟易,乃一切“存在”之反面。

他伸出的那只手,稳定得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穿透了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无视了那直刺灵魂深处的凄厉哭泣与无尽负面情绪的冲击,坚定不移地,稳稳地,握住了那尊剧烈震颤、试图做最后挣扎的冰冷玉像。

在他的手指与玉像接触的瞬间,那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净室内外,所有狂暴的异象——震荡的空气、飞舞的香灰、扭曲的画中人脸、弥漫的惨白光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像在他掌心剧烈地颤抖着,那两粒苍白“泪滴”疯狂闪烁明灭,试图做最后的挣脱,试图将玉像内部积攒的、最精纯、最阴毒的哀怨之力,如同毒针般刺入李不言的心神深处。

“安静。”

李不言低语,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法则力量。

掌心之中,那缕苍白色的光华如同活物般流转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没有法则链条的激烈对抗与崩断。那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足以侵蚀一方天地的哀怨之力,那深藏于玉石碎片中的、冰冷而扭曲的异界意志,在触及这最本源的寂灭之力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克星,如同骄阳照射下的层层薄雾,迅速、无声地消散、瓦解,被彻底净化,归于永恒的沉寂。

玉像的颤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骤然停止。

那刺目欲盲的惨白光芒,也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下去,最终恢复成普通玉石那种温润、却毫无灵性的光泽。

“咔嚓……咔嚓……”

连续两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碎裂声,在突然变得死寂的净室中响起。

玉像双眼处,那两粒作为力量核心的苍白“泪滴”,同时碎裂开来,化为一小撮细腻的、毫无光泽的白色粉末,从女子雕刻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笼罩整个烟雨楼,乃至隐隐影响着临渊城部分区域的哀怨力场,如同一个被戳破了核心的巨大泡沫,瞬间崩塌、瓦解、消散于无形。

楼内,那些前一刻还深陷无边悲恸、痛哭流涕、状若疯狂的人们,哭声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他们眼神中的浓重悲苦与绝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大片大片的茫然、空洞,以及一种仿佛大病初愈后的极度虚脱与疲惫。许多人瘫软在地,怔怔地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不言看了一眼手中那尊彻底失去所有灵性、甚至表面开始出现细微龟裂痕迹的苍白玉像,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般,随手将其放在了布满香灰的地上。

他目光扫过晕倒在地、气息萎靡、修为已然大退的钱老板,并未取其性命。此人虽利欲熏心,主动供奉邪物,为虎作伥,但本身罪不至死,且经此一遭,心神重创,财富根基亦可能动摇,日后自有其需要承受的因果报应。

做完这一切,他身形微微一晃,已如鬼魅般自屋顶那个孔洞中飘然而出,融入外面依旧连绵的雨幕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片刻之后。

那艘之前消失的乌篷船,如同感知到了什么,再次悄无声息地、鬼魅般地出现在烟雨楼后那浑浊的河面上,停在了几乎相同的位置。

油纸伞下,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眼眸,先是望向了李不言消失的夜空方向,目光中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思索与衡量;随后,她的视线转向下方已然恢复平静、却死寂得有些反常的烟雨楼,尤其是在那间净室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寂灭……归墟……”

她红唇微启,低声轻语了四个字。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却又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确定,瞬间便融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微不可闻。

随即,乌篷船轻轻调转方向,船桨划破水面,荡开一圈涟漪,缓缓驶向与李不言离去方向相反的、更深的黑暗与雨幕深处,仿佛她今夜的出现,仅仅是为了确认这四个字。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敲打着瓦砾,汇聚成涓涓细流,流入临渊城纵横交错的河道。

城内的灯火,在雨水中显得愈发朦胧而遥远。

临渊城的这个夜晚,在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之后,似乎终于恢复了它表面上的平静。

然而,只有极少数存在才能感知到,那潜藏于这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流,却因这接连发生的、针对同源异变之力的清除,而涌动得更加湍急,更加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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