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城的御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着朱元璋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手里捏着朱棣从澳洲送来的急报,纸页边缘已被指腹磨得发毛。“朱亮祖那厮,竟真敢带八万人扑去澳洲?”他将急报拍在案上,紫檀木的案几发出沉闷的响声,“朱棣在悉尼撑不了多久,巴斯海峡那仗虽挫了朱军锐气,可毕竟折了五艘战船,兵力差着十倍,怎么守?”
站在阶下的兵部尚书唐胜宗躬身道:“陛下息怒,南洋都司那边已整备好兵力,郑昆总兵亲点了八千水师、一万步军,战船三十艘,粮草够支三月,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即刻启程。”
“郑昆?”朱元璋眉峰微动,“就是当年跟着汤和扫平浙东倭寇的那个郑昆?”
“正是。”唐胜宗点头,“此人善水战,更懂南洋气候,让他带援军去,最是合适。况且他麾下的‘破浪营’,都是跟着他从西沙群岛一路打出来的老兵,熟悉海岛作战。”
朱元璋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南洋与澳洲之间划了条线:“从吕宋到悉尼,海路得走二十天,朱亮祖的船队已经出发五日,不能再等。告诉郑昆,不用等补给船,让南洋各卫所沿途递补粮草,昼夜兼程,必须在朱亮祖合围悉尼前赶到!”
“臣这就去传旨。”唐胜宗刚转身,又被朱元璋叫住。
“等等。”朱元璋从墙上摘下一把镶嵌着宝石的腰刀,这是当年他赐给郑昆的“靖海刀”,“把这个带去,告诉他,刀在人在,丢了澳洲,提头来见。”
三日后,马尼拉港(南洋都司治所)人声鼎沸。郑昆一身亮银甲,站在“镇南号”的甲板上,手里摩挲着那柄靖海刀。副将顾时捧着花名册快步走来:“将军,八千水师已登船,三十艘战船都挂好了信号旗,步军由梅思祖将军统领,一万弟兄带了足够的火铳和火药,还有二十门青铜炮,都按您的意思装在了‘飞鱼’‘轻鸥’那几艘快船上。”
郑昆点头,目光扫过港内整装待发的船队——最大的“镇南号”排水量近千石,甲板上的十二门巨炮黑洞洞地对着海面;旁边的“破浪号”是郑昆的座船,虽不及“镇南号”庞大,却比寻常战船快三成,船舷两侧还加装了铁网,防的是朱军惯用的火箭。“顾时,你带三艘快船先走,给朱棣送封信,告诉他援军已出,让他务必守住悉尼港,别让朱亮祖断了海路,否则咱们就算到了,也只能在海上漂着。”
顾时领命刚要下船,却见码头上一阵骚动。原来是南洋商帮的总领陆聚带着十几艘货船赶来,船上堆满了木箱。“郑将军!”陆聚嗓门洪亮,隔老远就挥手,“听说您要去澳洲,咱们商帮凑了点东西,给弟兄们添添力!”
郑昆走下船舷,看着陆聚让人撬开的木箱——里面全是晒干的肉脯、腌鱼,还有几十桶南洋特产的“火油”,遇火即燃,比桐油烈三倍。“陆掌柜,这火油可是违禁物,你就不怕……”
“怕什么?”陆聚拍着胸脯,“朱亮祖占了台湾,咱们商帮的船在海峡里被他盘剥了多少?这趟您去揍他,我们递点家伙,算什么违禁?再说了,陛下都点头了,让南洋商帮全力配合,这些东西,就当是咱们给明军的军饷!”
正说着,梅思祖带着几个将领走来。他身后跟着的廖永忠,肩上还缠着绷带——上月在婆罗洲跟朱军交手时被流矢擦伤。“将军,步军都已登船,赵庸将军的‘破山营’也按您的吩咐,带了五十架云梯和十门臼炮,说要是朱军围城,正好用得上。”
廖永忠接过话头:“末将查过朱亮祖的船队,他那五万水师里,有十二艘是从荷兰人手里买的大夹板船,炮多但笨重。咱们的船虽小,可在珊瑚礁多的地方更灵活,到了澳洲海域,得想法把他们引到浅滩区打。”
郑昆颔首:“说得在理。传令各船,进入澳洲海域后,以‘镇南号’为核心,‘破浪号’‘飞鱼号’负责左右警戒,遇朱军船队不必纠缠,直奔悉尼港。记住,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汇合朱棣,不是跟朱亮祖打野战。”
船队启航时,马尼拉港的百姓都站在岸边挥手。郑昆站在船首,望着渐渐缩小的港口,忽然对身边的康铎笑道:“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澎湖列岛追倭寇吗?那时候你才十五,晕船晕得抱着桅杆吐,现在都成能独当一面的把总了。”
康铎挠了挠头:“将军就别取笑属下了。不过这次跟朱军打仗,可比打倭寇紧张多了。听说朱亮祖手下有个叫吴良的将领,善用火攻,上次在香料群岛,一把火就烧了咱们三座了望塔。”
“吴良?”郑昆眼神一凛,“是当年跟着朱文正守洪都的那个吴良?此人是员悍将,可惜走了歪路。告诉弟兄们,遇着他的船队,先泼海水打湿船帆,别给他放火的机会。”
船队在海上行了十三日,这日清晨,了望手突然大喊:“将军!前方发现朱军哨船!”
郑昆快步登上了望塔,果然见三艘快船正从斜前方驶来,船头插着“明顺”的旗号。“是朱亮祖的‘巡海营’,”他沉声道,“顾时,带‘轻鸥’‘逐浪’两艘船去把他们引开,别让他们靠近主力船队。记住,只缠斗,别恋战,放几炮吓唬吓唬就行。”
顾时领命,两艘快船立刻调整航向,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朱军哨船见有船来,也掉转船头,双方在海面上展开追逐。“轻鸥号”上的炮手精准地在朱军船旁炸起水柱,吓得对方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跟着。
摆脱哨船后,船队又行五日,终于望见澳洲东海岸的轮廓。可刚驶入杰克逊港外围,就见几艘明军战船狼狈地往外撤,船头还冒着烟。“是朱棣的船!”梅思祖指着最前面那艘挂着“新明府”旗号的战船,“他们在往咱们这边靠!”
朱棣亲自站在船头,看见“镇南号”上的靖海刀旗,激动得直挥手。等两船靠近,他踩着跳板跳上“镇南号”,一把抓住郑昆的胳膊:“郑将军,你可算来了!朱亮祖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悉尼港外,用巨舰堵了港口,咱们的船出不去,只能派小艇突围报信。”
“他来了多少人?”郑昆问道。
“水师五万,步军三万,战船七十艘,光那种三层甲板的巨舰就有十艘!”朱棣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巴斯海峡那仗咱们虽赢了,可损失的战船没补上,现在港里能打的船不足二十艘,根本冲不出去。”
郑昆走到船舷边,用望远镜望着远处的朱军船队,眉头紧锁:“他们的船虽多,却摆得太挤,这杰克逊港入口窄,正好适合咱们的快船突袭。这样,你带你的人守港口内侧,我带‘破浪营’从外侧绕到他们后方,黄昏时放火船,搅乱他们的阵型,咱们前后夹击,先把港口打通再说。”
“放火船?”朱棣眼睛一亮,“朱军的船都是新造的,最怕火攻!我让毛利人连夜扎几十艘草船,浇上陆聚送的火油,保证一烧一个准!”
正说着,了望手大喊:“朱军的船动了!他们好像发现咱们了!”
郑昆立刻下令:“各船升帆,‘镇南号’在前,‘飞鱼’‘轻鸥’护左右,按第二套方案,冲进港再说!”
三十艘战船瞬间扬起风帆,像一群矫健的海鸟,朝着港口冲去。朱军的巨舰果然开始放炮,炮弹在船旁炸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甲板。郑昆站在船头,拔出靖海刀指向前方:“告诉炮手,瞄准朱军船尾!那里是舵机所在,打坏了他们就转不动了!”
“轰!轰!”“镇南号”的主炮率先开火,一颗铁弹精准地砸中朱军一艘巨舰的船尾,木屑纷飞中,那艘船果然开始原地打转,挡住了后面的船队。
“好!”朱棣在一旁喝彩,“郑将军这准头,不愧是靖海刀得主!”
郑昆没空回头,只吼道:“朱棣,带你的人接应!梅思祖,步军准备登陆,抢占港口西侧的高地!”
梅思祖应声,指挥着步军乘小艇冲向岸边。朱军的弓箭手在船上射箭,却被明军的火铳压制得抬不起头。廖永忠带着“破浪营”的士兵,踩着浅滩的礁石往前冲,手里的长刀劈断迎面射来的箭支:“弟兄们,跟我上!占了高地,就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黄昏时分,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郑昆的船队终于冲进悉尼港,与朱棣的残余战船汇合。朱军虽被搅乱了阵型,却仍牢牢堵在入口,双方在港内展开拉锯。郑昆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朱棣道:“等天黑透,就放火船。让毛利人把草船划到朱军船队下风处,借风力一烧,保管他们乱成一锅粥。”
朱棣点头,转身去安排。郑昆摩挲着靖海刀的刀柄,望着港外朱军的灯火,低声道:“朱亮祖,十年前你叛逃时,我没追上你,这次在澳洲,咱们该算算总账了。”
梅思祖这时派人来报:“将军,步军已占领西侧高地,朱军派了两千人来攻,被咱们用火铳打退了!”
“好!”郑昆松了口气,“让他们抓紧修筑工事,今夜有的忙了。”
夜色渐深,悉尼港上空火光冲天。毛利人划着草船,借着海风飘向朱军船队,火油遇火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很快就蔓延到朱军的船帆上。惨叫声、爆炸声、火铳声混在一起,响彻夜空。
郑昆站在“镇南号”上,看着朱军船队陷入混乱,对身边的顾时道:“记着,这只是开始。朱亮祖的主力还没动,明天,才是硬仗。”
顾时点头,看着远处燃烧的战船,握紧了手里的刀:“有将军在,怕他不成?”
火光中,郑昆的身影格外挺拔,靖海刀在月下闪着寒光。他知道,朱元璋的援军到了,但要守住澳洲,光靠这一万八千人远远不够,接下来,得靠智谋,更得靠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