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港的晨雾还没散尽,徐猛已站在“镇海号”的甲板上,手里攥着块从浅滩捡来的燧石。石面被海水磨得光滑,却依然能划出火星——就像此刻明军将士眼里的光。三日前抵达东海岸时,斥候传回的消息让他彻夜未眠:欧盟联军已在纽约城外筑起三道防线,卡尔将军亲率的德意志雇佣军守在最前沿,那些赤裸上身的悍卒据说能在零下的气温里光着膀子冲锋,斧刃上的血渍常年不褪。
“将军,先锋营都准备好了。”周德兴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他左臂缠着绷带,那是昨天勘察地形时被流矢划伤的,“只是……弟兄们对这城墙有点犯怵。”
徐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纽约城的城墙在雾中若隐若现,黑黢黢的垛口后隐约有枪管闪烁。“让火头军多烧两锅姜汤,”他把燧石揣进怀里,“告诉弟兄们,当年常遇春攻衢州,城墙比这高三尺,照样三天拿下。咱们带的霹雳炮,是李善长临终前监造的最后一批,威力比佛郎机大三成,正好让洋鬼子尝尝鲜。”
话刚落,雾中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卡尔的先锋——法国龙骑兵正沿着海岸线巡逻,他们的铠甲在雾里泛着冷光,长矛斜指天空,马蹄踏在冻硬的沙地上,发出“咯吱”的脆响。带队的骑兵上尉吹了声悠长的哨子,声音像毒蛇吐信,在雾中荡开。
“将军,打不打?”周德兴按住腰间的佩刀,指节发白。
徐猛摇头:“等雾散。咱们的优势在火器,得让太阳照亮咱们的炮口,才能吓住他们。”
辰时三刻,太阳终于刺破云层,雾像被撕开的棉絮般退去。纽约城墙露出全貌,砖石上还留着殖民时期的弹痕,卡尔的旗帜在城头猎猎作响——那是面绣着双头鹰的黑旗,鹰爪下踩着交叉的战斧与火枪。
“全体都有!”徐猛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城墙,“霹雳炮营前移三百步,瞄准第三道防线的箭楼!刀牌手护住炮身,弓弩手两翼警戒!”
军令传下去,明军像潮水般在滩头展开。霹雳炮被裹着厚棉的士兵推到前排,炮口裹着的油布被扯掉,露出黝黑的炮膛,里面填着李善长改良的“开花弹”——弹壳里混着铁砂和硫磺,炸开时能覆盖半亩地。
城头上,卡尔正用单筒望远镜观察明军阵型。他身边的副官低声道:“将军,明军的炮比预想的多,要不要让西班牙的炮兵先试试水?”
卡尔放下望远镜,指节敲着城墙的垛口:“让意大利雇佣军的火绳枪队先打一轮齐射。告诉他们,谁能打下明军的将旗,赏二十个金币。”
“砰——砰——”
城头上冒出一片白烟,火绳枪的铅弹呼啸着掠过滩头,打在明军的藤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有个刀牌手没护住脸,铅弹擦过他的颧骨,血瞬间糊住了眼睛,他却只是抹了把脸,死死顶住同伴的后背。
“放!”徐猛的吼声压过枪声。
霹雳炮同时轰鸣,震得滩头的沙子都在颤抖。开花弹拖着弧线砸向城墙,在第三道防线的箭楼处炸开,木屑混着碎石腾空而起,黑旗应声倒下。城头上的欧盟联军一阵骚动,有个意大利火绳枪兵被气浪掀下城墙,惨叫声在半空被海风撕碎。
“好!”明军阵中爆发出欢呼,周德兴趁机喊道:“弟兄们,看见没?洋鬼子的城墙不经炸!”
卡尔脸色铁青,猛地转身:“让德国人的重炮营开火!把他们的炮打哑!”
城墙后传来沉重的绞盘转动声,十二门青铜重炮被推上城头,炮口对准明军的霹雳炮营。这些炮是神圣罗马帝国铸造的,炮身上刻着拉丁文的祷词,据说曾轰开过君士坦丁堡的城门。
“将军,快撤炮!”周德兴拽着徐猛的胳膊,声音发急。
徐猛却盯着城头上的重炮:“来不及了。刀牌手,结龟甲阵!”
话音未落,青铜重炮已喷出火舌。铁弹像黑铁球般砸进明军阵中,最前排的霹雳炮被直接砸烂,炮身扭曲成麻花,操作的士兵瞬间被碾成肉泥。龟甲阵的藤牌被砸得粉碎,血混着碎木片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卡尔这老东西,果然留着后手。”徐猛咬着牙,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一块弹片擦过他的嘴角,“传我将令,炮营后撤,弓弩手抛火箭,掩护刀牌手抢回伤员!”
火箭拖着火尾飞向城头,点燃了城墙上的油布堆,浓烟滚滚。刀牌手们趁机冲向伤员,有个小兵刚把同伴背起来,就被城头上的长矛刺穿了胸膛,两人一起倒在血泊里。
激战到正午,滩头已被血染红。明军折损了三成兵力,却只撕开了欧盟联军的第一道防线。徐猛靠在断裂的炮身上,看着士兵们用雪擦拭兵器上的血,突然想起出发前朱元璋的密旨:“北美乃华夏龙脉延伸,宁失千军,不失寸土。”
“将军,粮队到了。”一个粮官喘着气跑过来,手里捧着个牛皮袋,“这是陛下让人从南京送来的,说是您要的东西。”
徐猛解开袋子,里面是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天策”二字——那是当年徐达北征时用的将令。令牌背面刻着几行小字:“遇强则分,遇弱则合,水火相济,方能克敌。”
“水火相济……”徐猛摩挲着令牌,突然抬头看向纽约港的海水,又看向城头燃烧的油布,眼睛亮了起来,“周德兴,带五十个水性好的弟兄,潜到城墙下,把硫磺包绑在根基处!霹雳炮营准备霰弹,等会儿听我号令,往城头泼油!”
周德兴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将军是想……火攻?”
“不止是火攻。”徐猛冷笑,“让弟兄们把硝石和硫磺按比例混好,等会儿顺风撒——卡尔不是喜欢让雇佣军光膀子冲锋吗?我让他们尝尝又烫又呛的滋味。”
黄昏时,海风突然转向,吹向纽约城。徐猛猛地挥剑:“动手!”
五十个明军水兵抱着硫磺包,悄无声息地潜到城墙下,用铁钎把包钉在砖石缝隙里。城头上的欧盟联军正忙着生火做饭,没人注意到水下的动静。
“放火箭!”
数百支火箭飞向城头,点燃了刚泼上去的桐油。火借风势,瞬间在城头烧成一片火海。德国雇佣军光着膀子想扑火,却被顺风而来的硝石硫磺粉呛得直咳嗽,有个悍卒刚抓住滚烫的云梯,手就被烫得皮开肉绽。
“点燃硫磺包!”
徐猛一声令下,霹雳炮射出的霰弹带着火星,精准命中城墙下的硫磺包。爆炸声不大,却腾起浓密的黄烟,顺着海风往城里钻。城头上的欧盟联军顿时乱了阵脚,火绳枪兵的火药被打湿,重炮营的炮手呛得直翻白眼。
“就是现在!”徐猛纵身跃上一艘冲锋舟,“刀牌手跟我上,拿下第三道防线的箭楼!”
明军像脱缰的野马,踩着结冰的海水冲向城墙。周德兴第一个爬上云梯,被城头上掉落的石块砸中头盔,却只是晃了晃,一刀劈断了守军的长矛。徐猛紧随其后,手里的“天策”令牌在火光中闪着冷光,砸在一个意大利火绳枪兵的脸上,那兵惨叫着倒下,嘴里还叼着没点燃的火绳。
卡尔在指挥部里听到外面的厮杀声,猛地推开窗户,看见明军已冲上第三道防线,黑旗被踩在脚下。他抓起桌上的指挥刀,刚要冲出去,就被副官死死拉住:“将军,明军占了上风,咱们该退到第二道防线了!”
“退?”卡尔甩开副官的手,刀劈在地图上的纽约港位置,“这里是新世界的门户,退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脸往哪搁?”他扯开披风,露出胸前的十字勋章,“让瑞士卫队顶上去,告诉他们,谁能守住箭楼,我请教皇给他们授勋!”
瑞士卫队穿着红蓝相间的条纹甲,举着长矛组成方阵,试图把明军逼下城墙。双方在狭窄的箭楼里展开肉搏,刀牌手的藤牌被长矛刺穿,却用短刀割断了对方的喉咙;瑞士卫队的长矛捅进明军的肚子,明军却抱着他们一起从箭楼摔下去,同归于尽。
徐猛在混战中被一个瑞士卫兵的长矛刺穿了大腿,他咬牙拔出佩刀,从下往上劈开对方的护心镜,鲜血溅了他一脸。他靠在箭楼的断柱上,看着周德兴把明军的旗帜插上箭楼顶,突然想起朱元璋的话:“朕要的不是捷报,是纽约。”
夜幕降临时,第三道防线终于被明军完全占领。徐猛坐在箭楼的废墟上,大腿的伤口用烈酒冲洗过,疼得他直抽冷气。周德兴递过来块烤得焦黑的饼:“将军,先垫垫。刚才清点,咱们又折了两百弟兄。”
徐猛咬了口饼,饼渣掉在带血的裤子上:“让炊事班多煮点肉粥,明天……明天咱们攻第二道防线。”他望着城里闪烁的灯火,那里是卡尔的第二道防线,也是更残酷的战场。
此时的南京,朱元璋正对着北美地图发呆。案上的战报写着“初战告捷,毙敌五百,我军折损三百余”,旁边放着刚收到的急报,说徐猛用了硫磺硝石的法子。皇帝拿起朱笔,在战报上批了个“善”字,又在旁边写:“速调云南的火油弹营支援,告诉徐猛,别学他伯父徐达硬拼——能用火,就别用血。”
纽约的夜很冷,城头的火还在烧,映得徐猛的脸忽明忽暗。他摸出怀里的燧石,在箭楼的断木上一划,火星溅起,像极了战场上那些转瞬即逝的生命。他知道,这场攻防战才刚刚开始,明天太阳升起时,更多的人将倒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但只要“天策”令牌还在,明军的旗帜就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