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苑中央的莲池,死寂得如同坟场。温玉池壁爬满了蛛网状的灰败裂痕,池水浑浊粘稠,散发着枯萎的腐气。那株妖异的枯荣并蒂莲矗立其中,巨大的、死寂的深灰色花瓣如同冰冷的铁幕,一层层紧紧包裹着核心,隔绝了所有光与希望,形同密封的棺椁。代表“枯”的灰暗光华在花瓣表面流转,贪婪地吞噬着周围残余的最后一点生机,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每一次花瓣的轻微蠕动,都让整个莲池乃至万灵苑的空间为之震颤,枯萎的领域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帝庭的地脉根基。
楚萧盘膝坐在冰冷的温玉石池边,距离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花苞不过丈许。他紧闭双眼,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一层细密的冷汗覆盖在皮肤表面。丹田深处,混沌珠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高速旋转,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顽石,躁动不安。每一次花瓣的蠕动,每一次枯萎之力的潮汐涌动,都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台上,带来撕裂神魂般的剧痛——这是混沌珠对生命大规模、急速消逝产生的本源共鸣,无可逃避。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足以让寻常修士崩溃的痛苦,如同矿工在塌方的矿洞中屏息凝神,搜寻同伴微弱的呼救。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知,都沉入混沌珠那深邃的灰蒙空间,再顺着珠体与外界微妙的联系,如同最纤细的矿脉探测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层层包裹的死亡核心。
冰冷、死寂、绝望…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深渊。楚萧的意识在其中艰难穿行,承受着枯寂法则的侵蚀,灵台如针扎刀剐。就在他感觉意识也要被冻结、同化时——
嗡!
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清晰的悸动,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粒火星,倔强地穿透了厚重的死亡帷幕,触碰到了他的感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声音”,并非耳闻,而是直抵灵魂深处的呐喊。微弱、颤抖、充满了对毁灭的恐惧,却又蕴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对“生”的无限渴望与眷恋!
“救…救救…不想…死…”
是它!是并蒂莲核心那点即将被彻底吞噬的“荣”之本源意志!
“撑住!”楚萧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猛地转动,牙关紧咬,从齿缝中挤出嘶哑却无比坚定的低吼,如同矿工对着塌方石缝后绝望的兄弟呐喊,“我听见了!听见了!别放弃!”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疲惫与痛苦瞬间被一种矿工发现矿脉裂隙时的锐利所取代。他不再犹豫,双掌抬起,虚按向浑浊的池水。丹田内,混沌珠的嗡鸣陡然拔高,变得高亢而充满目的性!一股远比之前吞噬枯力时更显凝练、更显“厚重”与“温养”意味的灰蒙气流,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并未直接冲击那死亡花苞,而是如同最温柔的触手,缓缓沉入池水,再顺着池底温玉的脉络,悄无声息地蔓延向并蒂莲的根系!
这并非攻击,而是模拟!楚萧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混沌珠那包容万物、化育万物的本源特性之中,竭力想象着传说中能滋养万灵、孕育神物的九天息壤!那涌出的混沌气,不再狂暴吞噬,而是变得极其内敛、温润,带着一种大地般浑厚沉凝、滋养万物的磅礴生机!灰蒙的光泽中,竟隐隐透出一丝孕育生命的土黄暖意!
“沐瑶帝尊!就是现在!”楚萧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死死锁定灰色花瓣包裹下某一点核心位置,“东南向,根脉交汇点!将你的生机…顺着我的‘息壤’之力…灌进去!给它…搭把手!”
一直全神贯注、指尖翠绿法诀引而不发的沐瑶,在楚萧那声“听见了”出口的瞬间,冰封般的心湖已被狠狠撼动!此刻,看着楚萧掌心涌出的、那蕴含着前所未有温养与孕育气息的混沌气流,感受着其中模拟出的、近乎神迹的息壤特性,她温润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翠芒!
没有任何迟疑,只有一种源自青木本能的信任与共鸣!
“引!”
沐瑶清叱一声,如同春雷绽响!她纤纤玉指凌空一点,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得如同生命源初之光的翠绿光束,自她指尖激射而出!这光束没有半分犹豫,精准无比地汇入楚萧掌心涌出的、沉凝温养的混沌气流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蕴含着沐瑶帝尊本源生机的翠绿光束,并未被混沌气吞噬或排斥,反而如同游鱼归海,完美地融入了那模拟息壤特性的灰蒙气流!翠绿与灰黄交织,形成一道前所未有的、既蕴含混沌包容、又饱含青木生机的奇异光流!这道光流,顺着楚萧指引的方向,如同破开坚冰的利锥,悍然刺入并蒂莲根部那早已被枯寂之力堵塞、濒临断绝的根脉交汇点!
轰!!!
整个莲池剧震!那层层包裹、坚如神铁的灰色花瓣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刺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败死气疯狂反扑,试图绞杀这入侵的生机!
嗤啦——!!!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撕裂声,如同腐朽了万年的皮革被强行扯开!
在楚萧与沐瑶同时闷哼一声、承受巨大反噬压力的瞬间,最外层、也是最巨大的一片深灰色花瓣,其根部连接处,猛地爆开一团混杂着灰败与翠绿的光雾!那片象征着绝对死寂、坚不可摧的花瓣,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腐朽巨岩,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轰然断裂、剥离!
轰隆!
巨大的灰色花瓣砸入浑浊的池水,溅起粘稠的浪花,迅速沉没,只留下翻滚的死寂气泡。
而就在这片花瓣脱落的刹那,在那原本被绝对死亡所占据的核心处——
一点微光,骤然亮起!
那并非强大的力量光辉,而是…一点柔和的、充满无限生机的嫩绿!
这点嫩绿,被一层极其稀薄、却无比坚韧温柔的混沌灰气如同襁褓般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温养着。它只有米粒大小,却嫩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仿佛凝聚了整个春天最纯粹的生机!它艰难地、却又无比顽强地,从枯寂死灰的核心处,探出了稚嫩的头!
一点新芽,在混沌息壤与青木生机的共同孕育下,于死亡的棺椁深处,悍然诞生!
“活了!荣儿…活了!”沐瑶失声惊呼,素来温润平和的嗓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翠绿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点嫩绿新芽,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与震撼!她耗费本源都无法挽回的败局,竟被这矿奴帝尊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逆转了?!
楚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因巨大的消耗而苍白,嘴角却咧开一个带着疲惫却无比畅快的笑容,如同矿工打通了最后一段塌方矿道,看到了生的希望:“哈!成了!这小家伙…够劲儿!”
-----
下一章预告:【藤缠帝腕,旧镐新枝蕴生机】
万灵苑劫后初愈,沐瑶指尖捻着一节新折的、流淌着盎然生机的翠绿灵藤,目光落在楚萧腰间那柄陈旧斑驳的矿镐上。
“此藤,名唤‘韧春’,予你。”清冷女帝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温度。翠绿灵藤如有灵性,自发缠绕上矿镐断裂的木柄,瞬间融为一体,断镐焕发温润绿芒。
楚萧摩挲着焕然一新的镐柄,感受着其中蓬勃的生命力,咧嘴一笑:“谢帝尊!这可比当年矿洞里抠点苔藓糊上去强多了!您是不知道,那矿洞岩壁上的苔藓才叫命硬,煞气都冻不死…”
沐瑶指尖缠绕的藤蔓微光悄然一顿,翠眸深处若有所思:“煞气冻不死…的苔藓?”
(灵藤缠旧镐!矿洞苔藓引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