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吞没了陨神平原。上一刻还法则轰鸣、能量狂啸的战场，此刻只剩冰霜凝结的细微噼啪声，和血珠砸落焦土的轻响。
一道灰蒙蒙的光柱，如开天辟地时遗落的混沌之柱，贯通破碎的铅云与疮痍的大地。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苍茫、厚重，包容万有，更带着不容置疑的统御之力。
足以撕裂天穹、焚毁大地的九大帝级法则——焚世真火、寒月法则、紫霄神雷、庚金锋芒、厚土神光、幽冥死气、寂灭罡风、玄水柔波、青木生机——在混沌光柱的威压下，如同沸水泼入寒潭，瞬间凝固、平息，甚至被无声地压制、吸纳！
九道身影，如同骤然冻结的万古神山，矗立于战场各处。
她们的目光穿透扭曲的光晕与飘散的血雾，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连她们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悸动，死死钉在光柱的源头——
楚萧！
他站在光柱核心，渺小如风暴眼里的微尘。浑身浴血，不成人形。左半身焦黑碳化，皮肉翻卷，冒着带着肉香的青烟；右半身被深蓝坚冰覆盖，寒气刺骨，冰层下是冻得发紫的肌肤和凝固的血痂。无数道深可见骨、残留着空间切割法则锋锐气息的恐怖伤口遍布躯体。鲜血混着冰渣与焦灰，在他脚下汇成污浊泥沼。
一个从地狱血池爬出的、濒临破碎的泥偶。
然而，这具残躯却挺得笔直！脊梁如千锤百炼的玄铁，在九道足以崩灭星河的帝威凝视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却未曾弯折半分！脸上糊满血污焦灰，冰霜凝结眉梢鬓角。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在无尽黑夜中点燃了整片星海！
不屈！执着！对“生”的渴望，炽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那眼神深处，没有谄媚，没有恐惧，只有矿工面对塌方时，豁出一切也要凿穿最后阻碍、挖出生路的狠绝与专注！
嗡——！
楚萧眉心，灰蒙蒙的混沌珠印记清晰无比，缓缓旋转。每转动一丝，都散发出更加深邃浩瀚的混沌气息，与通天光柱遥相呼应，如同沉睡的祖神漠然扫视战场。
体内，那枚曾濒临崩碎的混沌珠正发生剧变。本源碎片彻底融入，狰狞裂痕在修复中演化成蕴含宇宙生灭轨迹的混沌道纹！一股调和阴阳、统御万法的磅礴伟力，温顺又霸道地冲刷着他残破的经脉骨骼。
剧痛！焦灼的炽热！冻彻骨髓的冰寒！空间切割的锐利刺痛！身体强行承载混沌伟力的撕裂感！如潮水冲击着楚萧的神经。
“嘶……”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跳，汗珠刚渗出就被体表残留的冰火之力蒸发或冻结。
撑住！给我撑住！矿脉都挖到了，还能让顶板塌了不成？这光柱…就是我的矿灯！
他调动《磐石诀》残存的蛮力，混合新生混沌能量的微弱生机，死死护住心脉识海，如同矿工用血肉之躯在帝威汪洋中顶住落石！
“呵…呵……”他咧开干裂焦黑的嘴唇，露出血染的牙齿，扯出一个扭曲却无比畅快的无声笑容。
成了！这趟血本下得值！矿灯够亮！
这笑容，落在九帝眼中，比混沌光柱更加刺目！
“蝼蚁！”压抑着焚世怒火的叱咤撕裂死寂。赤阳女帝·苏凰周身赤金神焰暴涨，将附近凝固的寒冰法则瞬间气化！燃烧着太阳真火的凤眸死死钉住楚萧眉心的灰印，震惊后是滔天贪婪与杀意。“竟敢窃取本源碎片！亵渎帝威！当诛九族！”
焚世真火在她掌心凝聚，空间扭曲融化。下一秒，火焰猛地一滞！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微弱却无法抗拒的束缚感如无形枷锁，硬生生卡住了她含怒欲发的一击！赤红瞳孔骤然收缩。
寒月女帝·凌清雪清冷如万载冰山，冰晶悬浮。那双冻结时空的冰蓝眼眸深处，第一次掀起清晰波澜，死死锁住旋转的混沌珠印记和统御万法的光柱。“混沌…本源…”清冷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波动。指尖微动，一道绝对零度的寒息凝聚，却在离指寸许时被无形束缚之力勒紧，瞬间消散！她秀美绝伦的眉尖，第一次几不可察地蹙起，一枚悬浮的冰晶无声碎裂。
阴影死气无声涌动，幽冥女帝·幽萝的身影仿佛融入虚空，两点幽绿魂火跳跃不定。“有趣…蝼蚁之躯，竟成混沌之器？”沙哑低语如九幽之风。她运转秘法，一缕无形诅咒死线缠向楚萧灵魂核心。死线触及光柱边缘，如同冰雪消融，被一股更本源的“死寂”瞬间同化吞噬！魂火猛地一跳，阴影中的身形凝滞。
青木女帝·沐瑶周身碧绿光华如温暖春水。温润眼眸中满是惊诧与一丝柔和好奇。她感知到，自己散逸的生命灵植气息，在混沌光柱的霸道统御下，竟被温和梳理、引导，隐隐有融入其中的和谐感。她甚至“听”到楚萧破败躯体在混沌之力冲刷下，艰难萌发出的顽强生机，如同巨石下的嫩芽。温婉脸上掠过一丝动容，指尖绿芒微不可察地轻颤。
庚金女帝·云斩月身姿笔挺如出鞘神剑。锐利目光如实质剑锋切割光柱边缘。她引以为傲、斩断一切的庚金意志，靠近光柱时竟如泥牛入海，被一种更本源厚重的“金性”包容化解！英气眉宇紧锁，眼神凝重审视。指尖凝练到极致的庚金剑意吞吐不定，却迟迟未斩。灵魂深处的束缚感，让她这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第一次有了“剑鞘”的桎梏。
厚土女帝·姜璃周身厚土神光沉稳流淌，不动如山。平静眼眸深处却掀起惊涛骇浪。脚下大地脉动，在混沌光柱威压下异常温顺，隐隐有向光柱源头汇聚臣服的迹象！她下意识微顿足试图稳住地脉，“哎哟！”数名被帝威压得匍匐在地的厚土宫部下五体投地，场面滑稽。
玄水女帝·洛澜身周柔韧玄水柔波静静流淌。水波潋滟的美眸充满惊疑与深藏探究。她的柔波治愈之力，对光柱中“水”之真意竟产生奇异共鸣与渴望！尝试探查楚萧伤势的玄水之力甫一接触光柱，便被浩瀚柔和的包容之力瞬间接纳同化，反馈回一股更加精纯、接近水之本源的气息！柔美面庞上震惊久久不散。
天风女帝·风无痕身边桀骜的寂灭罡风打着旋儿呜咽。她抱着双臂，绝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愕与浓浓兴趣，目光如刀刮着楚萧。“啧！”玩世不恭的咂嘴声响起，眼底没了丝毫轻视，“好家伙！这破珠子居然真让个泥腿子给盘活了？有点意思啊！”手中把玩的一缕撕裂空间罡风意兴阑珊，被混沌统御之力稳稳压制。她挑了挑眉，灵魂深处那点微妙束缚感让她新奇又不爽。
紫雷女帝·雷璇周身狂暴紫色电弧噼啪炸响如怒龙。她瞪大眼看看通天灰柱，又看看楚萧眉心印记，火爆脾气几乎要不顾一切一雷矛轰去。“哈！！”短促嗤笑带着浓浓惊诧与不服，“老娘辛辛苦苦打了半天，法则碎片没捞到几片，倒让这挖坑的捡了个大漏？！”紫电长矛雷光暴涨，毁灭气息升腾，矛尖指向楚萧时却诡异地凝滞。灵魂深处的“阻力”让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得很。她烦躁地甩头，满头紫发如电蛇狂舞：“憋死老娘了！”
九道目光，九种心思，或杀意凛然，或贪婪灼热，或惊疑不定，或探究好奇，如同九座无形的太古神山，重重叠叠压在楚萧身上！
咔嚓！
焦黑冰封的右腿膝盖处，骨裂脆响令人心悸！巨大压力让濒临极限的残躯雪上加霜。楚萧身体剧烈一晃，嘴角鲜血狂涌，但那双燃烧不屈火焰的眼睛死死迎向九帝，毫无退缩！
压力…好大…比矿洞塌方还沉…牙龈渗出血。
矿灯还在亮！光柱还在！
他疯狂催动丹田内光华流转、道纹初生的混沌珠。珠体嗡鸣，新生精纯浩瀚的混沌之力源源涌出，艰难对抗外界帝威重压，护持摇摇欲坠的生机。同时，那统御调和万法的气息顽强弥漫，在九帝毁天灭地的威压汪洋中，硬生生撑开一片小小的、属于他自己的领域！
卑微如尘，却以残躯直面九帝！
渺小如蚁，却以混沌之光，令诸天法则俯首！
这惊世骇俗一幕，如混沌初开第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九位女帝道心之上！
时间在对峙死寂中被无限拉长。
突然！
楚萧眉心缓缓旋转的混沌珠印记，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契约气息的灰芒，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穿透空间阻隔！
嗡！
几乎同一刹那，九位女帝灵魂最深处，那刚刚被压制下去的微妙束缚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九道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混沌本源气息的玄奥印记虚影——
焚世真火！寒月法则！幽冥死气！青木生机！庚金锋芒！厚土神光！玄水柔波！寂灭罡风！紫霄神雷——
在她们各自识海中，骤然一闪而逝！快如幻觉，却带着源自大道本源的、无法抗拒的古老律令气息！
九位女帝，无论暴烈如火、清冷如冰、诡秘如影、温润如水、锐利如剑、沉稳如山、柔韧如丝、桀骜如风、狂暴如雷，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绝对的惊疑，如冰水浇头，瞬间冷却了沸腾的杀意与贪婪！
那是什么？！源自灵魂、一闪而逝的同源印记！束缚？契约？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存在关联？
整个陨神平原，陷入比死寂更加诡异的氛围。混沌光柱通天，九帝化身凝立。但所有目光聚焦的中心，那个浑身浴血、如从地狱爬出的身影，在她们眼中，已变成笼罩混沌迷雾的巨大未知！
楚萧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全部意志都在对抗帝威、维持生机，只觉灵魂深处似乎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如微风吹过古井水面，泛起一丝涟漪，转瞬即逝。
他茫然地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
怎么…突然感觉…轻松了那么一丝丝？错觉？
残存的念头混沌闪过。
管他呢！能喘气就好！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焦糊血腥气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撕裂剧痛，却也让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光柱依旧，帝影无声。
残躯挺立，谜云深种。
那灵魂深处的契约之影，如同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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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帝怒天倾·凡心扛鼎】
混沌珠印撼帝魂，契约之影埋惊疑！
“蝼蚁！也配染指此等至宝？！”焚世真火焚天掌，寒月玄冰锁十方！
楚萧嘶吼，混沌、磐石、求生执念催至癫狂，双掌擎天欲扛帝怒！
九帝同瞩，凡心如何扛鼎？契约之秘，是枷锁还是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