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的目光扫过大厅,并未发现乌木扎的身影。他走到角落一张空着的桌子旁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清水,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旅栈内的喧嚣依旧,陆平却如同磐石般沉静,枯荣真意悄然铺开,过滤着嘈杂的声音,捕捉着一切有用的信息碎片。
“…‘沙蝎’那帮疯狗最近动作很大,听说在赤沙死域边缘吞了好几支小商队…”
“…金帐王庭的巡逻队最近也加强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鬼医?呸!那群阴沟里的老鼠还没死绝?听说有人在‘流沙鬼蜮’附近闻到过他们身上那股子死人味…”
“…血手门的标记?黑石城地下黑市好像有人见过,价格高得吓人…”
各种零碎的消息涌入耳中,印证着乌木扎带来的情报,也描绘出黑石城表面混乱下涌动的暗流。赤沙死域、流沙鬼蜮、沙蝎、血手门、鬼医…这些关键词如同散落的珠子,等待着串联。
就在陆平默默梳理信息时,旅栈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走了进来,正是乌木扎。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斗篷,腰间挎着油布包裹的长刀,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
他目光扫过大厅,当看到角落里的陆平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大步走了过来,拉开凳子坐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陆先生!您果然来了!比预想的快!”
陆平给他倒了一碗清水:“乌木扎首领,一路辛苦。”
乌木扎端起水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眼神中带着凝重:“陆先生,情况…有变!您让我留意的事情,我回来后就一直在暗中打探。‘沙蝎’的人最近确实异常活跃,频繁出入赤沙死域边缘,像是在寻找什么入口!而且…”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从怀中摸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物件,推到陆平面前。油布揭开,里面赫然是一小片断裂的、边缘焦黑、材质非金非玉的黑色甲壳碎片!碎片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陆平瞬间瞳孔微缩的熟悉气息——阴冷、死寂、带着一种源自幽冥的贪婪与毁灭欲!与万毒老祖圣胎崩解时逸散的邪念,同根同源!
“这是我在赤沙死域外围一处被流沙掩埋大半的废弃营地附近捡到的。营地里有激烈打斗的痕迹,还有…鬼医一脉炼毒留下的特殊腥臭味!”乌木扎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这碎片上的气息…邪门得很!我靠近时,差点心神失守!”
陆平指尖拂过那黑色甲壳碎片,枯荣真罡流转,轻易驱散了那丝微弱邪念的侵扰。他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这碎片…像是某种强大异兽或诡异存在的残骸,但其上沾染的邪念,却直指万毒老祖!难道那老魔在圣胎崩灭后,竟有残魂或后手逃遁到了这西漠绝地?还是说…血手门和鬼医余孽,在赤沙死域中找到了与万毒老祖力量同源的邪物?
“更麻烦的是,”乌木扎的声音打断了陆平的思绪,带着一丝焦虑,“我怀疑…我的行踪可能暴露了!回来这一路,总觉得有尾巴跟着,进了城才甩掉。而且,我联系了几个在黑石城消息灵通的线人,想打听‘沙蝎’和血手门更具体的动向,结果…其中两个,昨天被发现死在了臭水沟里!死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杀人灭口!对方不仅察觉了乌木扎在打探消息,而且下手狠辣果决,毫不拖泥带水!这更说明赤沙死域的秘密,牵扯巨大!
陆平将黑色甲壳碎片收起,面色沉静如水:“乌木扎首领,你已尽力。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暂时不要再打探,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陆先生,赤沙死域太危险了!流沙鬼蜮更是有进无出的绝地!您一个人…”乌木扎担忧道。
“无妨。”陆平站起身,斗篷下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挺拔,“你只需告诉我,最近一次发现‘沙蝎’踪迹的地方,以及…进入流沙鬼蜮相对‘安全’的路线。”
乌木扎看着陆平那双沉静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眼眸,想起当日初见时那份心悸的感觉,最终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绘制在粗糙羊皮上的简易地图,在上面迅速标注了几个点:“‘沙蝎’的人最后一次被可靠目击,是在‘风蚀石林’以西,靠近‘泣血沙海’的边缘。那里离流沙鬼蜮已经很近了!至于路线…”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极其曲折、标注着几个危险符号的虚线,“这条‘蛇道’,是经验最丰富的沙民在特定季节才敢走的‘近路’,但也九死一生!现在这个季节…风沙狂暴,地磁紊乱,进去就是找死!”
“蛇道…”陆平记下地图上的信息,将羊皮卷推回给乌木扎,“足够了。多谢。”
他留下几块灵晶付了水钱,转身向旅栈外走去。
“陆先生!”乌木扎忍不住喊了一声,追到门口,看着陆平即将融入街道人群的背影,低声道,“您…多加小心!黑石城的水,比您想的深!金帐王庭、各大商行、甚至城主府…都不干净!”
陆平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向后轻轻挥了挥,示意知道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黑石城喧嚣而混乱的人流之中。
乌木扎站在旅栈门口,看着陆平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怀里那片冰冷的黑色甲壳碎片,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期待。这位来自东方的药王谷弟子,平静得可怕,也…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