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在沸腾的熔岩河中,寻找一粒冰冷的、沉默的沙子。
他咬紧牙关,颧骨因用力而高高凸起,开始在这片巨大的、如同迷宫般的石碑森林间艰难穿行。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必须极度小心,既要精确判断并远远避开那些散发着浓郁刺目红光、如同活物般
“呼吸”
并扩张着力场的危险区域,又要集中几乎全部精神去仔细分辨每一块石碑在灵枢感知下的细微状态差异。
维持【灵枢感知】对精神力的消耗巨大到可怕,如同在他的脑髓中点燃了一盏不断疯狂抽取生命力的幽蓝魂灯。
精力值(mp)的下降速度清晰可见,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深重的、仿佛要将他拖入永恒沉睡的疲惫感,以及意识的逐渐模糊和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的、不祥的灰色雪花噪点。
一块高达近四米、表面布满了深刻狰狞、仿佛某种巨兽爪痕的黑色巨碑,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刺目的深红光晕,那光芒甚至在碑顶上方凝聚成一个隐约可见、不断无声咆哮的巨型骷髅虚影!
(感知标签:[被撕裂者之怨 - 攻击性极强 - 接近可能触发物理精神双重打击])。
凌夜脸色发白,早早地就改变路线,远远绕开,仿佛那虚影的目光能将他撕裂。
一块斜斜插入黑色沃土、从中拦腰断裂的灰白色墓碑,断裂的横截面处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不断“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如同液态怨恨的能量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腐蚀出小小的坑洼(感知标签:
[破碎灵魂的哀伤 - 持续性强力精神污染 - 长时间停留可能导致理智下降])。
他屏住呼吸,用手臂捂住口鼻,以最快速度低头冲过那片区域,仿佛那无形的哀伤能渗透进他的灵魂。
一块相对矮小、几乎被遗忘在角落的石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绒毛般的诡异苔藓,但苔藓的缝隙之中,却透出无数点细小的、如同无数只恶毒眼睛眨动般的猩红光芒
(感知标签:[被活埋者的窒息诅咒 - 范围性重力场\/迟缓效果 - 难以挣脱])。
凌夜在靠近时突然感到双腿如同陷入了透明的沥青之中,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心脏被无形的压力攥紧,他惊恐地拼命后退,直到退出十几米远,那可怕的沉重感才缓缓消失。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和消耗中缓慢流逝。精力值已经降到了危险的红色区域以下,即将枯竭。
凌夜感到头痛欲裂,视线严重模糊,不得不强行中断了【灵枢感知】。
那令人疯狂的猩红地狱景象瞬间潮水般退去,但墓园本身那种纯粹的、沉重的、广袤的死寂和冰冷,如同褪去了伪装的黑洞,更加清晰而恐怖地碾压上来,几乎要将他最后一点勇气吸走。
他背靠着另一块相对“温和”(只有一层极其稀薄的、如同叹息般的淡红光晕)的石碑,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
他从几乎空掉的背包里,掏出最后几块之前采集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幽光苔藓】,看也不看就胡乱塞进口中,机械地咀嚼着。
那苦涩、冰凉、如同嚼蜡又带着一丝诡异腥气的口感,带来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精力回复,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安慰。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不是游戏中的怪物,而是现实世界IcU病房里那具苍白枯槁、插满管子的躯体;
是妹妹凌晓在签署那份厚厚的“彼岸”协议时,那双强忍泪水、充满绝望与最后一丝希望、却止不住颤抖的手;
是深潜舱外壳上那个冰冷光滑、如同审判印记般的“Ω-09”编号。
他必须找到出路,无论在这虚拟的、绝望的坟场,还是在那个可能更加残酷冰冷的现实。
强烈的执念如同强心针,注入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他猛地睁开眼,再次压榨出最后一丝精神力,重新开启了【灵枢感知】,那令人窒息的猩红世界再次降临。
这一次,他改变了策略。
不再试图盲目地扫描每一块石碑,那无异于自杀。
他将最后残存的力量和注意力,全部投向碑林最边缘、最偏僻、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些地方通常光照最差,能量最稀薄,石碑也更加残破、矮小,常常被巨大的、早已枯死却依然狰狞的树根,或倒塌的巨大石柱所遮挡、掩埋,更容易被任何探索者(包括那些依靠怨念活动的怪物)所忽略。
他艰难地拨开一丛散发着微弱红光、如同无数细密血管般微微蠕动的暗红色藤蔓
(感知标签:[嗜血藤蔓 - 被动攻击 - 触碰可能被吸取生命]),
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散发着浓烈腥臭气味、里面漂浮着苍白肢骸、积满了粘稠腐水的陷阱深坑
(感知标签:[溺亡者之沼 - 强束缚 - 难以挣脱并伴随精神攻击]),
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碑林最西北角的边界。
这里紧挨着墓园那高耸入云、望不到顶、布满尖锐而恶毒的未知符文、散发着无形却强大排斥力的黑色边界墙。
光线在这里几乎消失殆尽,连无处不在的、提供最低限度视野的幽蓝腐苔都变得稀疏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空气更加冰冷凝固,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停止了流动。
就在一面巨大的、爬满了枯死、硬化如同铁丝的藤蔓的边界墙基座阴影里,一块石碑几乎完全被遗忘。
它只有小半截歪斜地插入松软、泥泞的黑色泥土里,露出的部分不足半米高,布满蛛网般密集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尘埃,没有任何苔藓或地衣敢于在上面生长,仿佛连最低等的生命都嫌弃它的死寂。
在灵枢感知那一片疯狂喧嚣的猩红视野里,它就像一片绝对的真空,绝对的虚无!
——没有任何光晕!
不是暗淡的灰色,而是纯粹的、彻底的“无”!
仿佛所有的色彩、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存在感甚至是“虚无”本身,都被它彻底吞噬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拒绝被感知的、死寂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