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站在烽火台下,望着顶层那个被夕阳勾勒出的挺直身影,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一直以为,人鱼公主大抵是温室里的娇花,需要人时时护着。
可今日亲眼见她指尖凝冰刃,以魔法劈开追兵,才真正明白希贝尔那句“她很勇敢”,分量有多重。
“阿木,谢谢你。”
希贝尔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粮,声音里带着暖意,
“等我们安全了,我一定回来帮你打理牧场,还有你的向日葵田。”
阿木摇了摇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
“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南昭小姐......是真厉害,像咱们草原上的雄鹰,不管多大的风雪,都能自己冲出去。”
他抬头望向顶层,南昭正顺着石阶往下走,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淡蓝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像一朵在雪地里倔强绽放的冰花,清丽又坚韧。
南昭走到两人面前,眉眼间带着释然的笑意:
“信号发出去了,埃里克回信说,最快的贝壳船明天一早就到。阿木,你先回牧场吧,这里离边境太近,不安全。”
“我不回去。”
阿木攥紧了手里的柴刀,刀柄被体温焐得温热,
“我得等你们上了船再走。万一那些黑甲兵追来,我这把刀好歹能替你们挡一挡。”
南昭看着他眼里的执拗,没再劝。她知道,此刻任何感谢的话都显得苍白。
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护好身边的人,才不辜负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夜色渐深,风雪又起。烽火台的顶端亮起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穿透风雪,像一座孤零零的灯塔,在茫茫戈壁上指引着方向。
南昭靠在希贝尔肩头,手里捧着阿木刚煮好的热奶茶,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可她的思绪却没停——等回到宫里,她要把莫尔娜的魔法书吃透,学最厉害的防御咒;
要和埃里克一起完善人鱼族的结界,让族人再不受惊扰;
还要让那个三王子知道,她南昭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能站出来,守护自己和所有珍视之人的力量。
她能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她总想为这个美好的世界留下点什么,证明她曾来过。
风在烽火台的缝隙里呼啸,马灯的光忽明忽暗,却照得每个人心里都亮堂堂的。
只要信念不灭,再大的风雪,终会有停歇的一天。
——
天还没亮透,烽火台顶层的风口处,南昭独自伫立着。
寒风卷着细碎的残雪,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她却浑然不觉——掌心还留着昨夜催动“深海低语”时的魔法余温,那股暖意顺着血脉流淌,连带着耳边仿佛都响起了贝壳船破开浪涛的声音。
“在等埃里克大哥吗?”
希贝尔裹着厚厚的羊毛外套走上来,手里捧着两块烤得温热的麦饼,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
“阿木去附近捡枯枝了,说要给咱们煮点热汤,等会儿上船才有劲。”
南昭接过麦饼,咬了一大口。醇厚的麦香混着淡淡的炭火味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心里发暖。
她忽然抬手指向远处的海平面,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光:“你看,那是不是贝壳船的帆?”
希贝尔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晨雾弥漫的海面上,果然有一道淡蓝色的微光在缓缓移动,像浸在水里的珍珠,温润又明亮——
是人鱼族独有的珍珠纱帆!两人瞬间兴奋起来,不约而同地朝着台下大喊:“阿木!船来了!”
阿木正扛着一捆枯枝往回走,听到喊声立刻加快脚步跑过来,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雪粒:
“太好了!总算能安全离开了!”
南昭却没急着下去,她从怀里掏出那本磨得边角发卷的魔法书,指尖飞快地翻动,停在“冰痕追踪”那一页。
书页上的符文在晨光里微微发亮,她指尖凝聚起一缕淡蓝色的魔法,轻轻点在烽火台的石壁上。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冰痕悄然浮现,像极细的银线,嵌在粗糙的石头里。
“这是‘冰痕咒’。”
她解释道,目光锐利而坚定,
“既能留下我们的气息,也能追踪那些士兵的动向。等咱们上了船,我就用魔法放大冰痕,让埃里克的人顺着痕迹找到三王子的营地——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草原上,祸害牧民。”
希贝尔看着她指尖流转的蓝光,看着她说起计划时果断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敬佩。
从前的南昭,使用魔法时总会带着几分犹豫,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可现在的她,每一个决策都干净利落,眼神里的坚定藏不住,早已褪去了最初的青涩,真正有了能扛事的担当。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珍珠纱帆越来越近。
南昭将魔法书仔细收好,拍了拍希贝尔的肩膀:“走吧,该上船了。”
这一次,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公主,而是能为身后人劈开前路的光。
——
埃里克立在贝壳船的船头,银灰色的长发被猎猎海风吹得肆意飞扬,几缕发丝贴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
他紧握着船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着远处那座孤零零的烽火台。
昨晚收到塞莉娅的“深海低语”传音时,他手里的贝壳笔“啪嗒”一声掉在玉桌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召集了最精锐的人鱼战士,驾着族里最快的贝壳船就往这边赶。连向来冲动的亚瑟都被他强按在宫里处理后续,生怕那小子坏了大事。
“殿下,前方发现三王子的巡逻船!”
了望的战士趴在船舷边,声音里带着警惕,手紧紧按着腰间的武器。
埃里克眯起眼,顺着战士指的方向望去。
晨雾尚未散尽的海面上,果然漂着几艘小船,船上的士兵穿着熟悉的黑色盔甲,正鬼鬼祟祟地朝着烽火台的方向张望,显然是在放哨。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掌心瞬间凝聚起深蓝色的魔法光晕,那光芒比海水更沉,比夜空更烈:
“准备战斗!用‘海浪冲击’掀翻他们的船,绝不能让这些杂碎靠近烽火台!”
“是!”
人鱼战士们齐声应和,纷纷跃到船边,尾鳍在海水中用力摆动,激起层层水花。
深蓝色的魔法光芒在海面迅速汇聚,像无数条发光的海蛇,缠绕着、奔腾着。
“起!”
埃里克一声令下,手臂猛地向前挥出。
巨大的海浪应声掀起,如同一堵高耸的水墙,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巡逻船狠狠砸去。
“轰隆——”几声巨响,巡逻船像玩具一样被瞬间掀翻,木板碎裂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
落水的士兵们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拼命想要游向岸边,却被早已等候在水中的人鱼战士们一一制服。
寒光闪过,那些士兵很快就没了动静,只剩下破碎的船板在海面上漂浮。
“继续前进!”
埃里克收起掌心的魔法,目光重新投向烽火台,眼底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他知道,塞莉娅还在那里等着他,多耽搁一秒,她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贝壳船破开浪涛,速度更快了,船头劈开的浪花溅起高高的弧度,像在为他们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