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魔台上,死寂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风在此刻敛了声息,连尘埃都似被无形的力量凝滞在半空,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让在场者呼吸都不由得放轻,生怕一丝声响会打破这诡异的平静,引来未知的惊涛骇浪。
所有弟子都如被施了定身咒的石雕,身躯笔挺地钉在原地,双目圆睁,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微微收缩,眼球像是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死死胶着在半空那片悬浮的画面上。
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只剩下全然的难以置信,仿佛所见之物颠覆了他们毕生的认知,连指尖都在无意识地颤抖,暴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们从未想过,他们敬重的首席大弟子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凌霜华的脸色更是白得像一张薄脆的宣纸,毫无半分血色,连唇瓣都失了红润。
她手中紧攥着本命剑“霜吟”,那柄曾随她叱咤风云的灵剑,此刻却似有千斤之重,让她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震颤,剑身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颤音,如同她此刻紊乱的心绪。
“幻象!这一定是幻象!”
她猛地扬声厉喝,声音划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带着尖锐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台上回荡不休,与她往日的高冷形象大相径庭。
话音未落,一股凛冽的剑气已自她周身勃发而出,如怒海狂涛般席卷开去,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扑空中那对流光溢彩的光翼,势要将这“蛊惑人心”的假象斩碎。
“魔修的卑劣手段,也敢在此班门弄斧,蛊惑人心?!”
凌霜华的声音里翻涌着滔天怒意,更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鄙夷,仿佛多看那画面一眼都是对正道的亵渎。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当那汹涌如潮的剑气触及光翼的瞬间,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琉璃壁障,硬生生被弹了回来!
反弹而回的剑气威力丝毫不减,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直逼台下的弟子们。
千钧一发之际,凌霜华反应极快,手腕急转,再次挥剑拦下,才让那些弟子免于一场无妄之灾,可她衣袖却被余劲扫过,裂出一道清晰的口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楚红绫的身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般,缓缓从虚空里浮现出来。
她眉心处,几道赤金色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开去,细密而诡异,一路延伸至脖颈,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宛如某种神秘而邪恶的图腾,让她原本清丽绝尘的面容凭空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与狰狞,仿佛从九天仙子坠入了九幽炼狱。
“全知之境......从不说谎。”
楚红绫开口,声音却不似往日清脆,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重叠感,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又像是从遥远的九幽地狱深处传来,带着蚀骨的寒意,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让人不由自主地遍体生寒。
许久的沉默之后,一直如雕塑般静立的玉临渊,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步,踏上诛魔台的石阶,每一步落下,都轻得仿佛没有声音,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从容不迫,优雅得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冰冷坚硬的石台,而是云端柔软的白絮。
他身上的衣袍依旧是一袭不染纤尘的雪白,在周围凝重的气氛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方才画面中那个染血的身影,与他没有半分关联,依旧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玉临渊缓缓仰头,目光落在楚红绫身上,嘴角竟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和得仿佛春日微风拂过湖面:
“楚师妹,你被魔气侵体太深,已然神志不清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话音未落,他宽大的衣袖中骤然飞出一道冰蓝色的锁链,那锁链似淬了极寒的锋芒,又带着闪电般的迅捷,划破空气,直刺楚红绫胸口,那凌厉的势头,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温和?
只听“铮——”一声脆响,清越如玉石相击,一柄翠色玉箫陡然横空而出,如灵蛇出洞般精准撞上冰蓝锁链,硬生生将其撞偏了方向,锁链擦着楚红绫的衣袂飞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紧接着,沐清风的身影踏着一只酒葫芦从天而降,宛若谪仙临凡。
他头上的银冠微微歪斜,几缕墨发垂落颊边,似是刚经历过一场酣战,可那双往日总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眸,此刻却清明如星,亮得惊人,不见丝毫迷蒙。
“临渊师侄,当着全宗上下的面便要杀人灭口......这手笔,怕是不太合规矩吧?”
沐清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尾音微微上扬,可那话语间的威严,却如沉雷般压在人心头,让人不敢轻慢。
玉临渊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减,仿佛方才的突袭从未发生,他轻声道:
“沐师叔,您怕是又喝多了。这可不是普通锁链,乃是专门克制邪祟的诛魔链啊。”
沐清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随手拎过腰间的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随即,他手腕一扬,竟将壶中剩余的酒液尽数泼向空中!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酒水甫一接触空气,竟“腾”地一声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青幽幽的火焰,如活物般扑向那道冰蓝色的锁链。
火焰舔舐着锁链,发出“滋滋”的声响,白烟袅袅中,锁链表面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符文——
那赫然是抽魂术的咒印!
台下众弟子见状,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方才的死寂被彻底打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看向玉临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