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慢悠悠喝了口茶,她看到了林文德那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的模样,但没想到他最后问出的竟是这么个简单问题。
她微微一笑,放下茶盏,坦然道:“我还没正式拜师,现在先跟着一位姓崔的先生读书识字。他有空的时候,会顺便指点我写字。平时多是照着字帖自己练习。”
“崔先生?崔不疑?”林文德瞳孔微缩,声音都拔高了些。
“崔先生名叫崔霖,是我小舅的老师,如今住在县城外的温泉庄子上。我也跟着小舅现在也在庄子上住着,小舅跟着学习。崔不疑是谁?这个名字倒有意思。”林兮瑶好奇。
林文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落水县温泉山庄的崔先生,就那位崔先生,就是崔不疑。崔霖,字不疑,取‘霖雨苍生,素志不疑’之意。”
林兮瑶恍然,哦,忘记古人有名有字这回事了。
“竟然是博陵崔氏的子弟!难怪你字进步那么大……”林文德感慨万千,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羡慕,追问道,“你方才说还没拜师?意思是师傅已经有人选了?难道是……崔先生?”
林兮瑶看林文德那羡慕得快要质壁分离的表情,赶紧摆手澄清:“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拜崔先生为师,只是暂居庄子时,得崔先生指点功课。我要拜的是咱们落水县的县令大人为师。”
“什么?!”林文德这次是真的惊得失态了,手中的茶盏差点脱手,茶水都晃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兮瑶,“县令大人?李县令?你要拜他为师?”
林兮瑶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心下嘀咕:三叔你莫非是个隐藏的官迷?听到世家崔氏的先生都没这么激动,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居然就让你失态成这样啦?
林文德连忙稳住茶盏,他是真的被惊到了,也很羡慕嫉妒,哪怕对象是他的亲侄女。
崔先生,他听说过。据说书院的一个夫子曾亲自去拜访过,连门都没进去,门童只推说先生外出访友,归期未定。如此三次皆是如此,那夫子自然是不高兴的,想到其博陵崔氏的出身,也只得说一句世家子傲慢。
至于县令李思大人,林文德震惊的并非他七品县令的身份,而是他另一个在文人圈子更为响亮的名头——琢玉先生。
在他还没考中举人之前,就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琢玉体”楷书,名动京城。据说他还是秀才时,就有人捧着千金求其一字而不可得。后来他考中进士,名次并非前三甲,却硬是凭着一副亲自誊写的字帖,敲开了早已声明不收徒的当代大儒穆老大人的门槛,被破格收为关门弟子。
林文德现在最苦恼的就是自己局限于馆阁体,难以突破。楷书是他最容易能精进的字体,可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书帖和名师指点。这次回书院,老师还提点他,不妨厚着脸皮去求一求县令大人,看能否得其墨宝一二作为临摹范本。毕竟当初老师就是县令大人亲自邀请的山长,与之有几分香火情,这点面子或许还是会给的。只是最近听闻县令大人似乎公务繁忙,山长也不好贸然打扰,只说再缓些时日。
可现在,他这侄女居然轻描淡写地说,要拜这位连山长都要斟酌再三才能开口相求的“琢玉先生”为师?!
这怎能不让他震惊得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