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林晚星感觉自己像是在虚无中漂浮了千万年,没有形体,没有知觉,只有一点微弱的意识星火,在无尽的冰冷中顽强地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那点星火开始汲取到一丝丝微弱的暖流。暖流来自胸口,来自那枚紧贴着她冰冷肌肤、依旧散发着微弱温热的玉佩。如同干涸河床迎来了第一滴春雨,意识开始一点点复苏,感知也逐渐回归。
剧痛。
首先是席卷全身的、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般的剧痛。然后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以及胸腔如同被巨石压住般的窒息感。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尘土味、硝烟味和一种奇特的、像是电路烧焦后的臭氧味。耳边是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她动了动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也确认了自己还活着。
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记忆如同破碎的冰片,艰难地拼接——落星山、山洞、巨大的“星枢”、“三爷”、爆炸、刺眼的白光、陆震霆最后的怒吼……
震霆!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脑海!她猛地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她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强迫自己冷静,慢慢适应着光线和疼痛,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狭窄的、被巨石半掩埋的缝隙。微光从石头的缝隙透进来,勉强能看清周围。她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石灰和碎石,但幸运的是,似乎没有致命的压伤。怀里的那个特制保管箱居然还在,虽然凹下去一大块,但依旧坚固地锁着,里面的“星盘”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是爆炸的冲击波将她掀飞,恰好卡在了这个缝隙里,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吗?
那震霆呢?女保卫干事呢?还有那个“三爷”……
恐惧和担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比身体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调动那微乎其微的“灵觉”。精神力几乎枯竭,灵泉也仿佛陷入了沉寂,回应她的只有细微的涟漪。
但就是这细微的涟漪,让她感知到了缝隙外的一些情况。
能量场……极其混乱而狂暴的能量场残留,如同风暴过后的疮痍,提醒着之前那场爆炸的可怕。生命气息……非常微弱,散布在周围,有的在迅速消逝,有的则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坚持着。
她无法分辨谁是谁。
必须出去!必须找到他!
求生的欲望和对陆震霆的担忧给了她力量。她咬着牙,忍着剧痛,开始一点点清理身边的碎石,试图扩大缝隙,爬出去。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挪动都像是酷刑。汗水混着血水和灰尘糊满了她的脸,指甲在扒拉石块时翻裂出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清理出了一条勉强能容她通过的缝隙。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爬了出去。
外面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原本巨大的溶洞已经完全坍塌了!巨大的钟乳石断裂砸落,将一切都掩埋在下方,只剩下一些残破的金属仪器碎片和烧焦的痕迹,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过那个名为“星枢”的奇迹或者说噩梦。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未散尽的能量尘埃和死亡的气息。一些穿着黑色劲装或军装的尸体被压在巨石下,形态各异,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没有看到“三爷”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女保卫干事。
她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终于,在靠近原来洞口方向的一堆乱石旁,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穿着残破军装的身影!
是陆震霆!
他半个身子被一块巨大的岩石压住,满脸血污,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仿佛已经……
“不——!”林晚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巨大的恐惧让她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她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
极其微弱,但还有一丝热气!
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席卷了她!他还活着,但伤势极重!必须立刻救他出来!
她看着那块巨大的岩石,几乎绝望。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搬动!
怎么办?怎么办?!
她猛地看向怀中的保管箱。星盘!能量!既然星盘能引动那么庞大的能量,或许……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打开已经变形的保管箱,取出了那个青铜星盘。
她将星盘紧紧握在手中,再次集中起那残存无几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沟通着灵泉,将自己最后的意志疯狂地注入其中——救他!救他!救他!
或许是她的意志太过强烈,或许是星盘本身就具有某种回应生命渴望的特性,又或许是周围残留的混乱能量被引动……
星盘再次发出了微光,但这一次,光芒不再冰冷精密,而是变得异常柔和,如同月辉般洒落在陆震霆被压住的身体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块巨大的岩石,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 gently 托起了一点点!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缝隙,但足以让林晚星看到希望!
她扔掉星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陆震霆的肩膀,拼命将他往外拖!
剧痛让陆震霆在昏迷中发出无意识的闷哼,但身体终于被一点点地从巨石下拖了出来!
就在他被完全拖出的瞬间——
星盘的光芒骤然熄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块巨石也轰然落回原位,地面都为之一震。
林晚星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几乎再次虚脱。但她顾不上自己,连忙爬过去检查陆震霆的伤势。
他的左腿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已经骨折。身上多处外伤,失血严重,气息微弱得可怕。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这样的伤势,在这荒山野岭,如果没有及时救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水……她需要水清理伤口……还有,止血……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水壶早已不知去向。绝望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胸口玉佩再次传来微弱的温热,一丝极其细微的、清凉的能量缓缓流入她几乎干涸的经脉。
灵泉……还没有完全枯竭!
她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丝微弱的力量,将其汇聚在指尖,然后轻轻覆盖在陆震霆最严重的几处伤口上。
能量所过之处,流血似乎减缓了一些,伤口边缘的组织的生机也被微微激发。效果远不如从前,但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过程,压榨着自己最后的精神力,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进行着绝望的祈祷。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就在林晚星感觉自己也要油尽灯枯之时——
远处隐约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还有犬吠声和人员的呼喊声!
搜救的队伍到了!
林晚星的心中瞬间涌起巨大的狂喜和酸楚,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艰难地抬起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力地挥舞着……
几分钟后,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和李教导员的身影出现在了坍塌的洞口,看到了这惨烈而令人心碎的一幕。
“团长!嫂子!”李教导员虎目含泪,带着人疯狂地冲了过来……
……
军区医院,特护病房。
林晚星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洁白的病床上。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处理,虽然依旧疼痛,但已经好了很多。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带来一丝安宁的假象。
她猛地坐起,牵扯到伤口也顾不得,急切地看向旁边病床。
陆震霆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插着管子,连接着各种监控仪器,脸色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许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他怎么样?”林晚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医生转过身,是张院长。他脸色凝重,但带着一丝宽慰:“晚星同志,你醒了?放心,陆团长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左腿骨折,多处软组织挫裂伤,脑震荡,失血过多,需要很长时间恢复,但……总算挺过来了。”
林晚星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回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没事了……他挺过来了……
“其他人呢?”她哽咽着问。
张院长的脸色黯淡了下去,沉重地摇了摇头:“小孙(女保卫干事)……牺牲了。进去的突击队员,伤亡很大。敌人那边,几乎全军覆没,但没有找到那个戴白面具的首脑,可能被炸碎了,也可能……跑了。”
跑了?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那个“三爷”,那样可怕的存在,真的会那么容易死吗?
“那……那个仪器呢?”她想起那可怕的“星枢”。
“山洞完全坍塌了,清理工作极其困难和危险,目前还没有发现完整的残骸,只有一些无法辨认的金属碎片。”张院长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影响太大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陈老在李教导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老人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陈老看着两人,眼中满是痛惜和后怕,“这次你们立了大功,也吃了大苦头。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走到林晚星床边,压低了些声音:“你发现并送回来的那个‘星盘’,非常重要,已经由绝对可靠的同志接管,正在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你提供的关于‘能量潮汐’和‘星路’的信息,也为我们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晚星啊,好好掌握你的能力,未来……可能更需要你。”
林晚星默默地点了点头。经此一役,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和面对的危险。
陈老又看了看昏迷的陆震霆,嘱咐张院长全力救治,便和李教导员先行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晚星看着旁边病床上陆震霆安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星枢”被毁了,“三爷”生死不明,但“寻古会”的根基真的动摇了吗?那个隐藏在文化局的郑耀先呢?还有其他隐藏在暗处的棋子呢?
她总觉得,事情远未结束。那场爆炸,或许并非终结,而只是一个更宏大、更黑暗序幕的开启。
就在她沉思之际,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护士领着一位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像是机关干部的男人走了进来。
“林晚星同志是吗?”男人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出示了一下工作证,“我是市文化局办公室的,姓王。听说您和陆团长受伤住院了,郑耀先科长非常关心,特地委托我送来一些营养品,表示慰问。”
郑耀先?!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居然还敢派人来?!是在试探?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挑衅?!
她看着那人放在床头柜上的几盒营养品,在她的“灵觉”感知下,那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但这看似正常的慰问,却比任何明显的恶意都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暗处的棋手,显然并未因为落星山的失败而收手。
新一轮的较量,或许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再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