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淮水南岸的重镇。自接到郯县指令后,城内的气氛就从单纯的防守转为一种躁动的进攻欲望。
“军师将令已至!”张飞声如洪钟,将糜兰的手令拍在案上,环视着堂内的太史慈及其他将领,“大哥和军师要咱们在这边搞出点大动静,给舒县解围!俺老张守家,子义,这出击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太史慈抱拳,目光锐利如鹰:“翼德放心,慈必不辱命!”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城中守军及张飞部曲中挑选出三千精锐。这支部队构成复杂却极具战斗力:其中有千余是太史慈自带来的北海旧部,弓马娴熟;有数百是张飞拨给的幽燕老卒,悍勇善战;还有千余是熟悉庐江西部地形的本地劲卒。他们轻装简从,只携带十日干粮和充足的箭矢,目标是速度与突然性。
临行前,太史慈与张飞约定了联络方式和信号,一旦后方有变或周瑜主力西调,张飞便需出兵接应。
三千精锐,如同蛰伏已久的猛虎,悄然离开寿春,不是向东直面周瑜兵锋,而是折向西南,如同一柄淬火的利剑,直插庐江郡空虚的腹地!
庐江郡西部,名义上已归附孙策,但统治根基极为浅薄。孙策主力东进攻打舒县,周瑜又抽调兵力围城,留守各地的多是新附的降卒或战斗力不强的郡国兵,分散在各处城邑,彼此难以呼应。太史慈抓住了这个致命弱点。
阳泉是庐江西部的一个小县,城矮池浅。县令是孙策新委任的,手下仅有数百兵丁。他万万没想到,战火会从东北方向的寿春突然烧到这里。
黄昏时分,太史慈军前锋斥候已摸清了城外哨卡。是夜,月黑风高。太史慈亲率百余名敢死之士,悄无声息地潜至城墙下,用飞钩绳索悄然攀上。解决掉昏昏欲睡的哨兵后,他们迅速打开城门。
城外等候的主力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城内守军猝不及防,许多人在睡梦中就成了俘虏。战斗几乎在半个时辰内结束。太史慈下令打开府库,将部分粮秣分给当地百姓,其余充作军资,并一把火烧掉了县衙和武库。旋即,在黎明到来前,全军迅速撤离,只留下一座浓烟滚滚、陷入混乱的空城。
另一处六安城,守军约有一千五百人,有所戒备。太史慈兵临城下,并未强攻。他让部队偃旗息鼓,藏于城外山林,只派小股骑兵诱敌。
守将见敌军人数似乎不多,又贪功心切,率千余人出城追击。结果被太史慈引入预设的伏击圈。伏兵四起,箭如雨下。太史慈一马当先,直取守将,不到三合便将其刺于马下。出城敌军大部被歼,残兵逃回六安,城门却再也不敢打开。
太史慈也不恋战,趁敌丧胆,绕城而过,继续向下一个目标挺进。
军事打击的同时,太史慈更注重政治攻势。他广泛接触庐江西部地区对孙策强征服役、征收重税政策不满的地方豪强和宗帅。
在舒城附近,太史慈会见了一位颇有影响力的陈姓宗帅。此人族中子弟在山中营生时被孙策军所袭,伤亡甚多,怀恨在心。
“孙伯符恃强凌弱,非仁主也!刘豫州仁德布于四海,今遣慈至此,正是为尔等申张正义,共抗暴虐!”太史慷慨陈词,并赠以兵甲粮草。
陈姓宗帅大喜,当即召集族中子弟及佃户数百人,起兵响应,四处袭击孙策军的粮队和信使。
类似的情况在多地发生。太史慈以其勇武和刘备的“仁德”之名,很快在身边聚集起一支数千人的地方武装力量。这些力量虽装备训练较差,但熟悉地形,来去如风,极大地扩大了骚乱的范围,使得孙策在庐江西部的统治几乎陷入瘫痪。烽火在各处点燃,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舒县前线的周瑜大营。
舒县周瑜大营。
周瑜一如既往的从容优雅,但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舒县守军的顽强超出预期,攻城进展缓慢。如今,后方传来的消息更是糟糕。
“都督!六安急报!太史慈军攻破阳泉后,现身六安,伏击王都尉所部,王都尉战死!”
“报!灊县附近出现大批乱民,袭击粮队,护送粮草的李军侯下落不明!”
“报!舒城陈氏反了,打出刘字旗号,与太史慈勾结!”
谋士和将领们面露忧色。老将程普沉声道:“公瑾,太史子义骁勇异常,如今深入我后方,煽风点火,各地守军人心惶惶,粮道频频遇袭。长此以往,恐动摇军心啊!”
周瑜凝视着地图上那片突然变得烽烟四起的区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并未像寻常将领那样暴怒或惊慌,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太史子义,真乃虎将也。刘备有此臂助,幸甚。糜兰此策,攻我所必救,确是高手。”
他瞬间看清了局势:太史慈的目的不是占领城池,而是破坏和牵制。若置之不理,后方将彻底糜烂,围城大军有断粮之危。若分重兵清剿,太史慈必然利用机动力周旋,舒县攻城兵力将被大大削弱,甚至可能前功尽弃。
片刻沉吟后,周瑜做出了决策,清晰而果断:
“董袭将军听令!”
“末将在!”猛将董袭出列。
“命你率本部三千精锐,另调两千丹阳兵,共计五千人马,即刻西进!你的任务不是与太史慈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盯死他!保护主要粮道,清剿依附他的乱民,压缩其活动空间,迫其与我决战,或将其逐回寿春!”
“末将领命!”董袭慨然应诺,他性格刚猛,正适合执行这种追击清剿任务。
“传令豫章太守孙贲,命其加强鄱阳湖周边戒备,严防张飞从寿春方向出兵策应。并抽调部分兵力,北上进入庐江郡南部,清剿乱党,稳固地方。”
“加派斥候游骑,扩大舒县大营外围警戒范围,严防太史慈或张飞派出小股部队渗透骚扰。”
“给围城各部传令,攻势暂缓,加强营垒,防止城内守军趁势反扑。”
周瑜的应对,可谓老辣。他没有被太史慈牵着鼻子走,分散兵力去救火,而是派出一支足够强大的机动兵团——董袭部去专门应对,既保护了要害,又尽可能保持了围城主力的完整性。这是一场主帅之间的隔空博弈。
董袭率五千生力军西进,很快与太史慈的部队发生了接触。
一场激烈的追逐与反制战在庐江西部的山川丘陵间展开。
董袭勇猛善战,兵力占优,一心寻求与太史慈决战。但太史慈牢记使命,绝不轻易与董袭硬拼。他利用部队的机动性和对地形的逐渐熟悉,与董袭玩起了“躲猫猫”。
一次,董袭得到情报,猛扑太史慈可能藏身的山谷,却扑了个空,反而被太史慈绕到侧后,袭击了他的后勤小队。
又一次,太史慈佯装攻打一座小城,引诱董袭来援,却在半路设下伏击,以强弓劲弩给了董袭先头部队一顿痛击,待其主力赶到,又迅速撤离。
太史慈的行踪飘忽不定,时而聚合兵力猛击一点,时而化整为零四处骚扰。董袭空有力量,却像是重拳打在棉花上,屡屡扑空,疲于奔命,士气不免受挫。
然而,董袭的到来也确实极大地限制了太史慈的活动。主要的粮道在他的保护下变得安全了许多,那些起事的豪强在正规军的清剿下,有的被镇压,有的则转入地下,不敢再明目张胆。太史慈无法再像初期那样轻易攻掠城池,行动变得愈发艰难和危险。
双方进入了一种动态的平衡:太史慈无法彻底切断周瑜的后路,但周瑜也无法消灭或赶走太史慈这支插入肋部的尖刀。庐江西部的烽烟并未熄灭,只是从燎原之火变成了地下的暗火与间歇性的爆发。
太史慈时常站在高坡上,遥望东方舒县方向。他知道,自己每在这里拖住董袭五千兵马,每让周瑜的后方不得安宁,就是在为浴血奋战的舒县守军争取一丝生机,就是在为郯县的糜兰军师创造更大的战略空间。
这场侧翼的烽火,以其独特的方式,顽强地燃烧着,成为整个江淮战局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牵动着江东小霸王和美周郎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