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焱的直接发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石子,打破了石窟内短暂的安宁。岩浆池翻滚的咕嘟声似乎也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陈风和炎珂的心瞬间提起,紧张地看向林昊,又看向赵焱。巡天司的援手之恩固然重要,但令牌之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轻易泄露。
林昊躺在石台上,虚弱地喘息着,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赵焱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机锋。玄云宗覆灭是事实,但如何解释他们深入此地的原因,以及暗夜追杀的理由,却需要慎之又慎。全盘托出令牌之事,无异于引火烧身;但若完全虚构,又难以取信于巡天司这等专业机构,反而可能引来猜忌。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显得更加虚弱,这才用沙哑断续的声音缓缓开口,半真半假地答道:“多……多谢赵前辈……关心。玄云宗……确已遭影狱毒手……宗门上下……死伤惨重……我与陈师兄、炎师妹……奉师尊之命,护送一件……宗门传承重宝……突围……欲前往……北境‘流云剑宗’求援……”
他刻意将“令牌”模糊为“宗门传承重宝”,将目的地指向与玄云宗素有交情的流云剑宗,合情合理。同时,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洞穴深处,继续道:“不料……途中被影狱和暗夜的人马追杀……误入一处……古传送阵……被传送到这沼泽附近……慌不择路……才逃至此地……那暗夜杀手……想必是为了那件重宝而来……”
他言辞恳切,语气虚弱,将大部分真相说出,只隐去了“寂灭玄宗令牌”的具体信息和“九转还魂草”的真实目的,并将传送至此说成“误入”和“慌不择路”,完美地解释了当前的困境。
赵焱目光如炬,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弓臂上轻轻敲击,看不出信还是不信。石重则皱紧眉头,似乎在判断这说法的合理性。苏芸则更关注林昊的身体状态,见他气息虽然微弱但平稳,才稍稍放心。
“流云剑宗?”赵焱沉吟道,“据此地万里之遥,途中险阻重重。你们三人如今状态,如何能到?” 他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可行性。
陈风适时接口,声音沉痛:“前辈明鉴!我等也知希望渺茫……但师门重托在身,纵然粉身碎骨,也需尽力一试!如今林师弟重伤,前路漫漫,暗夜贼子恐怕仍在左近……唉!” 他长叹一声,充满了无奈与决绝,情绪真挚,令人动容。
这时,苏芸轻声开口,将话题引开,也算是为林昊等人解围:“赵师兄,林道友伤势极重,虽暂时稳定,但道基之伤非比寻常,需静心调养,实在不宜长途跋涉。当务之急,是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让他稳固伤势再从长计议。” 她作为医者,此言合情合理。
赵焱看了苏芸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追问“重宝”细节,转而问道:“既如此,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这黑水沼泽绝非久留之地。暗夜的人虽暂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此地环境恶劣,于疗伤无益。”
石重瓮声瓮气地补充道:“没错!这鬼地方鸟不拉屎,除了这个破洞,就没个像样的落脚地!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吧?”
陈风与炎珂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寻找九转还魂草,但如今深陷绝地,强敌环伺,林昊伤势未明,原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林昊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洞穴深处那翻滚的岩浆池,以及岩壁上模糊的刻痕,虚弱地问道:“苏仙子……方才提及……此地似有古修遗留?这些刻痕……不知……可否解读?或许……有离开此地的……线索?”
他将希望寄托于此地的未知之上,既是为了转移话题,也是真心想寻找一线生机。毕竟,能在此等绝地开辟洞府的古修,绝非寻常之辈,或许真留有后路。
苏芸闻言,美眸一亮,点头道:“林道友所言极是。我方才粗略查看,这些刻痕年代极为久远,记载的是一种利用地火纯阳修炼的秘术残篇,或许还有其他信息。待我恢复些许,再仔细研读一番。” 她之前消耗过大,此刻确实无力深究。
赵焱也看向那些刻痕,若有所思:“古修遗迹……或许真有一线希望。石兄,我们再去洞口和四周仔细探查一番,看看有无其他暗道或线索。苏师妹,你抓紧时间恢复。陈道友,炎道友,你们也尽快疗伤。一个时辰后,我们再议去留。”
分工明确,雷厉风行。赵焱和石重立刻起身,再次仔细探查起石窟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岩浆池附近和那些岩壁刻痕,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苏芸则服下丹药,闭目凝神,加速恢复。陈风和炎珂也深知时间宝贵,立刻继续运功疗伤。
石窟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岩浆翻滚的声音和众人均匀的呼吸声。林昊躺在石台上,虽然身体依旧如同灌铅般沉重,剧痛阵阵袭来,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他内视着那盏摇曳的“心灯”,感受着体内那种脆弱的平衡。寂灭令牌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和底牌,也是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源。巡天司的出现,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眼下,他们确实提供了暂时的庇护。
“必须尽快恢复一丝行动力……”林昊心中暗道。他将微弱的意念集中在那盏“心灯”上,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引导那被平衡的力量,一丝丝地温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蚂蚁搬家,但每完成一丝,他对身体的掌控便强上一分。他不再是被动地等待救援,而是开始主动地、艰难地修复自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苏芸率先睁开眼,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她起身再次走到岩壁前,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光晕,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刻痕,神情专注。这一次,她看得更加仔细。
赵焱和石重也探查完毕,回到石窟中央,对着苏芸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出口或暗道。
“苏师妹,如何?”赵焱问道。
苏芸凝视着刻痕,秀眉微蹙,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些刻痕……除了那‘地火凝魂术’的残诀,似乎还隐晦地提到了……一处名为‘烬土之墟’的地方……”
“烬土之墟?”众人皆是一愣,从未听过此地名。
“刻痕模糊,语焉不详。”苏芸继续解读,“只言片语间,似乎提及那‘烬土之墟’位于沼泽极深之处,是上古一战留下的废墟,蕴含大恐怖,也藏有大机缘……并提到……此地岩浆池深处,似有一道暗流,或许……能通往那片区域附近……”
岩浆池深处的暗流?通往一个听起来就无比凶险的上古废墟?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这听起来,不像是一条生路,反而更像是一条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