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创伤需要时间抚平,阵亡者的名录被刻上石碑,矗立在镇荒城中心广场,供后人瞻仰追思。破损的房屋在军民协力下逐步修缮,被战火蹂躏的田野也开始重新孕育生机。但在悲伤与重建之外,一股前所未有的活力与自信,也在林谷的血液中涌动。击退邢国十万大军的壮举,如同一次淬火,将林谷这块粗胚锻造得更加坚韧,也为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丰厚“遗产”。
内城指挥所,依旧是那间略显简陋的厅堂,但此刻汇聚于此的核心成员们,眉宇间少了战争期间的凝重,多了几分开拓者的昂扬。面前摊开的,不仅是各部门根据战后复盘草拟的发展规划,还有一份由周谨汇总的、关于“战争遗产”的初步评估报告。
林凡没有急于讨论规划细节,而是先让周谨宣读了这份报告。
“其一,战争赔偿。”周谨的声音清晰平稳,“根据协议,邢国需赔付黄金两千两,精铁十万斤,战马五百匹,粮草五万石。首批五百两黄金已于日前送达,其余部分按约分期支付。”
他顿了顿,看向林凡,语气转为谨慎:“然,谷主明鉴,邢国新败于我军,又面临潞国东侵,国内必有主战派不甘,财政亦必然吃紧。后续赔付,尤其是大宗物资,恐会拖延、克扣,甚至寻衅抵赖。对此,我们需有预案。”
林凡颔首,这正是他心中所虑。“邢国之信,不可全恃。首批黄金,优先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犒赏有功人员及民生急用。后续赔付,我们既要积极追索,通过韩庐的安全院向邢国施压,也不能将发展之基完全寄托于此。规划中依赖赔偿物资的部分,需制定替代方案,立足自身。”
“其二,领土与人口。”周谨继续道,“胥犴退兵至黑水河,河以西至我镇荒城下,原属于邢国边陲缓冲地带的大量无主荒地、三个废弃戍堡以及散布其间的十余个小型村落,已事实纳入我控制范围。初步统计,新增可控土地约两百顷,人口增加近三千人。此地虽经战火,但土地肥沃,水源尚可,极具开发潜力。”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土地和人口,是势力根基所在。这片区域的纳入,使得林谷的战略纵深大大增加,不再是紧贴边境的狭长地带。
“机遇亦是挑战,”孙焕接口道,“新附之民,人心未定,需妥善安置,使其归心。新增土地,需尽快厘清地契,规划屯田或分配。那三个戍堡,位置关键,需立刻派兵驻守,并逐步改建为前沿哨站和物资中转点。内政院和军枢院需紧密协作。”
“其三,声望。”周谨最后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昂,“‘林谷’之名,经此一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周边势力,从安平邑到更远的邦国,皆已听闻我等以数千之众,力抗邢国十万大军并迫其签盟之事。商队往来间,流民投奔者,日益增多。此无形之资产,价值不可估量。”
声望,意味着影响力,意味着更多的合作可能,也意味着更少的无端挑衅。
林凡环视众人,沉声道:“周谨所言,句句在理。赔偿是变量,不可尽信;土地与人口是根基,需全力经营;声望是东风,要善加利用。我们之前的规划,多基于战前格局和战时应急,如今形势大变,遗产在前,我们的眼光和步伐,也需跟上。”
他拿起墨离提交的工程院规划:“工程院计划修复和扩建城防工事,这很有必要。但现在,我们的防线需要前移。除了加固镇荒城,那三个前沿戍堡的改造和防御体系建设,应列为优先。所需建材,可部分取自黑水河沿岸,不必完全依赖后方运输。”
墨离立刻记下:“明白,我即刻调整方案,优先勘察戍堡,设计改造图纸。”
林凡又看向阿竹的商舆司规划:“商贸重建,不能只盯着挽回损失。要利用声望提升的契机,主动出击。安平邑方向要加深合作,同时,尝试绕过彩云城,与更南方的‘曲沃’、‘河西’等地建立直接贸易路线。我们有的,不仅是铁器,还有纸张、琉璃、以及未来的更多‘格物’产品。要将林谷的商路,织成一张网。”
阿竹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属下明白!正好利用邢国赔付的部分黄金作为启动资金,组织一支精干商队,携带特色产品,南下开拓!”
对于阿木的农桑院规划,林凡指示:“新纳入的土地,是重中之重。内政院要配合,尽快完成人口登记和土地丈量。采取鼓励垦荒政策,头三年减免税赋,提供粮种和农具借贷。要在最快时间内,让这片土地产出粮食,养活新增人口,并反哺核心区。”
阿木重重答应。
铁叔的军枢院规划侧重于军队整编和训练,林凡补充道:“军队规模要适度扩大,但重心应放在质量提升和结构优化上。孙铮的讲武堂要扩大招生,培养更多合格军官。新兵训练要融入实战经验。另外,组建一支常备的、快速反应的机动部队,驻防于前沿戍堡,应对边境突发情况。”
最后,他看向韩庐和墨恒:“安全院的情报网络,要随着领土扩张而延伸。重点监控邢国动向,尤其是其对赔付协议的执行情况和国内政治风向。同时,对彩云城,不能放松警惕。格物院的任务最重,‘雷火’的改进是最高优先级,但其他基础研究,如水利、农具、医疗,同样关乎民生根本,不可偏废。”
会议的气氛热烈而务实,众人根据“战争遗产”带来的新变量,对原有规划进行着激烈的讨论和调整。一幅更加宏大、更加精细的发展蓝图,在思想的碰撞中逐渐清晰。
林凡听着众人的发言,心中感慨。战争是破坏,但也打破了旧有的桎梏,催生了新的秩序和机遇。林谷用鲜血换来的,不仅仅是生存,更是一个可以按照自己意志描绘未来的画布。
“诸位,”林凡最后总结,声音坚定,“遗产已然在手,能否将其转化为林谷腾飞的基石,在于我等接下来的作为。规划调整后,各部门需制定详细时间表与责任清单,内政院统筹督办。我们要让世人看到,林谷不仅能战而胜之,更能战后而强!”
新的征程,伴随着对战争遗产的消化与运用,正式开启。林谷这艘航船,在经历惊涛骇浪之后,正调整风帆,向着更广阔的天地,稳健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