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洒下细碎光斑。沈清辞正对镜梳妆,云袖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一支新制的赤金点翠步摇,流苏轻晃,映得镜中容颜越发清丽绝俗。
“小姐今日气色真好。”云袖轻声赞叹,手中玉梳细细理顺墨黑长发。
沈清辞唇角微扬,目光掠过妆台上那枚玄铁兵符。自那夜应下婚事后,她与夜君离虽未再见面,却日日能收到他差人送来的小物件——有时是酥山坊新制的点心,有时是兵书孤本,昨夜更送来一柄镶嵌宝石的匕首,说是给她防身。
“今日春狩,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她起身,任由云袖为她系上绯色骑装。
“都按小姐吩咐准备齐全了。”云袖压低声音,“暗卫来报,赵家小姐昨夜与北戎使团的人密会至子时。”
沈清辞眸光微冷,正要开口,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沈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宫中来人了,请您速去前厅接旨!”
她与云袖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前厅内,镇国公沈毅已穿戴整齐等候,见女儿到来,神色复杂地低声道:“是黄门内侍,带着圣旨。”
话音刚落,便见一队身着宫装的内侍缓步而入,为首的老内侍手捧明黄圣旨,面色肃穆。更令沈清辞意外的是,夜君离竟也随行在侧,今日他未着戎装,一袭墨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见她看来,微微颔首。
“圣旨到——镇国公府众人接旨!”
沈毅率先跪下,沈清辞紧随其后,余光瞥见柳姨娘与沈若薇也匆匆赶来,跪在后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老内侍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兹闻镇国公沈毅之女沈清辞,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摄政王夜君离,年已逾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沈清辞待字闺中,与摄政王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摄政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圣旨念毕,满堂寂静。沈清辞垂眸,能感受到身后沈若薇那几乎要刺穿她的目光。
“臣女接旨,谢陛下隆恩。”她恭敬叩首,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老内侍顿时换了笑脸,躬身道:“恭喜县主,贺喜县主!陛下特意吩咐,这赐婚圣旨要在春狩前宣读,也好让县主双喜临门。”
夜君离上前一步,向沈毅行礼:“国公爷。”
沈毅神色复杂,却仍还礼:“王爷。”
“本王已请陛下准许,今日便下聘礼。”夜君离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喧闹声。只见一队侍卫抬着数十个朱漆木箱鱼贯而入,箱盖开启,珠光宝气几乎晃花了人眼——东海明珠、翡翠玉器、古玩字画、绫罗绸缎,琳琅满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一箱兵书,皆是孤本珍品,另一箱则装着各式精巧兵器,从匕首到软剑,无一不是精品。
沈清辞心中微动,知他这是投其所好。
“这...”沈毅也被这阵仗惊住,“王爷太过破费了。”
“应当的。”夜君离目光转向沈清辞,虽未多言,却已道尽千言万语。
柳姨娘强笑着上前:“这般大喜事,该好好庆贺才是...”话未说完,便被沈毅打断:
“春狩在即,一切从简。”他看向夜君离,“王爷若无其他事,小女还需准备春狩事宜。”
逐客之意明显,夜君离却不恼,只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春狩见。”
待他离去,前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沈若薇再也按捺不住,尖声道:“姐姐真是好手段,不过是个县主,竟能攀上摄政王!”
“住口!”沈毅厉声呵斥,“圣旨已下,从此清辞便是准摄政王妃,岂容你放肆!”
柳姨娘忙拉过女儿,赔笑道:“老爷息怒,若薇也是替姐姐高兴...”说着暗中掐了沈若薇一把。
沈清辞冷眼旁观,心中清明。她向父亲行礼:“父亲,女儿先去准备春狩了。”
沈毅望着女儿,终是长叹一声:“去吧。切记,今日春狩,万事小心。”
回到院中,还未坐定,便听云袖来报各府贺礼陆续送到。不过半个时辰,院中便堆满了锦盒礼箱。
“小姐,这是靖王府送来的。”云袖捧上一个紫檀木盒,面色古怪。
沈清辞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金镶玉鸾钗,做工精致,却莫名透着几分哀怨之气。她冷笑一声,将木盒合上:“退回去。”
“可这...”
“就说本县主不敢收外男之礼。”她语气淡漠,“特别是已有婚约在身。”
云袖会意,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赵府可送了礼来?”
“尚未。”云袖摇头,“倒是听说赵小姐得知赐婚消息后,在府中发了好大的脾气。”
沈清辞唇角微勾:“意料之中。”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放的桃花,心思却已飘向即将到来的春狩。赐婚圣旨已下,她与夜君离的婚事昭告天下,赵家父女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云袖悄声道,“暗卫传来消息,北戎使团今早已抵达皇家猎场。”
沈清辞眸光一凛:“告诉暗卫,按原计划行事。”
日上三竿时,镇国公府车队向着城郊猎场出发。马车行经街道,沈清辞能听见外面百姓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清平县主被赐婚给摄政王了!”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这下看谁还敢小瞧镇国公府...”
她轻轻掀起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两旁竟有不少百姓自发围观,见她露面,纷纷欢呼。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命运已与这个王朝紧密相连。
皇家猎场位于京城西郊,依山傍水,气势恢宏。沈清辞刚下马车,便见夜君离迎了上来。他今日换了一身玄色骑装,金线绣着暗纹,更显英挺。
“王爷。”她微微颔首。
他伸手虚扶她下马车,低声道:“圣旨已下,你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她抬眼,见他眸中带着几分戏谑,不由莞尔:“那依王爷之见,该如何称呼?”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唤我君离便可。”
温热气息拂过耳畔,沈清辞耳根微热,却从善如流:“君离。”
二字出口,竟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前世便该如此唤他。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赵飞燕策马而至,见到二人亲近姿态,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清平县主好大的架子,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沈清辞淡然转身:“本县主按时辰到达,何来让众人等候之说?”
赵飞燕被她一句话噎住,正要发作,忽听号角长鸣——皇帝驾到了。
众人忙整衣肃容,列队相迎。年轻皇帝一身明黄骑装,神采飞扬,目光扫过众人,在沈清辞与夜君离身上略作停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日春狩,不必拘礼。”皇帝扬声道,“朕特意请来北戎使团,以彰两国友好。望诸位尽情驰骋,猎得头彩者,朕重重有赏!”
众人齐声谢恩。沈清抬眸,恰好对上北戎使团中一道阴冷的目光——那是个身着戎装的中年男子,据暗卫消息,此人是北戎大将军呼延灼。
夜君离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在她身前:“小心呼延灼。”
“我知道。”她轻声应道,指尖轻轻拂过腰间软剑。
狩猎开始,号角再响,众人策马入林。沈清辞挽弓搭箭,目光如炬。她知道,这场春狩,注定不会平静。
而她的命运,从接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起,已踏上全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