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宫墙上的灯火次第亮起,将沈清辞的身影拉得细长。她站在慈宁宫外的汉白玉栏杆前,望着远处宫门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匕首。
“小姐,摄政王已经点兵出城了。”青黛悄步上前,将一件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宫中各处都已加强戒备,靖王的余党正在清剿中。”
沈清辞微微颔首,目光仍凝望着远方:“叛军营地距此不过三十里,夜袭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
她未尽的话语消散在夜风里。前世此时,萧煜的叛军势如破竹,连破三城,直到三个月后才被镇压。这一世因她的干预,局势已然不同,但叛军的实力仍不可小觑。
“小姐是在担心王爷?”青黛轻声问道。
沈清辞转身,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传令下去,我要出宫。”
“此时出宫?”青黛惊呼,“宫中尚未完全安定,若是...”
“正是因未安定,才要出去。”沈清辞眸光清冷,“萧煜在京城经营多年,岂会只在宫中布局?我要亲自去查他在城中的暗桩。”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驶出宫门,融入京城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京城外二十里处的黑风岭,夜君离率领的三千精兵正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林间小道上。
“王爷,前方三里就是叛军大营。”副将压低声音禀报,“探子回报,他们似乎已经有所防备,营地外围的巡逻比平日密集了许多。”
夜君离抬手示意全军止步,玄色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看来萧煜被擒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会不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副将皱眉。
夜君离眸光一凛:“传令下去,改变原定路线,从西侧悬崖绕行。”
“悬崖?”副将一惊,“那里地势险要,大军难以通行啊!”
“正因如此,叛军才不会设防。”夜君离语气笃定,“挑选三百精锐随我先行,其余人马按兵不动,待我信号为令。”
不多时,三百精兵在夜君离的率领下,如鬼魅般潜行至西侧悬崖。崖壁陡峭,几乎垂直而下,下方正是叛军营地的粮草重地。
“王爷,这...”副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面露难色。
夜君离却不言语,从怀中取出一捆特制的绳索,末端带着精钢打造的飞爪。他手腕一抖,飞爪精准地扣住崖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
“我先下。”他言简意赅,随即纵身跃下悬崖。
身影在峭壁间几个起落,便已下降十余丈。副将不敢怠慢,连忙命精锐依次跟上。
崖风凛冽,吹得衣袂翻飞。夜君离如履平地般在险峻的崖壁上穿梭,偶尔借力于岩缝中生长的松树,动作轻盈如燕。
就在即将抵达崖底时,他忽然停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身后的士兵立即屏息凝神,隐入岩影之中。
崖底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主子吩咐,一旦事败,立即焚毁粮草,绝不能留给朝廷。”
“可这些都是咱们辛苦筹集的,就这么烧了未免可惜...”
“你懂什么!若是让夜君离得到这些粮草,咱们在西北的兄弟就危险了!”
夜君离眼神一冷,手势变幻,身后的士兵立即会意,如猎豹般扑下。
“什么人?!”叛军守卫惊觉回头,却已来不及示警。
不过片刻,崖底的十余名叛军已被尽数制服。夜君离走到粮草堆前,随手抓起一把米粮:“果然是军粮。”
“王爷,这些粮草足够叛军食用三个月。”副将清点后回禀,“若是烧了,未免太过可惜。”
夜君离沉吟片刻:“留一半,烧一半。”
“烧一半?”副将不解。
“叛军见粮草被烧,必会以为我们意在破坏,不会想到我们实则要夺取营地。”夜君离眸光锐利,“传令下去,点火!”
熊熊烈火很快燃起,映红了半边天空。叛军大营顿时一片哗然,无数士兵从营帐中冲出,惊慌失措地奔向粮草囤积处。
“就是现在!”夜君离长剑出鞘,“发信号,全军进攻!”
一支响箭破空而起,在夜空中炸开绚丽的火花。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叛军大营。
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映照着刀光剑影。夜君离一马当先,所过之处叛军纷纷倒地。玄色铠甲很快染上斑驳血迹,他却仿佛不知疲倦般,直取中军大帐。
“保护将军!”叛军亲兵拼死抵抗,却难挡夜君离雷霆万钧之势。
剑光闪过,中军大帐的帘幕被一分为二。帐内,一个身着将领服饰的中年男子正手忙脚乱地焚烧文书。
“赵崇明。”夜君离冷声唤出对方名讳,“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赵崇明猛地转身,面色狰狞:“夜君离!你休要猖狂!我在城外还有三万大军,很快就会赶到!”
“你说的是驻扎在青龙山的那支军队?”夜君离语气淡漠,“一个时辰前,已被本王派人劝降了。”
“不可能!”赵崇明嘶吼,“那都是我的心腹!”
夜君离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掷在地上:“认识这个吗?”
赵崇明定睛一看,顿时面如死灰——那是他赠予副将的调兵虎符。
“你...你何时...”
“早在三个月前,你这位副将就已经是本王的人了。”夜君离步步逼近,“萧煜许你的西北王之位,恐怕是要落空了。”
赵崇明狂吼一声,拔出佩刀扑来。夜君离不闪不避,长剑轻描淡写地一格一挑,赵崇明的佩刀便脱手飞出。
“你败了。”夜君离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帐外,战事已近尾声。叛军群龙无首,很快溃不成军。副将快步走进大帐:“王爷,营地已基本控制,俘获叛军四千余人。”
夜君离收剑入鞘:“清点缴获的文书,特别是与朝中官员往来的密信,一件都不能少。”
“是!”副将领命而去。
赵崇明被士兵押解下去前,突然回头嘶声道:“夜君离,你别得意太早!靖王虽败,但朝中还有...”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嘴。夜君离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此时,京城内的沈清辞正站在一处看似普通的绸缎庄前。铺子已经打烊,但后院隐约透出灯火。
“小姐,就是这里。”暗卫低声禀报,“这绸缎庄的掌柜是柳姨娘的远房表亲,近三个月来,常有生面孔出入。”
沈清辞微微颔首:“你们在外面守着。”
她轻盈地翻墙而入,落在后院中。正房的烛光映出两个交谈的人影,其中一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柳姨娘。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你们必须立即撤离京城。”柳姨娘的声音透着焦急,“薇儿如今被软禁在宫中,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报信。”
另一个粗犷的男声道:“撤?往哪儿撤?我们在京中经营多年的根基都在这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柳姨娘急道,“只要保住性命,他日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沈清辞悄无声息地贴近窗缝,只见屋内除了柳姨娘,还有一个面带刀疤的中年男子,正是前世萧煜麾下的暗卫统领,江湖人称“血手”的屠刚。
“靖王殿下待我等不满,如今他落难,我们岂能一走了之?”屠刚沉声道。
柳姨娘冷笑:“你以为我是在为你着想?若不是薇儿还在他们手中,我巴不得你们这些亡命徒早点去死!”
屠刚眼神一厉:“夫人说话最好客气点。”
就在两人争执时,沈清辞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屠刚警惕地握住了腰间的刀。
“送信的。”沈清辞压低嗓音,“靖王有令。”
柳姨娘与屠刚对视一眼,后者缓缓拔刀,猛地拉开房门。
寒光一闪,屠刚的刀尚未劈下,就被沈清辞袖中射出的银针击中手腕。他闷哼一声,佩刀落地。
“是你!”柳姨娘看清来人,脸色骤变。
沈清辞漫步走进屋内,顺手带上房门:“姨娘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在外走动。”
柳姨娘强自镇定:“沈清辞,你休要猖狂!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薇儿绝不会放过你!”
“沈若薇?”沈清辞轻笑,“她如今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上你?”
屠刚趁她说话间,突然暴起发难,未受伤的左手中寒光一闪,直刺沈清辞后心。
沈清辞仿佛背后长眼般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拧。咔嚓骨裂声响起,屠刚惨叫着跪倒在地。
“血手屠刚,也不过如此。”沈清辞淡淡评价,随手将他捆了个结实。
柳姨娘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沈清辞一枚银针定在原地。
“姨娘急什么?”沈清辞慢条斯理地搜查着房间,“你们方才不是还在讨论撤离的计划吗?”
她在书架的暗格中找到一叠密信,粗略翻看,竟涉及朝中十余位官员与叛军的往来。
“这些...这些都不是我的!”柳姨娘颤声道。
“自然不是。”沈清辞将密信收起,“这些都是萧煜的罪证。多谢姨娘替我保管了。”
柳姨娘面如死灰:“你...你早就知道了?”
沈清辞不答,走到她面前,轻轻取下她发间的一支金簪:“这支簪子,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吧?姨娘偷戴了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语气平静,却让柳姨娘不寒而栗。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很快,秦风带着一队侍卫冲了进来:“沈姑娘!王爷已经攻破叛军大营,特命属下来接应您!”
沈清辞点头,指了指地上的两人:“把他们押下去,好生看管。”
当沈清辞走出绸缎庄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一夜动荡即将过去,京城的黎明格外宁静。
秦风跟在她身后,低声道:“王爷让我转告姑娘,叛军主力已溃,但朝中仍有隐患,请姑娘万事小心。”
沈清辞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轻声道:“告诉他,京中的事,我自有分寸。”
晨光中,她的身影挺拔如竹,眸光坚定如初。这一夜的胜利,只是漫长征程的一个开端。朝堂之上的暗流,后宫之中的算计,都还需要她一步步去应对。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